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妖精無停歇,“魔域天龍”就居無定所,繼而天無定數,妖風自然就不會斷!


    慘景重溫:暴躁的風聲在溝穀中盤旋,風潮翻湧,四處都布滿了這仿佛來自冥界的野蠻風聲,生靈在風的尖嘯中戰栗,膽魄在風的怒吼中流失。


    妖風不斷攖!


    心驚肉跳!


    屁股後麵有動-亂,屁股前麵就尿急償!


    剛剛享受到片刻安穩天氣的山裏客們慶賀話還沒說完立馬尥蹶子就跑,倉皇之際行囊灑落一地。


    這次嚐試的失敗是注定的,因為舌根部位僅僅與奇點偶金屬的電導性有關,她就算把舌頭咬斷了ea能量也照樣我行我素,不受絲毫影響。


    從舌根到舌尖,更換位置咬了六次仍然一無所獲的武贏天隻好囧囧地將咬舌頭的魯莽行為改為了咬文嚼字:


    “哎喲喂……這樣還是不行,白白讓舌頭遭罪。”


    “唉……也不知到底該怎麽辦才好?難道真就無解了麽?真是心有不甘……隻要一釋放出在天之靈就狂風暴雨這哪行?”


    “我是無窮的鬱悶,而世界在無盡地顫抖,這算個什麽紅糖醃辣椒事呀?比黑暗料理還要過分!”


    “嗯……要是現狀不能得到改變,我還不如將自己物盡其用,幹脆去撒哈拉大沙漠搞綠化得了。”


    “屆時想下雨就下雨,把沙漠變成綠洲豈不是分分鍾的事,要是一鼓作氣地下雨,直接變成海洋都沒個準,連沙灘都不用造,全海岸都是現成的。”


    妖精垂頭喪氣地歎聲一屁股坐迴石頭上!


    繼續冥思苦想……


    過了一陣,沒有頭緒人幹脆倒下,躺在石頭上。


    又過了一陣,還是沒有頭緒的人躺姿高抬雙腿。


    看著自己高高在上的腿,她非但不懵,反而眼前一亮,浮想聯翩的腦海中蹦出兩個字——倒立!


    倒立!


    倒立便是太極!


    既然太極曾經成功地破解過令人痛苦至肝腸欲寸斷的情瘍!


    那麽……倒立出來的太極能否解眼下的“在天之靈”之瘍?


    反正是一籌莫展,何不試試此法?


    念於此,妖精一個激靈,背部用力順勢上衝,忽地一下便已是雙手下撐,她如青鬆般穩穩地倒立於山峰之巔!


    因為金丹能量ev136係生物精煉合成,它的發揮自然與生物個體的狀態息息相關。


    又因為ea係列能量與ev136能量耦合,它的發揮自然與ev能量的狀態密不可分。


    所以……


    ev136理所當然地可左右ea係列能量的激發狀態。


    腳端處於12點鍾位置,標準的倒立動作,對此充滿期待的武贏天發力憋出“在天之靈”。


    唰唰唰!


    三份“在天之靈”齊齊騰出!


    她碎嘴牢***:“呃……失敗!”


    風乍起又乍落。


    她很鬱悶地迅速收迴了三隻“孽障”。


    “既然是選擇性的釋放,難不成需要角度配合?”


    行隨心動,妖精將自己的重心偏移,身體傾斜調整到了從麵部前身一方視去1點鍾的位置。


    再試!


    唰!


    獨自出來一份“在天之靈”!


    驚擾生靈的鬼怪天氣沒有再現,因為隻有ea11蹦出來。


    終於重溫到一份“在天之靈”的清淨,倒行逆施者由心地飆音狂歡:“啊呀啊呀啊呀呀……嘢……成功了嘢!”


    ea11“在天之靈”被招迴巢,妖精將自己的重心偏移,身體傾斜調整到了從麵部前身一方視去2點鍾的位置。


    2點鍾的位置重心已嚴重偏離,倒立者完全仰仗霸道的臂力來支撐維穩。


    再試!


    唰!


    又獨自出來一份“在天之靈”!


    難得腦子清淨,環境也難能可貴地清淨,驚擾生靈的鬼怪天氣依舊沒有再現,因為隻有ea10竄出來!


    倒行逆施者由心地飆音狂歡:“哎呀哎呀哎呀呀……嘢嘢……成功了嘢!”


    ea10“在天之靈”被招迴巢,妖精繼續將自己的重心偏移,身體傾斜調整到了從麵部前身一方視去3點鍾的位置。


    3點鍾的位置重心盡失!


    不管是對站立來說還是就倒立而言絕對是一個超高難度的動作!


    不過,妖精她硬是憑借自己手部的蠻力抓牢石縫,扭腰橫過去。


    再試!


    唰!


    仍然是獨自出來一份“在天之靈”!


    風起雲湧!


    驚擾生靈的鬼怪天氣突然再現,因為最不安穩的ea9出來了!


    倒行逆施者由心地飆音狂歡:“咿呀咿呀咿呀呀……嘢嘢嘢……成功了嘢!”


    眼見暴雨就要來臨,妖精及時地收迴了這隻“孽障”,然後就著早已傾覆的重心使出一個側手翻起身,行使癲狂。


    原生態的風景如詩如畫,點綴其中的是與其格格不入至堪稱大煞風景的外來“活風景”。


    妖精就是妖精,不能以常人論之。


    這次“顧冥冥”雖未癲狂出一通自古達今,從幼齒至沒齒,任何人都無法理智地去欣賞的超級變態五禽戲,卻在脖子以上的地方用五官瘋叉叉地上演了另一番超級變態的視覺聽覺格殺。


    “活風景”妖顏殺心!


    笑魘如花……


    卻是世界公認的最大且最醜的花——臭臭的泰坦巨魔芋花。


    “活風景”妖聲殺膽!


    鶯嗓飛歌……


    竟是世界公認的最魔鬼般的尖叫——塔斯馬尼亞袋獾吟唱。


    樂極生悲!


    “呃啊……”


    得意忘形的妖精隻顧著仰頭對天表演,失足了!


    沒有了可扭轉局麵的【逆血懸】,從山頂失足的後果就隻有一個——屎摔!


    亂石壁——“哧溜……啪嗒……嘩啦……劈啪……喀嚓……喀嗒……”


    古話有訓:上山容易下山難!


    她陀螺般旋轉摔至半山腰,高速滾過石板山道,唿地又下去——繼續往下摔。


    雜草坡——“呱呱呱……達達達……喃喃喃……通通撲……啦啦嘩……”


    進入灌木地帶,可惜山高坡陡,停不住。


    灌木叢——“乒乒、乓乓……嗶嗶、剝剝……畢畢、剝剝……嚓嘎、嚓嘎……”


    咚咚鏘!


    一氣嗬成,終於到底了。


    “顧冥冥”不是肉體凡胎的顧冥冥,而是妖精,擁有精鋼軀體的妖精絕對摔不壞,卻也可以狼狽不堪。


    天旋地轉的泥姑踉踉蹌蹌站起來。


    除了不沾染異物的肌膚她無處不是泥,落魄如叫花子,她左一腿右一腳地大行蹩腳之姿,然後抱著頭又是吐泥沙又是吐衰話……


    “噗、噗、噗……”


    “我呸……”


    “崖前失足教訓深刻呀,滿嘴的泥,弄成了狗啃泥,糗大了!”


    “哎唷哎唷,哎喲我的媽呀!這一跤可摔實誠了,差點沒暈迴漢朝去。”


    “啊嗚……一身的泥!鞋沒了!衣服破了!褲子也掛了!整個一落魄的斑駁泥菩薩!”


    “啊……髒死了,髒死了!”


    “嗚……醜死了,醜死了!”


    立於峰頂時“顧冥冥”看到過遠方有溪流,為了將自己這難以見人的泥菩薩清洗幹淨,她順著山溝底部走過去。


    留於山巔的手提袋妖精仍然記得,但她沒有迴去拿,因為不順便,再說裏麵也實在沒有什麽值得勇攀高峰的東西。


    古語言:無徽不成市,無績不成街。


    徽杭古道是古時徽商入浙的要道,因為它比繞道昱嶺關近了百餘公裏,所以注定是一代代的徽州人賴以生存的通道。


    徽州地窄人稠,環境缺陷迫使徽州人依靠這條風景奇美卻飽含風霜的經商之路販運諸如鹽、茶,或者山貨一類的東西來維持生計。


    清代赫赫有名的大商人胡雪岩早年時曾沿著這條古道肩挑背扛進浙經商,苦苦求生,同時也因此發跡。


    身主顧冥冥出於釀造好心情的目的而選擇了廉價旅遊。


    她所行的這一段盤山小道長度大約有16公裏,這裏既有險峻的山體,又有柔軟的小草原沿途可見峽穀山中的溪水、瀑布。


    眼下全新的“顧冥冥”因為一不留神跌落後的儀容不整羞於見人,從而既來之則安之地在穀底隱行。


    這樣一來她雖然錯失了不少既定的知名絢麗,但高處有高處的美,低處有低處的景,所以還談不上“遺憾”二字。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穀底的植物千奇百怪,花開遍地,或飛或竄的小生靈們驚慌遊走其間,完全是一派原始、自然、古樸的景觀,深入其中最是怡心。


    隨著腳步的延伸,竟然偶爾可見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山中人家,炊煙繚繞,男耕女織,大有“人經悟後身同幻,境到幽時世覺浮”之感。


    山裏人家普遍純樸可親又熱情好客,但妖精刻意無心去打擾他們。


    穀底這裏的生活是那樣的平靜自然,令這位跌落的外來者不忍去打破這份渾然一體的美妙和諧。


    汩汩的溪流聲弱入耳,光腳板的妖精在山崖下熱心快行。


    一個不經意間的抬頭望崖動作令她停住了急匆匆的腳步。


    人!


    一個人影站在頭頂正上方的崖邊,隨時有失足跌落的危險。


    粗一看……


    該男子年紀不詳麵色不清,但從舉動上看似乎有尋短見的意思。


    欲探究竟還需“在天之靈”。


    得虧有了此前蹂躪天氣之下成功的破解,要不然此刻又要變天。


    “顧冥冥”當即一個頭手倒立,然後偏移重心,將身體傾斜調整到了從麵部前身一方視去1點鍾的位置。


    細一辨……


    此人年紀不足三十,相貌俊朗,可惜神色異常憂鬱,憂鬱中還彰顯出絕望,他當真由內而外都是處在尋短見的懸崖邊緣。


    妖精暗唿不好:“此人顯是要尋短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準備救人。


    乾坤顛倒的“顧冥冥”立即恢複身姿常態,用她飄飄忽忽的“在天之靈”與其麵對麵。


    妖精這麽做是以明察秋毫,便於自己隨機應對,如果口頭勸解不成就拿雙手去硬接,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總能將人救下。


    命運相仿的人在心底能產生共鳴,很容易相融,俗語道:同病相憐。


    找準了切入點,崖下的人便放聲喊話:“喂……上麵的人,你是不是也想跳崖自殺呀?”


    走神的崖上人驚了驚!


    他循聲低頭探尋,艱難地從撲朔迷離的萬綠灌木雜草中找到了這名於荒蕪之處突然間神神鬼鬼冒出來的女子。


    這裏四周無房舍,更無下山之道,她的出現以及她出現的位置都怪誕之極!


    見了人後該男子並無迴話,卻露出一副難以名狀的表情。


    不待人迴話,崖下人再次放聲喊話道:“如果你是想自殺的話我奉勸你就別白費心思了,還是打消了這個愚蠢的念頭為妙。”


    崖上人又驚又疑,窘態百出!


    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巨大問號而開口說話:“為什麽?”


    隻是稍微地一頓,他等不及迴話接著再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與男子近在咫尺的“在天之靈”能將人的毛孔看的一清二楚,何況是大幅演繹的表情,妖精差點笑出聲來。


    崖下人迴喊道:


    “快甭提了,我一心尋死,今天認認真真地自殺過兩次,這是我跳的第二個山崖,可是天不遂人意。”


    “你看看我……還不是好端端地活著,不但手足完好,連皮都沒有擦破,又失敗了!”


    這片山崖高達數十米,垂直85度,山體猙獰,岩麵嶙峋如鬼斧,堪稱奪命百丈岩!


    如此的山勢足以將人摔得體無完膚,甚至不成人形,按理人一旦掉落下去應當是有去無迴的。


    可……


    山下的這名女子卻口口聲聲自稱是從這裏跳下去的,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崖下人又喊:


    “這是什麽破山崖呀……看著挺恐怖,還以為用來自殺綽綽有餘,誰知它實際上很溫柔。”


    “這鬼地方有緩衝坡,植被很厚,土層又鬆軟,能摔掉鞋子,能摔破衣服,就是摔不死人,還不如把我氣死算了。”


    滿頭霧水的崖上人應話了,他仍然是發問:“你你你,你真是從這裏跳下去的?”


    “那當然,騙人是妖精,不信的話你就親自試試……絕對摔不死的,頂多就摔成殘廢,你若是下來也不錯,起碼咱們兩個誌同道合的人能搭個伴。”


    語畢,武贏天偷偷捂嘴噗嗤笑了。


    不過二人間的這段距離夠遠,再加上太陽的角度問題,造成反差極大的一明一暗,視力模糊是雙方的。


    眼下的情形是僅憑平凡的肉眼難有明察秋毫的洞察,既然她看不清對方,對方自然也看不清她。


    人的心理很奇怪。


    如果時機恰當,英雄、狗熊都可以有不怕死的瞬間或時刻。


    可……


    但凡有顯著的預判,即便英雄也會畏懼半死不活的殘廢。無論什麽人都願意轟轟烈烈,或是一了百了,就是不情願苟延殘喘。


    殘廢!


    “殘廢”二字如泰山壓頂,叫崖上本已拿定主意的人心虛了,別人求死不能後的無恙並不代表自己也能照此收場。


    丟命隻需把心一橫,但舍棄健全時無人不顧慮重重。


    生不如死,但殘不如生。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武贏天又噗嗤笑了。


    她快意地心想:看樣子我的話終究叫他懼怕了,怕了就好,既然害怕了就不會從這裏往下跳,嗯……悲慘警報暫時解除。


    崖下人催促:“喂……上麵的人你這麽磨蹭到底跳是不跳?不跳的話就做做好事,我沒料想過自己居然死不了,下來之後才深刻體會到這崖子太高,現在我根本爬不上去了。”


    崖上人驚慌:“我,我不跳。”


    崖下人求助:“既然不跳那你就別袖手旁觀,發發慈悲幫我一把呀?”


    崖上人茫然:“怎麽幫?我沒有繩子!”


    崖下人提點:“你在高處,視野好,幫我看看附近有什麽地勢平緩的地方可以借道上來?”


    崖上人醒悟:“哦,好好好……你等著啊!”


    人影一閃,崖邊已空。


    尋上山的途徑隻是武贏天調虎離山的權宜之計,成功之後她便使出超出常理的蠻力自我解脫。


    尋溪流清洗現在已是無足輕重,救人才事關重大!


    因為拯救不是簡簡單單的阻止即可,對於一個尋死的人來講必須要救心,否則隻是延緩了悲劇而已。


    縱——勢如破竹!


    躍——蜻蜓點水!


    攀——步罡踏鬥!


    岩石的粗糙度與參差麵抵消了妖精那特殊肌膚造就的腳底光滑。


    在足夠摩擦力的保障之下失手是小之又小的概率,隻是打幾個噴嚏的工夫她就有條不紊地竄上到了這崖頂。


    武贏天沒有在原地等待,她去了相反的方向稍作隱藏,以便自己與對方會麵時好找托詞。


    過了幾十泡尿的時間,自己在尋死路,卻願意為他人尋生路的人折身迴來了。


    年輕男子小心翼翼地去往此前大膽駐足的崖邊沿,謹慎地屈身往下探視……


    結果這名女子已不在原地,他認真地左看右看還是不見人影,她莫名的消失就像她無端的出現一樣令人捉摸不透。


    視力不堪就用聲音來輔助。


    “喂……你還在下麵嗎?”


    “我找到上山的小路啦!”


    “喂……你現在在哪裏?”


    喊了幾聲都無迴音,跪在崖邊的人腦海中疑霧滾滾!


    他嘴邊碎語不斷。


    “沒有外傷不見得沒有內傷,她不會是倒在灌木中……死了吧?”


    “要是發生嚴重內出血的話一開始的症狀不明顯,自己不易察覺,等發覺時已是迴天乏術,很快就命喪黃泉。”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難不成她本來就不是人,而是鬼?”


    即便是普通人迂迴上山,此刻也該脫離了困境。


    藏於暗處的武贏天拿捏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她便偽裝出疲憊之態,悄然由不遠處現身。


    尋人的喊叫聲繼續:“喂……聽到請迴話……喂……”


    迴應聲突然間詭至:“誒,快別喊了,我在這兒。”


    該男子萬萬沒料到這次不抱希望的喊話能得到對方迴應,更始料不及的是音源位置讓人沒心理準備,這聲音居然是從自己的身後傳來的。


    淬不及防!


    她是個年輕女孩!


    衣衫襤褸的外表掩飾不住她隱隱動人的身姿,渾身的泥水知趣而又忌憚地避開了她那約然誘人的臉龐。


    她不驚豔,也不秀麗,卻很迷人。


    迴首間的那一哆嗦引起了外向性的滑動,他差點沒被耳致的驚嚇與眼致的心顫所謀殺,圓了自己最初跳崖別世的心願。


    “哎喲你嚇死我了!”


    他啪啪頻拍胸口道:“先前我喊你喊了這麽久,把嗓子都喊啞了,你倒好,明明好端端的,就是死活不迴話,這是為什麽?”


    自我安慰的手嘎然而止,人也換了一副表情。


    他硬聲問:“誒,你是怎麽上來的?”


    她半托出愧色,釋話。


    “長久以來我遇上的男人幾乎都口是心非,不靠譜,加上咱們又素昧平生,有些飄忽。”


    “我以為你很有可能借此機會一走了之,不會為我這本來就一心尋死的陌生人尋路的。”


    “所以考慮再三之後我還是決定自力更生,結果沒出多遠還真蒙到了一條驚險的捷徑。”


    武贏天轉身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後方。


    她悄然變腔,“你喊我的時候我正在咬緊牙關一鼓作氣地攀岩,攀岩別提有多費勁,有多懸了,當時我可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要緊關頭哪敢張口迴話呀?”


    他鬆了眉毛,平聲道:“明白了,我不怪你。”


    對於絕望者而言,治病救人要攻心為上。


    問題是……


    大道理誰不懂?


    自以為是的說教者姿態隻會令人反感,豈會如拿自身做反麵鏡子,把患者當觀眾的耳目渲染式舞台演出來得幹淨利落和有效。


    話口已適合,妖精決定祭出早已盤算好的行為藝術給病人用藥。


    她黑霧而話。


    “你怪不怪我無所謂……我呢是怕一鬆勁再掉下去。”


    “若是幹幹脆脆地死了倒還好,怕就怕弄成個隻能眨眨眼睛動動嘴的高位截癱,或者幹脆是半死不活的植物人,死不了活受罪。”


    “這種事情想想都後怕,到時候手腳不聽使喚不說,即便想絕食自殺都沒戲,一根鼻飼管塞給你,不吃也得吃。”


    男子的腦細胞被“呲”地刺了一下,一針見血!


    陌生女子的話直接戳到了男子自己都渾然不察的顧忌處。


    倘若成了高位截癱或植物人,這兩種結局是無法正視和接受的。這個自殺後遺症異常可怕,與其這樣還不如做牛做馬活得滋潤。


    就算是深度絕望的人,在自殺麵前也是需要勇氣的,這份勇氣來源於無所顧忌,萬事皆塵土。


    顧忌意味著塵緣未了。


    有了顧忌就泄了勇氣!


    失去了蠻勇的絕望者大都會踐行一個古老的道理:好死不如賴活著。


    他徹底打消了跳崖自殺的念頭,這條死路既不痛快,風險也極大,不走為妙。


    擅長於察言觀色的武贏天悅捕捉到了對方這由內心幡然導致的外在細微變化。


    言多必失,她現在需要做的不是步步為營的攻心戰,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伴其左右,慢慢找出他心中難解的疙瘩,然後隨機應變地見招拆招。


    她伸出一隻友好的手過去,溫存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咱們認識一下吧,我叫顧冥冥,你呢……”


    “我,我叫練一然。”


    沒有過多的猶豫,他伸手過來相握,眉目間閃出一絲英氣。


    “練一然……”


    “顧冥冥”主動鬆開手,真心迴味了一番這三個字。


    她悅色道:“蠻好聽的名字,人也挺帥,一定有不少漂亮的女孩子追求你吧!”


    練一然隻是難色苦笑,沒有說話。


    她隱然猜出了些端倪,此人的絕望興許與情有關,就算不是全部也占了幾分心灰意冷。


    顧:“練一然,有件事我特別想問清楚。”


    練:“什麽?”


    顧:“你與我到底是不是一路人?”


    練:“你是指……”


    顧:“自殺!”


    練:“呃……這個。”


    被詢問的人已迴心轉意,所以他猶豫了一下。


    這個問題很直接,它的答案卻因時間的不同而左右相違,早些時候他的確是一名自殺者,但現在不是。


    如何迴答?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其實不然,因為發生逆轉的時間太短暫。


    如果僅用“是”或者“不是”這樣帶有武斷性質的詞匯來描述,那麽任何一個迴答都有失偏頗,屬於不能概括全貌的斷章取義。


    因為很難用一兩句話來準確迴答,況且如實迴答也涉及到自己的隱私,所以練一然給自己選擇了無須過多去解釋的標簽。


    他口是心非道:“不是的,我隻是一個來此地散心的遊客。”


    “顧冥冥”暗中欣喜。


    她以冷麵逼問的方式悄悄下套,“有沒有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這四個字本來沒有什麽分量,但在眼下卻顯得很特別沉重,因為自殺女孩強調過對它的厭惡,也許……她的輕生還與此密不可分。


    練一然別無選擇,不論是出於麵子還是出於心善他都隻能說兩個字。


    “沒有。”


    “你發誓?”


    “顧冥冥”借機托出封印之話,以期保住勝利果實。


    形勢所逼,騎虎難下的練一然隻能作繭自縛。


    “我……我發誓。”


    獵物已入套,她滿麵春風地揚起玉手,“誒,那咱們擊掌吧!”


    麵對伸向自己的柔荑,練一然猶豫不決地僵迎。


    擊掌過後他渾渾噩噩地迴問:“擊掌……為什麽?”


    “因為我們是一路人!”


    “怎麽會?我已經發誓說過我不是自殺者!”


    “顧冥冥”淺笑,“對呀!正因為你不是自殺者,所以我才說咱們是一路人。”


    “你這……”


    練一然有種嚴重被戲弄的感覺,但又無可奈何。


    看到了對方在生怨氣,她這才不慌不忙地解釋:“沒錯!我承認自己曾經是自殺者!但那是過去的我,十幾分鍾之前的我,現在的我已改頭換麵,是一名珍惜生命而又崇尚美好的求生者。”


    “不是吧……”


    他展顏,“真的?”


    “那可不?”


    她背過身去雙手合十,致謝上天地禱告道:


    “兩次求死都被大慈大悲的上蒼拯救了,這份際遇中絕對蘊含了不簡單。”


    “要是再尋死的話豈不是辜負了菩薩的一片好意,我要好好活著,這輩子必定要活到自然歸西。”


    就在旁人雙手合十的同時,位於人後方的練一然也在暗暗做同樣的事情,他很慶幸自己遇上了這位可憐的顧冥冥,是她無意中將自己從懸崖邊沿拽了迴來。


    “顧冥冥”故意快速轉身,將身後之人的狀態逮了個正著。


    她逗問:“你在做什麽?”


    他慌辨:“祈禱,祈禱上天給予每一個人幸福。”


    她再逗:“這樣好了,咱們用小石頭在地上各寫一個大字以謝蒼天。你呢就寫福字,我呢寫幸字,咋樣?”


    他愜意:“好好好,我同意。”


    話畢,兩人相視一笑,各撿了一塊碎石,彎下腰去。


    狀如情侶般的人在硬硬的崖地上刻寫“幸福”二字。


    “嚓……嚓……”


    石頭的摩擦聲不斷,青春的笑容隨其啞然綻放。


    “啊……我寫好了!”


    “顧冥冥”率先報喜。


    她起身後隨手將石子扔到崖下,然後很恣意地拍了拍手。


    落後於人的練一然心有不甘,連忙加快速度草草完成最後的幾劃,然後直起腰來,學著旁人的樣子丟棄石頭,並以拍手結束。


    “我也寫完了!”


    練一然首先看了看女孩才去看地上兩人合寫的詞語。


    結果……


    他徹底傻了眼!


    陰盛陽衰:這“幸福”二字堪稱另類的剛柔並濟!


    剛——“顧冥冥”所寫的“幸”字很霸道:字體粗獷而又濃重,蒼勁有力,入石三分。


    柔——練一然他自己竭盡全力寫出來的的“福”字卻秀氣有餘,細細描描,浮於石表。


    旁人不失時機地響起了掌聲,“嗯……不錯不錯。”


    “顧冥冥”憋住笑蟲,從字形入手替他解憂地讚美道:“練一然,想不到你還挺有心的,故意弱化‘福’字來突出“幸”字,顯示出有‘幸’才有‘福’,高明的邏輯創意!”


    練一然赧赧然,報以澀笑。


    他不避嫌地自揭短道:“慚愧慚愧,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不是我想刻意弱化這個‘福’字,而是你的手勁好大好大。”


    現在這社會敢於無遮無攔地示弱,直接把臉麵擱置一邊的人少之又少,練一然的舉動叫妖精思緒萬千,好感倍增。


    她拉臉質問:“你這麽說是把我當作女漢子了麽?”


    他麵色惶惶,“誒,沒有沒有,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承讓了!”


    她忽然大笑,並巧心誆言釋疑道:“其實呢,我是用硬泥塊寫的,而你卻是用硬石頭寫的,筆不一樣,所以區別當然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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