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落綴山山脈最深處,四麵環山,青山綠水,鳥語紛飛。


    一座樸素的茅草屋佇立在凹地之內,茅屋的周圍還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的的繩索,一張張符籙緊緊貼合在那繩索之上,朱紅的咒印此時如同失去光彩了一般暗沉。


    茅草屋的右側是一潭清涼又清澈見底的水池,不大不小的水潭,卻是碧波浩渺,蓮葉叢生,甚至有一對鴛鴦結伴而行,互相依偎。


    而茅草屋屋前卻是擺放著一張竹藤椅,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閉著眼睛閉目養神,閑適得模樣如同一幅靜謐的畫卷。而老者躺著的竹藤椅的身後,卻是一個木架,而那木架之上卻是一堆醃製好晾曬的鹹肉。


    本來神仙一般的生活,不知為何便被染上了一絲市井的普通。


    青山山腰之上斜長出來的桃花開得正盛,落花紛飛,落在了這片凹地之中,飄落在水麵之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細小的漣漪。


    一瓣花瓣極為調皮,竟然晃晃悠悠地落在了那位老者雪白的胡須之上,就好似是為他潔白的畫布之上潑上一點彩色,裝點著這片靜穆,增加動感。


    黃狐黃良停下腳步,正準備通報,卻被另一道聲音搶先一步。


    “爹!”一道雪白的身影從後頭躥出來,飛快地衝入了這塊凹地之中,打破了這絲靜謐,它後腳一蹬,就靈活地跳上了老者略顯瘦削的身體之上。


    它搖擺著它那潔白如雪的尾巴,歡快地蹭上了老者的白須之上,雙腳飛快地扒拉著腳下密密麻麻的胡須,聲音糯糯的,帶著一種委屈的哭泣。“爹,爹。”


    老者眉頭一皺,似是睡夢之中極為不舒服,隻好微微睜開眼睛,眯出了一條縫。他剛準備抬頭,卻發覺胡子似是被拉住,便略帶疑慮地低下頭,看清在他胡須上作亂的白狐古月之後,他未有一絲驚慌地道:“啊,原來是你這個逆子。”


    他緩緩直起半身,將抓著他胡子的古月抱入懷中,淡漠的眼中帶著一絲斥責:“你個逆子,老夫找了你這麽久,今日總算感應到你安全迴來,正準備休息一會,卻沒想到又被你打擾了休息,你這可不就是個逆子?”他這句話不過是隨意說說的,畢竟他可是讓黃良帶了黑白無常過來,哪有可能有被打擾這一說法,但他這幾日因為古月這個小兒子憂心如焚,自是要好好的訓斥一頓。


    古月整個身子都蜷縮在老者的懷中,有些害怕地露出了一個小腦袋,小心翼翼地道歉:“爹,古月再也不敢了,以後絕對不會偷跑出去了。”


    老者一挑眉,淡漠的臉頰之上帶著細微的皺紋,卻是依舊有著一絲嚴厲。“你還想要有下次?你可知道你的華越伯伯為找你都差點與妖狼一族打起來。”


    白狐身體一抖,淚眼婆娑,弱聲道:“古月……古月不敢了。”


    老者這才冷冷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滿意了古月的保證。


    他抬起眼眸,對上了被曬在一旁一會兒的三人。


    黃狐黃良顯然對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一點局促都沒有,反而問道:“族長,可需要命我告知祿山長老小少爺已經迴來?”


    老者悠悠起身,頷首道:“去吧,之後再請祿山長老以及醫仙一族一同到共生殿用晚膳。”


    黃狐點頭答應,隨後搖身一變,再次化為黃狐,飛快四腳騰飛跑了起來。


    小白這才領著黑無常上前,恭敬地拱手道:“見過古殊族長。”


    黑無常站在小白身旁也作了作揖。


    老者一身白衣,仙氣十足,卻是依舊帶著一身妖狐之氣,顯然並未踏入仙門,而以他的修為以及壽命長短來看,或許難以會有那麽得道升天的一日了。


    老者一臉淡然,對他們的招唿全盤接受,隨後淡淡地答謝:“多謝兩位了,若不是兩位出手相救,或許逆子就沒有這個命迴來了。”


    小白道:“舉手之勞,古月少爺命不該死。”


    黑無常卻是道:“族長,好好管教一下您的兒子吧,否則它或許一生都會這般迷迷糊糊的活著了,不是我說話難聽,隻是它總要長大的。”他嘴巴極毒,一點也不給對方情麵。


    小白扯了扯黑無常的衣擺,偷偷地瞪了他一眼。


    族長卻是一點怪罪的意思也沒有,隻是嘴角揚起了一絲的細微笑意,歎道:“黑無常大人所言極是,此子老夫晚年得來,自是嗬護有加,卻是養成了他如此乖張任性的性子,老夫也是尤為頭疼。”


    黑無常對於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產生了一絲好感,他心頭思量了一番,便打趣道:“其實把這個小家夥放在我這邊管教個一兩年定然就學乖了。”


    族長聞言雙眼一睜,隨即哈哈大笑。“黑無常大人說話當真是有意思。”老者一身白衣長袍,起先不笑的時候與小白的氣質像極,如今笑起來卻是和藹不少,想來是個豁達的老家夥,與小白並不一樣。


    小白是對戰鬥或是其他與之無關的大事瀟灑豁達,對於自己自己的事情就如同鑽進小巷子裏一般傲嬌的很,否則也不可能對於自己的感情這般別扭了,這麽想來,與眼前這個爽朗的族長當真是極大的不同。


    黑無常下意識地偷偷瞄了一眼小白,卻看見小白也是一臉笑意,顯然心情也是極好。黑無常由於那冷冷淡淡的笑意而色心四起,便悄悄貼上了小白的身邊,摸上了小白的細膩卻微微有著老繭的手掌。


    小白臉上笑意一頓,側過眸光看向黑無常,羞憤躍然臉上,他狠狠瞪了一眼黑無常,微弱地掙紮了一下,卻是一點力氣也沒有用到。黑無常明白小白不過隻是在人前不願做這麽親密的動作,其實心裏也是歡喜的,便固執地握著,就是不願放開。


    小白斂下目光,手上的動作總算停下了,默認了黑無常的小動作。


    黑無常無意識地揚起得意的笑容,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但這份屬於他們兩人的甜蜜秘密,卻被一聲童稚的怒喝打斷,“我才不要聽你的!我也不會和你走的!”


    小白一驚,立刻從黑無常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掌,黑無常一臉失望,卻是知道若是再得寸進尺可能真的要惹小白生氣了,便一本正經地立到了一旁,而一旁的小白卻是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這些動作卻是被眼尖的族長看得一清二楚。族長眸中精光一閃,幾乎眯成一條縫的眼眸打量著眼前的兩人,笑得一臉明悟。


    古月眼看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嚴詞拒絕,又看不出來自家笑容滿麵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麽意思,立刻心中驚慌起來,驚慌失措地恨聲痛斥道:“爹,這個家夥一點也不好,他總是欺負我!”


    黑無常因為之前小白甩了他手的事情而遷怒於古月,挑著眉頭笑道:“嘿,跟著我有什麽不好,至少可以學點保命的本事,不用以後對上妖狼一族隻會抱頭鼠竄了。”


    老者似是擔心事情不夠味,麵上淡漠地點頭讚同,撫著胡須道:“逆子,不如就跟著眼前這位黑無常大人曆練幾年吧,好不容易黑無常大人願意接受你當徒弟,這可是你的機緣,不要浪費啊。”


    古月委屈萬分,將頭一轉,鑽入了自己爹爹懷中,委屈地嚶嚶流淚,嘴中還悶聲道:“爹爹你是不要我了嗎?我真的,以後會很乖的,以後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真的。你不要送我走……”


    黑無常莫名地感到了沒脾氣了。


    黑白無常與那位老者相視而笑,對著這個隻會哭泣解決問題的古月白狐當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小白淡淡地安撫道:“不用擔心了,小黑不會帶你走的。”他抬頭看了一眼盯著他一直看的黑無常,抿起嘴角,輕聲道:“他聽我的。”


    此話一出,白衣老者眯起眼眸,一臉看戲的戲謔,而黑無常卻是一臉欣喜,眼眸之中迸發出火熱的光。


    淡然如同小白,他曾幾何時有過這般占有心十足的話語?


    黑無常心中狂喜,覺得小白總算將自己當做是他的一部分了。這也能說明,在小白的心中,自己的地位已經越來越不同了。


    可以說,黑無常一直在等待著某一日小白可以打破心中的那一層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讓他可以正視自己內心,再向自己勇敢地邁出最後的一步。他所需要的,不是小白因為愛和他在一起,他要的,是小白堅持如一,決不放棄愛他的決心。


    黑無常可以感受到,之前那小白心底莫名的恐懼,也就是讓小白一直有著一牆之隔的防備的東西正在冰釋,雖然並不強烈,但卻也是有了一絲的進步,這是黑無常所喜聞樂見的。


    小白並不知道黑無常內心的喜悅,隻知道自己的臉頰幾乎要燒壞了,他第一次說出這般肉麻的情話,自己一時還真是無法適應。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從黑無常答應和自己在一起之後情緒一直有些不對,還時不時地用複雜的表情盯著他看,雖然並不清楚黑無常是否是對自己不願給他而感到擔憂,但他還是決定在自己想明白之前先給予他更多的安心,這是一個情人應該做的,對吧?


    至於那件事情……小白不願意踏出最後一步,最大的原因還是他覺得……憑什麽我就是下麵一個?


    因為如此,兩個人直到現在也不會輕易提出那件事情。


    所以說,一個想東,一個想西……卻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倒也怪哉?


    不過這也算是情人之間的情趣,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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