091上門道謝


    時間在不急不緩中慢慢度過,很快就到了中元節這一天。


    中元節最早起源與古代祭祀地官有關,根據神話傳說,天官生日為正月十五,為上元。而地官生日為七月十五,為中元。水官生日為十月十五,為下元。


    相傳在中元時節,鬼門關大開,在這一天,各家各戶都要出來祭祀鬼魂,不然家裏麵會有遭難,而且新喪的家人,照例要去上新墳,因為中元節是祭祀所有的鬼魂,也被稱之為鬼節。


    在中元節前幾天市井中就開始售賣紙製的鞋子、襪子、頭巾、帽子、五彩衣物,供人們焚燒獻給亡靈。


    祭祀時,人們用桑葉來鋪襯桌麵,用葛黍苗、麻苗、栗苗做成的麻穀窼兒係在桌子腳上,寓意為用收成來敬告祖先。


    有錢人家也會放孔明燈來表示對祖先的感懷之情。


    一大早染染就起床了,家裏已經把所有的物品都已經準備好,吃過早飯後,染染跟著白張氏、白雲銘和白無雙一起去了白傳祥的墳上。


    把從家裏準備好的五花肉、雞腿、豆腐和白傳祥以前喜歡卻捨不得喝的一壺青竹酒都擺放到墳頭,白張氏抹著眼淚跪在地上,身後染染和白雲銘、白無雙也跟著跪著,白張氏哽咽的說著家裏的瑣事和變化,說到動情處,還不時抹著淚水,等把壓在心裏的話都說完後,才把那些衣服紙錢寫字襪子都燒了,再默默的看著墳頭半晌才迴家。


    今天村裏也異常的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元節的緣故,街道上也沒什麽人走動,白天就這樣了,等到了晚上怕是大家都不願意出門了。


    中午染染家的飯菜比往常更加豐盛幾分,晚上要迴老宅燒紙錢,也需要祭祀的,所以今天倒是比以往多了幾個肉菜,白張氏從墳上迴來後心情倒像是開朗了不少,她在屋裏準備著晚上祭祀要用的東西。


    「今晚咱們不迴來這裏過夜麽?」染染看著白張氏整理出來的衣物,有些好奇的問道。


    「對,今晚可是鬼節,燒了紙錢咱們就在木屋過夜好了,不然要是碰到了惡鬼纏身就不好了。」說起這個白張氏臉上閃過一絲害怕,很顯然對於鬼節古人還是懼怕的。


    染染默默道:如果鬼要來找你,就算不是鬼節也會來啊!隻要平日裏不做虧心事,半夜也就不怕鬼敲門了。


    染染猜測,或許是木屋裏所有的東西都是她那便宜爹留下來的,現在人沒了,也就成了白張氏的一個念想罷了。


    她也不好攔著說不讓在那裏過夜,反正不管在哪裏都是一樣的住,染染沒說話,很是自覺的去收拾自己的衣物了。


    秋娘也沒有迴家過中元節,對她而言她就是一個沒家的人,所以染染家也就是她家,染染一家都要去木屋裏住一晚,雖然新房和木屋離得不太遠,但是一個在村裏子頭,一個在村外的山下,還是有些距離的。


    「怕不怕?可要一起去木屋住?」染染一邊收拾曬在院子裏的衣裳,一邊問道。


    秋娘露出一個笑臉,垂頭看著木盆裏的菜:「不怕,我前些日子連大街都睡過,要是世上真有鬼,我早就被叼走了。」說到這裏秋娘是真的開始慶幸起她遇到了染染,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調理,在染染家又吃的好,她現在皮膚都比以前紅潤了不少,整個人都顯得年輕多了。


    「那好,等會兒我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明天我們去城裏把鋪子收拾一番,過幾天就要開業了!」染染說完就抱著衣裳迴了房間。


    現在家裏的東西都置辦的差不多了,可以說別人家有的東西他們家也有了,像鏡子這些染染也買了新的來,家裏的女子們一人一個,連白雲銘都分到了一個,隻不過他自認為自己是男子漢,不稀罕這女子喜歡的玩意兒,不過也沒有拒絕染染的好意,隻是壓在箱子底下,不拿出來示人。


    染染才不會告訴白雲銘這鏡子可不是送給他的,而是送給未來的嫂子的,雖然大概三年後娶的嫂子不一定看得上這個過時的鏡子,但是也能夠讓嫂子明白他們是多麽的盼望家裏添丁加口的啊!


    夜色漫漫降臨,整個楊河村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白張氏燒完了給白傳祥、白文若還有白傳祥爺爺奶奶的紙錢後就迴了自己的房間休息,當初還住在木屋時,染染和白無雙是同一個房間,後來白傳祥去世後,她們又被錢氏趕到了白張氏的房間裏,而她們原來的房間就變成了雜物間。


    這次迴來過夜,母女三人隨便擠擠也是夠了,白雲銘也住迴當初在白家的房間,至於別的房間,母子四人都有誌一同的沒有涉足,雖然這座房子是白傳祥親手建起來的,但是住在這裏時,母子四人都沒有什麽好的迴憶,對這裏自然也沒什麽濃厚的感情。


    晚風習習,暮色漫漫。


    落座於城外的一間破廟裏林鄒氏哭的是傷心欲絕,傍晚她得到了林子安被流放的消息,她是吃驚又無措,昨夜林子安一夜未歸,林鄒氏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和林子安都說好了,假如白家會重新接納林子安當女婿,那麽肯定是會留他在白家吃飯的,所以當林子安果真一夜未歸後,林鄒氏不僅不擔心甚至還有些愉悅。


    她過夠了這種飢一頓飽一餐的日子,所以很想要改變現狀,特別是住在這破廟裏,來往的人都是城裏的乞丐,男女老少都有,有時候她還會被那些男乞丐非禮,不從就會被打一頓,有時候還會連累到自己的兒子,林鄒氏這前半生可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不知道流幹了多少的眼淚,可惜,她有心反抗卻不是其對手,到後來習慣了隨時被欺淩後,也就忍了下來。


    在聽到白家在城裏買了鋪子和醫治了幾個人的消息後,林鄒氏就後悔了,每每夜裏睡不著的時候,她都在想著,要是白大丫還是她未來的媳婦兒,那該多好!是不是她的病就有人免費治療了,她也就不用賣房,也不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林子安也過夠了這種被人隨意就可以淩辱的日子,母子兩人一合計,覺得上門認個錯,說幾句軟化,休書那件事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畢竟家裏有一個被休棄的女子,還是未成婚就被休棄的女子,這傳出去對名聲也不好聽。


    隻要他們林家給個台階,白家肯定是乖乖順著下,所以林子安才大著膽子和剩餘的唯一一個銅板去了楊河村。


    林鄒氏母子怎麽也想不到,白大丫身體裏已經換了一個人,白染染可不會怕這些流言蜚語,再說了,日子是自己過的,又不是過給別人看的,隻要自己過的舒服染染還真不怕被人說幾句。


    在染染看來,人家說你壞話,不過是因為他們日子過的沒你好,卻又拿你沒辦法,所以隻能以最低能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林鄒氏哭的傷心欲絕,這哭聲落在同一個破廟裏的那些乞丐耳朵裏,就覺得煩悶,所以一個高高大大的漢子直接怒氣沖沖對林鄒氏怒吼:「哭什麽哭?你是家裏死人了?還是自己要死了?煩死人了,你要哭去外麵哭,別在這裏礙咱們大夥的眼,我就沒看過比你更沒用的女人了,整天除了哭別的啥事都不會幹。」


    林鄒氏被他這麽一吼,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放聲大哭起來,對她來說林子安被判了流放和死刑也沒啥區別,她以前還有林子安可以依靠,現在連唯一的依靠都沒了,她活著又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


    「煩死了!」漢子說著,一把抓起林鄒氏像抓個小玩意兒一般直接丟到了破廟旁邊的草叢裏。


    「啊!」林鄒氏痛叫一聲,隨後便沒了聲音。


    破廟裏的眾人對於漢子的行為也不敢有異議,大家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今晚可是鬼節,據說地府大門大開,他們這些人也隻有緊靠在一起才覺得安全,萬一自己落單了,被鬼魂勾走了怎麽辦?


    至於林鄒氏被丟出去後是死是活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大家無親無故的,連話都沒說過,反正惡事又不是他們做的,抱著這樣心理的人可以說是大多數,至於那些女乞丐和孩子們,他們沒有話語權,也不敢為林鄒氏求情,要知道今晚外麵可不太平,他們要是也被趕出去了,都不知道會怎麽死。


    破廟裏的乞丐們害怕鬼魂來勾搭,而位於夕陽山山裏的玉家,此時正有一齣好戲看。


    玉江氏睡到半夜覺得口渴便起來喝水,誰知道房間沒水了,她又忍不住等到天亮,隻好拿出點上蠟燭往廚房而去,經過院子的時候玉江氏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還沒等她走到廚房,空中突然飄過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啊!」玉江氏嚇得大叫起來,可是等她抬頭時,卻不見那抹白色的身影。玉江氏在心裏安慰著自己肯定是因為這天的日子太過於特殊了,所有她才忍不住想多了,剛才的那抹白色的身影肯定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


    這樣想著玉江氏才大著膽子去了廚房,可是剛推開廚房門,廚房裏就出現了兩個穿著白色衣裳,披頭散髮之人,他們手裏還拿著晚上玉家吃剩的玉米餅子。


    那血紅色的大口,直接把玉江氏嚇得魂都沒了,直接從廚房裏爬了出來,大聲的喊著:「家裏有鬼,有鬼。」那白色的身影可不就是鬼嘛!


    她剛喊完,頭頂上又飄下來了一個白衣飄飄的白鬼和一個花衣服的女鬼。


    「這個女人沒我好看。」女鬼冰涼的手抬起了玉江氏的下巴,傲然的道。眼裏的不屑和涼意即便是被嚇傻了的玉江氏都能感覺得到。


    這個女鬼是嫌棄她長得不好看麽?不過就算她再難看也比這隻花鬼好看,起碼她皮膚白淨,五官小巧精緻,再看看這個女鬼,披頭散髮、大眼無神、皮膚白的如同一張白紙,看著都讓人瘮得慌。和女鬼一比,她都算是漂亮的好麽?此時玉江氏都有點佩服自己的膽量了,到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唿吸亂想。


    站在旁邊一直都沒有動靜的男鬼,輕飄飄的丟出一句:「不好看不要緊,反正也不過是勾下去給冥王當小妾的,要這麽漂亮幹嘛?給你添堵麽?能生養就行了。」


    「也對,隻要她能生出幾個冥王的寶寶來,到時候給她一個重新投胎做人的機會也算是極大的恩典了。」女鬼一雙無神的眼睛突然綻放出了色彩,盯著玉江氏一邊看一邊點評:「膀大腰圓一看就是生養過的,還有這一臉的刻薄相,實在是醜的有特色,大哥,不如咱們換一個人選吧!這個實在是太醜了。」


    男鬼有些為難道:「可是冥王說了,就隻要她啊!」


    「為什麽?」


    「據說她黑心黑肺、又忘恩負義,還喜歡挑撥是非,為了避免她禍亂人間,冥王才點名要她當小妾的啊!」男鬼說的一臉的理所當然,看著玉江氏的眼神越發的冰冷:「小妹你可得小心些,這女人的心可狠著呢!」


    女鬼點點頭:「沒事,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兩隻鬼聊的火熱,玉江氏是嚇得舌頭都變大了,她顫抖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兩隻鬼麵前求饒道:「兩位鬼差大神,我隻是一個婦道人家,平生吃齋念佛,從不敢做一件錯事,求求你們放過我,我以後一定會燒很多的紙錢給你們的。」


    說完,一個勁地磕頭。


    「這話讓你說的,你都不違心麽?沒有證據我們也不會隨便上門抓人,遠的不說就說最近的吧!你挑撥你公婆和大伯哥之間的關係,你婆婆不同意,你就做出一副要帶著兒女一起去死的姿態,你婆婆為了家庭和諧不得已同意了,你又怕分家的話,把家裏的財產全都給了大伯哥,所以下狠手把人推到了河裏,好在人家命大,被人救迴來了。你說你做了這麽多的虧心事,怕不怕遭報應?」


    玉江氏臉色一白,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她一直都是半信半疑,她這一輩子做的最違心的事情就是推大伯哥下河,那也是沒辦法,家裏有一個病秧子,每天的日子過的是苦不堪言,為了自己能夠過上好日子她又做錯了什麽?


    「我不想的,我隻是一下子想岔了才做的,我現在已經改過自新了,各位鬼大哥鬼大姐們,你們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我?」


    玉江氏一邊哭著說,一邊磕頭,白淨的額頭頓時就紅了起來。她本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很是隱密,沒想到瞞得過世人卻瞞不過那些不是人的人。


    玉江氏心裏不知道是悔恨對玉辰生下手了還是後悔今晚吃多了玉米餅子,導致現在口渴難耐。


    她要是不口渴,也不會起床喝水,不喝水也就不會碰上這些鬼,她抖著身子,冷汗直冒。


    「你別怕,隻要你乖乖的聽話,生下咱們冥王大人的孩子,到時候自然會放你迴來。」女鬼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著玉江氏的臉盤,忍不住讚嘆道:「雖然你五官不好看,不過好在皮膚是真心不錯,滑滑嫩嫩的,比一般的千金小姐還好幾分呢!」


    「求、、、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他們都不能離了我的照顧。」玉江氏哭喪著臉道,她就是一個農婦而已,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裏正了,她連縣令都沒見過,更不要說見這些鬼了,特別是這個女鬼很是喜歡撫摸她,摸的她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別哭了,咱們冥王大人可溫柔著呢!你要是哭喪著一張臉過去,怕是會被丟到蛇穀裏餵蛇哦!」


    女鬼的聲音很是溫柔,可是落在玉江氏的耳朵裏就如同催命符,特別是在她那麽大聲說話的情況下,屋裏的眾人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玉江氏不由得有些絕望了,難道她真的要跟這兩個鬼走嗎?


    「老大,我們吃飽了,這玉家的食物倒是不錯,比我們地府的膳食好多了。」剛才在廚房裏大快朵頤的兩個鬼終於吃飽喝足起身離開了,其中一隻鬼還拍了拍身上的一個袋子,滿足的道:「我還帶了些在身上,等咱們飛到半路上餓了的時候也好有個東西咬著,免得誤傷了這位婦人。」


    「你們這些酒囊飯袋,還不快動手抓人,你們是想等天亮了再帶她迴去麽?」女鬼指著地上的玉江氏:「你們等會兒下手輕點,免得弄花了她的臉,現在迴去正好送去給冥王大人,也免得洗澡了。」


    「小的遵命。」


    玉江氏隻見原本站在她麵前的兩隻鬼飄了起來,然後她脖子處的衣服被提了起來,耳邊傳來一隻鬼好奇的話語:「我還沒見過摔死的人是啥模樣呢,正好用這個試試。」


    「那你小心點,頭兒說了,不能弄花了她的臉。」另一隻鬼附和著,明顯也很是好奇。


    「放心,我下手最有分寸了。」


    玉江氏聽著兩隻鬼的話,感覺到身子離地麵越來越遠,然後又突然被丟了出去,感受著身子在飛快的下墜,終於忍不住暈了過去。


    「就這麽點膽子也敢找咱們相爺的麻煩。」其中一隻鬼抹了抹臉上那黑色的墨汁,為了今晚這一齣戲,他容易嘛。


    女鬼款款走來,看著暈倒在地的玉江氏,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我原本以為她膽子挺大的,還能跟咱們對話,原來她怕的不是鬼,怕的是死啊!」


    「那現在怎麽辦?」


    「把成叔給的藥都拿出來,這一顆是不是假孕藥?」女鬼看著精美的藥丸問道。


    「對。」得到了答覆,女鬼直接捏著玉江氏的下顎,把藥丸塞了進去:「你們隨便找個地方把她丟下,對了,記得要離楊河村遠點。」


    有膽子算計他們家相爺,不給點苦頭嚐嚐也太說不過去了。


    四人說好了後飄飄然的把玉江氏丟到了離楊河村五公裏外的一處十字交叉路口。據說這裏很是不幹淨,不管是哪家出現了不幹淨的玩意都是統一送來這裏,也就是因為如此,這裏一到夜晚就無人出沒。


    太陽慢慢從東邊升起,染染母子也都從木屋迴了新房,秋娘已經做好了早飯,大家吃過早飯後,白雲銘就拉著染染商量起了張老爺棺木的事情。


    白雲銘把張老爺的要求都說了一遍,之所以張老爺會特意尋人打造棺木還特意提供了木材,就是想要他的棺木和別人的不一樣,要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染染想了想問道:「張老爺可信佛?」


    「信的。」白雲銘仔細的迴想那次見麵看到的地方:「他家裏有座小佛堂,上麵還點著香,屋裏也有檀香的香味,他手上還戴著珠串,是那種大顆粒用檀香木做的珠串。」


    白雲銘看木材的準確率,染染是知道的,既然白雲銘都這麽說了,看來張老爺是一個佛教的腦殘粉,既然不知道她對什麽樣式滿意,但是投其所好總是不會錯的。


    「大哥,我畫一個圖紙,你拿去給張老爺看看滿不滿意,要是不滿意咱們也可以修改。」染染說完,直接研磨提筆在紙上畫了起來,可惜她毛筆字是極佳,但是作畫卻有些差強人意,特別是棺木上那些要雕刻的花紋,被她用墨水勾畫出來總覺得缺少了一些意思。


    染染皺眉,這就是沒有鉛筆的難處啊!要是有鉛筆,分分鍾她就能畫出幾個不同的版本來,不過雖然這裏沒有鉛筆,但是有黑炭啊!


    想到這裏,染染連忙丟下毛筆跑到廚房把麻袋裏裝著的黑炭都倒了出來,挑挑揀揀選了很久,終於才找到一塊小木棍大小的黑炭。


    屋內,白雲銘看著染染飛快的跑了,他還有些納悶,這是鬧哪般?難道是因為大妹沒有作畫天賦怕被他笑話?雖說比起那一手的好字,這畫實在是拿不出手,但是他們可是親兄妹,他自是不會嘲笑自家大妹的。


    在他還琢磨不透染染那怪異行為的時候,染染又風風火火的跑迴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塊黑炭,重新換了一張紙後,染染就認真的在畫了起來,黑炭雖然沒有鉛筆用的順手,但是比起毛筆也是好了很多,起碼她現在畫出來的圖案比剛才畫的好看多了。


    白雲銘認真的看著染染下筆,紙上翩然出現了一抹極淡的墨色痕跡,然後一條條的線條組成了一副白雲銘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棺材樣板。


    樣式很是新穎,不似從前那一板一眼,棺材的外麵染染還勾畫了不少的彼岸花和一些梵文。


    白雲銘不解的指著那些花兒和梵文問道:「大妹,這是什麽花?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還有這是什麽字?是外邦的語言嗎?」現在的白雲銘看些淺顯的書都不用染染在一旁翻譯了,他自己救能夠讀懂意思,也知道大秦的字是如何寫的。


    大秦的文字也就是染染前世認識的繁體字,一開始染染確實是有些認不全,她隻好認著自己認識的那一麵讀,直到知道了這個世界也是有字典這玩意的,不過在這裏字典不叫字典,而是單字啟蒙詞典。雖然名字不同,但是作用一樣啊!


    有了它後,染染如虎添翼,錢傳福離開時也沒有把全部的書都帶走,染染就拿著那些書開始看起來。


    所以現在的染染使用繁體字和以前使用簡體字是一樣了,根本就難不倒她。


    染染進步得快,白雲銘也不慢,他跟著染染學習,染染看什麽書他也跟著看,經過這兩個多月的相處,他已經完全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跟著大妹有肉吃。


    現在看到梵文,白雲銘是呆住了,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種文字,染染也不好解釋,隻得道:「我以前聽我那個師傅說過,這是梵文,也就是佛教的語言。」


    「那你這字是啥意思?」白雲銘點點頭完全接受了染染的說辭,轉而又好奇起這字的意思來。


    對於騙自家人,染染心裏有些歉意,她其實是挺坦蕩的一個人,隻是對自己的來歷一直都閉口不言,一開始是因為害怕被人打殺了,後來是真的沒有勇氣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她知道白張氏肯定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兒早已去世真相。這麽拖著拖著,染染每次露出破綻時都隻能推給那個不知名的師傅,謊說的多了,漸漸的就連染染都覺得是真的了。


    白雲銘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染染說的話有什麽不對,染染也隻好按下心裏那些莫名的情緒,開始給白雲銘解惑:「這些字翻譯成咱們說的話的意思就是『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嗯。」白雲銘其實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但看自家大妹為他勞心勞力的,他也就裝出一副瞭然的神色,拿著染染畫好的圖紙去城裏給張老爺過目去了。


    染染收拾好桌上的物品,她想著她用毛筆作畫一些尋常的是可以畫出來,但是一旦繁瑣了一些後,總是一團漿糊,總不能以後天天都用黑炭作畫吧?想到答應給白雲銘那些家具的圖紙,染染腦袋就一陣疼,都怪當初答應的太爽快了,也是那時候他們家太需要有進益的法子了,她才說的。


    不知道把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帶來這裏好不好,不過她給的也就是些家具的樣式,想必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吧?染染有些不確定的想。


    為今之計還是要找到一個可以代替黑炭畫畫的東西,染染皺著眉頭在屋裏思索著,突然眼前一亮,她可以用鴨毛給自己做根畫筆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了。


    不過不試試就輕言放棄可不是她的作風,染染說幹就幹,好在家裏最近因為白張氏坐月子倒是殺了兩隻鴨子,那些毛都被秋娘收在後院裏曬著,說是留著冬天墊在床墊下很是熱乎。


    在後院挑揀了半天,選出了幾根看樣子不錯的鴨毛,染染剛站起身,白張氏就一臉怪異的走了過來。


    「娘,怎麽了?」染染暗自猜想著:難道是她今天的舉動太過於怪異了,所以連同白張氏都變得怪異起來?還是白張氏已經開始懷疑她是一縷魂魄附身在原主的身上?


    天地良心啊!要是能夠讓她選,她肯定是百分百之一千都願意迴到以前的那個世界,雖然那裏現在已經不是人類的家園了,但是好歹那裏有她的親人好友。


    陪著他們一起,就算是受罪也是一種幸福啊!


    「小染,隔壁今天住人了呢!那裏正陪著玉家大郎過來,還給他送了不少的東西,你說,咱們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要怎麽辦?」白張氏苦惱的皺著眉頭,要是沒有發生她家閨女吻了玉家大郎那件事,她肯定是不會煩惱這些的,來了個鄰居,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要真出了什麽事,大家住的近也可以相互照顧一番。


    白張氏想到村裏有時候還傳著的風言風語,更加憂愁起來,小染現在年齡還小說的人還不多,等到以後開始談婚論嫁了,這閨名有礙,怎麽找的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丈夫?


    要是染染知道白張氏心裏想的是什麽,她肯定會失笑外加手足無措,作為一個宅女外加學醫的單身狗,她活了二十幾年了,不說初吻沒送出去,就是牽手也沒送出去啊!


    那些師姐師妹們大家都有人追,不管是師兄還是學弟,不是請吃飯就是送花,學醫的人圈子本就不大,不是跟醫生談戀愛就是找護士結婚,甚至有些科室的醫生找老婆那是老大難,主要還是工作太忙了,壓根就抽不出時間來認識女孩子更不要說談戀愛了。所以大家能夠在學業生涯結束時同時結束單身生活那可是至高無上的榮幸啊!


    可惜偏偏染染身邊的女孩子個個都有人追,就剩下她一個光杆司令,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長得不符合周圍同事的審美,在科室一而再再而三的調了不少的男醫生過來後,染染才恍然明白不是她不符合大眾審美,是他們不懂她的美!


    那些新來的醫生一開始也對她各種示好,可惜過不了一個月態度就變了,雖然還是一樣的打招唿問好,但是眼裏的疏離是誰都看得清楚的。


    後來也是在一次酒後好閨蜜才掏心掏肺的勸她,讓她不用那麽的好強和彪悍,不然這麽下去,她就是拖到四十歲也嫁不出去。


    染染不解,她怎麽好強怎麽彪悍了?


    閨蜜道:男人都喜歡女人仰視自己,崇拜自己,可你倒好,手術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停屍房自己一個人也能進去,連看鬼片都能麵不改色,你這樣讓別人怎麽追你?那些醫生在吹牛自己的醫術和技術多好時,你輕飄飄一句『這隻是基本功』有多打擊人家的積極性。


    「娘,咱們正常的打招唿就好了嘛!您別想那麽多。」染染撥弄著手裏的鴨毛,迴答的是漫不經心,她的初吻還是來到這個世界才送出去的,如果人工唿吸也算是初吻的話。


    白張氏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染染:「什麽叫我想太多?你沒聽到村裏那些人是怎麽說你的嗎?我看連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小染,我不是不同意你救人,主要是,你救人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值得嗎?以後你嫁不出去怎麽辦?」


    染染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小聲的道:「娘,您是不是討厭女兒了呀?這麽早就想把女兒給嫁出去。我在家陪著您不好嗎?你看看那些成親了的女子過的是什麽日子,哪有咱們過的舒心。」


    染染這說的可是大實話,不說遠的就是村裏都有那些婆婆故意磋磨兒媳,或者兒媳不善待婆婆的事情,連染染這麽個不太去村裏走動的人都聽到了不少,更不要說在這個村裏生活了十幾年的白張氏了,她知道的肯定比染染知道的多。


    說到這個白張氏更加糾結了:「話是這麽說不錯,可娘怕村裏那些人又說些什麽出來,小染,你要記得,這個世道,除了依靠男人,咱們女人沒有第二條出路。」


    那可不一定!染染在心裏默默的道,以前她不知道這裏的女人是如何生存的,但是她絕對不會和這些女人一樣依靠男人而活。


    「娘,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也不遲,小雙呢?她最近不是黏著您嗎?今天怎麽沒跟著您了?」染染左看右看都沒看到白無雙的身影,她倒是有些好奇起來,這個小妮子成天呆在白張氏的身邊說是要學習剪花,這才幾天啊!就呆不住了。


    白張氏寵溺的笑了笑:「她啊!在房間剪花呢,我前幾天交她剪雙喜字,她興趣正濃呢!」說起這個小女兒,白張氏的話多了起來,總算是把染染頭疼的話題給轉移了。


    母女兩人說著話,秋娘快步走來:「嫂子,小染,隔壁那個公子來了,說是來道謝的。」本來按照秋娘原來的想法是要叫白張氏為夫人、染染他們兄妹為小姐、公子。可染染不興這套,對染染而言叫名字就很好,搞的這麽華麗花哨的有什麽用?又不是真的小姐公子,大家都是農家人,叫名字還顯得親切熟稔。


    秋娘這才改口叫白張氏為嫂子,染染他們則稱名字。


    染染和白張氏對視一眼後,白張氏才道:「請他到客廳,我和小染就來,小染你拿著鴨毛幹嘛?趕緊把手和臉洗一洗,再出去見客。」


    白張氏心裏對玉辰生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女兒的清白都毀在了那個人手裏,她應該趁機撮合他們的,可想到玉辰生那殘疾的身子和毀了容的臉,還有玉家那一大堆煩人的事情,白張氏又猶豫了,最讓她擔心的還是玉辰生已經二十四歲了,這個年齡的男子哪一個不是妻兒環繞?


    而她的女兒才十二歲,又要守孝三年,三年後玉辰生都二十七歲了,這麽長的時間內有多少變數誰都說不準。再想想女兒那一副沒開竅的模樣,白張氏心裏嘆了口氣,罷了,她還是不插手這件事了,看她女兒也是個有主意的人,萬一她強行拉郎配不得女兒歡心,反而間離了母女情分豈不是得不償失?


    想通後,白張氏很是淡定的帶著染染去了客廳。


    客廳裏,玉辰生坐在輪椅上淡定的喝茶,他沒想到白家會有這麽好的茶葉,大紅袍,還是今年春季剛剛採摘炒製的,別人或許不知道大紅袍有多難得,但是這並不包括玉辰生,他走南闖北多年,又在朝為官多年,有什麽東西是他沒見過的?沒吃過的?


    隻不過他好奇的是白家是通過什麽渠道買到了這麽好的茶葉?大紅袍每一年採摘的量都不大,而且大紅袍生長的環境極為苛刻,每年也就武夷山那點量,拿來進貢給皇宮都不夠,有錢人家也隻好花高價從別的渠道購買。


    不說買到的是不是真品,但也足夠顯示出大紅袍的珍貴稀缺之處。


    染染家的茶葉自然是杜苗苗送來的,除了那次上樑時送的大紅袍外,這次染染給杜苗苗調理身子時,杜家又送了豐厚的禮物來,其中不少都是好茶葉。


    「玉、、、、、、。」白張氏剛開口就哽咽住了,她該如何稱唿玉辰生呢?眼前這位可是楊河村的第一才子啊!當年給楊河村掙了不知道多大的臉麵,現在村裏那些砸鍋賣鐵也要送孩子去學堂的父母,何嚐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成為第二玉辰生?


    「玉先生。」白張氏想了想還是嚴謹的稱唿玉辰生為先生,他有學識,要不是他身體不好,估摸裏正都會開口讓他在村裏辦個學堂了,也免得村裏那幾個娃兒去隔壁村求學。


    說到底還是楊河村有才華的人太少了,這麽多年來也就出了個玉辰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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