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淚而允諾道:“兄長之言乃是發自肺腑的期盼,為弟謹記在心,絕不敢擅自忘懷,屆時一定遵言照辦。”


    武贏天感動得淚如雨下,金丹異動,“她”暗自躲入一間房中去憑空倒懸,這才解了情瘍。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平靜而又愜意攖:


    玄奘天天宣講《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經》不止,以此來迴報兄長,同時也是調養因絕食導致損傷的身體。


    而且…償…


    這一個月的靜養是兄長強製要求的。


    無事也不念經的武贏天則打著為高昌國百姓祈福的名號天天出去城中的街市遊逛。


    唐僧知道她的性子愛鬧不愛靜,所以未加阻止,任由她去,隻是叮囑千萬別惹事。


    高昌地處絲路要衝,貿易比較發達,來往的客商非常多,集市相當熱鬧,語言也紛雜,是學習外番話的好場所,她又學又玩樂不思蜀,幾乎是要夜不歸宿;


    麹文泰很忙碌,除了國事與聽玄奘講經,做為玄奘的兄長,他還要親自去準備賢弟西行所需的所有物品。


    當麹文泰將物資悉數備齊後,請玄奘法師與悟空師父前來觀看。


    他道:“西去路途坎坷,來迴的時間也必然漫長,為兄考慮良久,認為要準備充分一些才不至於捉襟見肘,於是便傾心為賢弟備下了可維持二十年的消耗。如果還欠缺什麽,請賢弟直言相告。”


    麵對堆滿院子的東西和充斥其中的大量人馬,師徒二人已然被嚇了一跳!


    什麽叫厚禮?


    隨著麹文泰耐心地逐一說明,師徒二人全都傻了相貌……


    玄奘是驚駭於這無比龐大的數目!


    悟空則是驚歎於這筆巨大的財富!


    兄長為其弟準備的東西包括:大量做工考究的衣服、手套、襪子、鞋子,以及專門用來抵擋風沙的麵衣、手衣、幭等;黃金一百兩;銀錢三萬;馬三十匹;手力二十五人。


    此位王兄為此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玄奘所得的一百兩黃金大大超過了高昌全年的黃金總交易量!


    兩大箱三萬銀錢更是個龐大的數字,500匹的絹和綾至少價值二萬文!


    麴文泰給唐玄奘派用的二十五人,他們二十年的雇傭價格又是花去高昌銀錢五萬文!


    高昌雖為西域強國,但它畢竟是個小國,這些足夠玄奘往返二十年所需的財物已幾乎是麹文泰舉全國之力而聚,其誠心可見一斑。


    麹文泰介紹,為了尋求西突厥葉護可汗對玄奘的幫助,他更特別額外備了綾及絹等五百匹,果味兩車作為孝敬。


    言畢,他將隨附的國書交予玄奘預觀。


    國書上寫道:玄奘法師係臣之弟,今欲往婆羅門國求法,路過西方各國。願可汗憐師如憐臣,仍請敕以西諸國,給鄔落馬遞送出境。


    看完這封信,誰還能自持?


    什麽叫大情大義?這便是!


    “兄長之心甚過中天之日!”


    玄奘感動得聲淚俱下,為了能夠讓自己順利前往婆羅門國取經,麹文泰身為國王,不惜卑躬屈膝,幾乎是在懇求葉護可汗的幫助。


    悟空瞟見信的內容後也極其難抑,悄然背過身去灑淚……


    除了西突厥,麴文泰給沿途二十四國國王都寫了國書,信的內容當然也是請求各國國王給他的弟弟玄奘提供必要的幫助和關照,每書附大綾一匹為信。


    (注解:大綾比綾貴重,二十四匹至少得有一萬銀錢。)


    這二十四封信看似不起眼,實際上卻非常重要,可以為玄奘西行省去很多無法預計的麻煩,同時也給他的人身安全帶來了相對的保障。


    武贏天或遊走或滯留於街市將近一整月,因為耳力甚佳,又有不少商客言漢語,“她”對這些東西的價值十分清楚,所以很快就估算出了個大概。


    稍後,“她”私下惶惶地對玄奘道:“師父,高昌之行看似橫生枝節,實則大有裨益,你可知道這位國王兄長究竟給了你多少財物?”


    “眼望甚多,但具體價值幾何,我也道不清楚。”


    “嗬嗬……豈止是甚多啊!當然道不清楚。”


    “她”眨了眨關子眼,故意拿捏道:“師父,這段時間弟子在高昌城裏四處走動,除了祈福與欣賞這裏的異國風情外,我還時常逗留於熱鬧非凡的各類集市,所以對於物品的買賣交換價格十分了解。”


    玄奘迫不及待地插言:“悟空,那你快說說,兄長的這番物資籌集到底是為我付出了多少?”


    “她”道:“不算上沿途送禮的那些等於幾萬買路銀錢的綾、絹、果味,師父你自己所得到的財物與人力全部總計銀錢應該是八萬文還多!”


    數字出來了,但這是高昌國特有的貨幣,不接觸買賣的玄奘還是搞不太清楚。


    於是他便再行相問:“悟空,那……那這八萬文高昌銀錢又價值幾何?”


    武贏天感歎道:“弟子把它換算為普通實物來講吧,這樣師父你可能才會比較容易理解。”


    玄奘凝眉插言:“這主意甚好,呃……能否用馬來做錢物換算?馬匹的價格我熟悉,比較有底。”


    “好啊好啊,就用馬來衡量,我在集市裏觀過數宗馬匹的交易,市場上價值不菲的一匹上品好馬僅是40文高昌銀錢。”


    “她”潤眼笑了笑,然後斂容壓音道:“師父你的八萬高昌銀錢……嘖嘖……觀世音菩薩在上,可買千裏馬2000匹!”


    千裏馬!


    2000匹!


    此前一直是靠他人的施舍來維持生存的玄奘精神恍惚了,他的心髒都快要暴跳出來。


    “南無阿彌陀佛……這,這豈不是富可敵國!”


    他噙淚道:“兄長,兄長真乃是玄奘的大恩人呐!這怎是一個謝字可包容?”


    悟空滴淚笑道:“俗話說一諾千金,師父真是走運,你是一磕千馬!你與麴文泰結拜兄弟時的一個響頭起碼等值於1000匹良馬,三個響頭下來就磕成了富甲天下之人!”


    玄奘哪有笑納之心?


    他急急取了紙和筆,研墨便奮疾書寫……


    信中道:決交河之水,比澤非多;舉蔥嶺之山,方恩豈重……


    從過招的對手到異姓兄弟,玄奘想不出別的方式來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於是寫了一封長長的書信給麹文泰,再次感謝剖心相待自己的這位兄長。


    王者便是王者!


    氣度不容置疑!


    次日,麹文泰看完信後壓製住激動,輕描淡寫地道:“玄奘,你既然已經和我結為兄弟,那麽這個國家的所有東西皆是你我共有,千萬莫談什麽感謝!”


    萬裏西行,玄奘所要麵對的不僅有流沙、戈壁、荒漠、冰山等惡劣的自然環境,還有大大小小的國家,還有風俗信仰迥異的遊牧部落,甚至還有流竄的盜匪。


    與天鬥不易,與人鬥更難!


    關於這一點,經驗與謀略都很老道的麹文泰顯然比玄奘更清楚。


    因此……


    這一天,不知其賢弟善於語言的王兄專門剃度了四個師承全真道天山派,武功了得,會說漢語的王宮侍衛作為沙彌來護衛玄奘。


    此四人的法號是跟隨玄奘的大弟子悟空排了“悟”字輩。


    於是……


    唐僧已然有了五名弟子,他們分別是:悟空、悟淨、悟能、悟智、悟真。


    得知四名師弟的法號後,悟空沒有半絲笑意,盡管“悟淨”與“悟能”這兩個法號很熟悉很熟悉。


    “她”的心中唯有感動,除了感動還是感動,百般的,千般的……除此之外容不下其它任何情感。


    冬去春來……


    玄奘終於要走了!


    前來送行的除了麹文泰、王妃、文武百官,還有整個高昌王城的百姓,壁城是萬人空巷。一個月的講經,讓這個國家的人對玄奘的學識和人品產生了深深的景仰。


    高昌人舍不得玄奘,玄奘又何嚐舍得離開!


    還是這一天,一位會講漢語,多次前往過西突厥,名為歡信的殿中侍禦史被國王指派隨行,他的任務是護送玄奘到葉護可汗衙。


    玄奘若是不來高昌,他必然是取道西突厥的可汗浮圖繼續西行,這一點麹文泰心理很清楚。


    君王兄長認為賢弟完全是因為自己從而在高昌白白耽擱了一個多月的寶貴時間。


    那麽,將功補過勢在必然。


    此時此刻,他就有責任與義務按照原來的路線把玄奘安全地送到下一個目的地。


    這位兄長尚且不知他的賢弟是語言天賦極高的人,通曉各國語言,所以安排隨行的關鍵人物都是會說漢語的,非常貼心。


    這一天注定傷懷,麹文泰與玄奘兩人抱頭痛哭。來到郊外送行的大臣軍民也一齊放聲大哭,“傷離之聲振動郊邑”。


    出了城門,麴文泰還是戀戀不舍,於是命王妃和百官先迴城,自己要騎馬再送一程。


    一送再送,離城很遠很遠了,他才別道:“一路風塵,千難萬險,賢弟一定要保重啊!”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


    在距高昌城幾十裏的地方,玄奘迴頭望去,遠處的麴文泰竟然依舊佇立不動。


    佛之定力已失效之人隱約還能聽到兄長的聲音:“賢弟,別忘了三年之約啊!”


    玄奘潸然淚下,他把高昌國永遠記在了心裏,還有那份拳拳的兄弟之情,即便終其一生也不敢忘卻。


    武贏天暗暗梨花帶雨,遮麵布盡已濕而轉色。


    不堪動容的人被迫打手勢假借去行方便而脫離隊伍行出倒懸來消情瘍內傷。


    雖然隻是個無足輕重的旁觀者,“妖精”卻也把高昌國永遠刻在了心裏,尤其是那位甘為他人腳下石的國王。


    在“她”看來,並非隻有到達終點才是幸福和快樂的。


    相反……


    這苦甜相伴的旅途更能讓人充滿收獲,過程最是一道漫長的風景,奇美而又動人。


    離開了刻骨銘心的高昌之後,一行人馬繼續西行,這數十之眾的馬隊與此前孤單的兩人兩馬相比簡直就是浩浩蕩蕩。


    本是寂寞的旅程突然間熱鬧了!


    熱鬧之下,不僅武贏天不適應,連唐僧也不適應。


    武贏天苦於自己要一路裝啞巴,“她”暗暗後悔當初為什麽要裝啞巴?


    其心叫苦不迭:“唉……既然相貌都醜不見人了,見怪不怪,那聲音為女音又有何不可!真是一步走錯,步步錯,折磨起來日久天長。”


    延西仙子失去了往昔的活力。


    因為……


    原本鬼靈精怪的舉止和談吐被狠狠地壓抑。


    唐僧突然感覺這路途是那麽的異常堵心,人數不少,聊天也不缺,但卻總是充斥著枯燥乏味的氣息。


    走了約莫百餘裏之後,他們來到了阿耆尼國境(注解:今新疆焉支)。


    來到熟悉的可作為邊境標誌的山峰,殿中侍禦史歡信策馬近人道:“玄奘法師,我們腳下的這座山就是兩國交界處,我們此刻已經進入到阿耆尼國的境內。”


    “阿耆尼國!”


    玄奘神傷不已,他歎道:“唉……想不到這麽快就徹底離開了高昌,來到了另一個國度。”


    發現玄奘法師一路行來均是很憂鬱,善於與人交際的使節歡信不由得垂目思量對策。


    他忽然眼前一亮,笑問:“玄奘法師,您可聽說過阿父師泉?”


    “阿父師泉?”


    玄奘沉默片刻道:“毫無印象,沒聽說過,還請禦史大人講解一二。”


    “如此說來,那我們更得去上一去,這是一個不可錯過的好地方。”


    殿中侍禦史開懷道:“這阿父師泉是在沙漠地帶的一座絕壁之上,崖高數丈,水自半崖而出,它是一個有著佛家故事的名泉,這段神奇的求水因緣發生於數百年前。”


    “哦……佛家故事!”


    玄奘果然入了套路,頓時展顏,“貧道很有興趣探訪,還請禦史大人繼續說下去。”


    歡信迴頭對著稀落拉長的隊伍喊道:“今日去阿父師泉歇腳,大家緊隨我來。”


    為了引路,唐僧與殿中侍禦史兩人並駕馭馬走在了隊伍的最前端。


    誰不愛聽故事!


    百般無聊的啞悟空自然不肯放過,“她”朝前跟了跟,豎起耳朵靜候。


    歡信興致盎然地行講解。


    “往昔曾有商侶數百人途經這裏,當時,他們的水全都用光了,一行人饑渴疲憊,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些人裏有一位什麽東西也沒帶的行腳僧,這位僧人一路上都是依靠大家的供養過活,可是他一點也不緊張。”


    “於是,商侶中有人不滿了,大聲抱怨……說是當初帶上一個信佛的僧人隨行,並供養,目的就是為了借此求得佛祖菩薩的保佑,現在是該叫他想想辦法的時候了,菩薩可不能白供!”


    “一人唿,百人應,眾人都開始紛紛責備。”


    “這位行腳僧人也不推辭,他說……你們想要得到水,就應該各自禮佛,接受三歸五戒,隻有這樣我才能幫大家登上懸崖去求水。”


    “眾人雖然半信半疑,但眼看別無他法,隻得依從了他的話,全體向空遙禮佛陀,接受了皈戒。”


    “受戒完畢,僧人又說……等我登上絕壁後,你們隻要同時念‘阿父師為我下水!’,水自然會從崖石中溢出。”


    “等僧人登上砂崖以後,眾人就依教開始求水。”


    “不久,崖壁上竟真的冒出了大股大股的泉水來,眾人無不歡唿雀躍,爭飲之後,趕緊去取來皮囊盛滿泉水。”


    “水的問題解決了,可是等了很久,卻不見僧人下來。”


    “於是,大家都登崖觀看,這才驚見,他已端坐入滅。”


    “受恩者們雖然為此悲號不已,但也沒辦法,為了紀念僧人的恩德,眾人就將他舉行了火葬,然後在他圓寂的地方依照禮法聚磚石為塔。”


    “這塔至今依舊存在,水亦從此不絕,從此,這裏就命名為阿父師泉,它給行旅往來的人帶來許多便利。”


    歡信興致盎然地落尾道:“法師有所不知,此泉水甚是奇異,不論過往的旅人有多少,水始終用之不盡,人多水就旺,人少水就細。若無旅人時,則僅冒出些許津液。”


    玄奘聽罷喜色道:“感謝禦史大人引路相向,並為貧道講述了一個極妙的佛家故事,阿父師泉確實不容錯過,就算耽誤了些行程也值得。”


    武贏天聽罷頗有些不以為然。


    “她”心下嘀咕:“說得挺神話,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很靈驗……”


    玄奘稍後又慨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不付出代價就能得到的事情,是為佛法大師方能舍身求水,若能聆聽佛前法師的教誨,當是幸事,可惜……”


    歡信自以為是地插話道:“隻可惜那位大法師已然故去。”


    “不是,貧道不是這個意思。”


    玄奘微微笑了笑,然後解釋:“貧道對該泉的來源雖是不透解,但這‘阿父師’這三個字絕不是梵語,也不是佛經內的特殊法言,所以……”


    笑聲突起:“哈哈哈哈……”


    跟隨在唐僧附近的悟淨一直在聽,他憋了很久,見連師父都懷疑了,於是忍不住大笑起來,身形極其放蕩。


    大家都奇怪地看著他,悟能困惑地手禮唐僧而責難悟淨:“師父在此,不容撒野,你胡亂笑什麽?”


    悟淨沒有理會悟能,他問向歡信,“禦史大人,你可知道‘阿父師’這三個字的含義?”


    他搖搖頭,“不明白,既然玄奘法師否認了它是佛家晦澀深奧的秘語,那我就更是糊塗。”


    玄奘起意道:“想必悟淨是知道其中含義的,快予大家說說。”


    “師父的知識頗淵,一語中的。”


    悟淨悶笑,“這是我老家一帶的土話,‘阿父師’的意思非但不是什麽佛家晦澀深奧的秘語,而且很是俗臭,它的意思就是……馬尿!所以這阿父師泉,實則就是馬尿泉!”


    “哈哈哈哈……”


    通漢語的這七人一起發笑。


    轉折甚趣,妖精豈能不笑?


    那二十五個手力渾然不解,一開始沒什麽反應,可是他們很快就蛤蟆了臉。


    隨後,這起笑的七人也隨即發現了問題,很快就啞歇了笑聲,因為太蹊蹺!


    因為……


    此地無女子,但卻另類地夾有飄渺動聽的女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悟空的身上,包括唐僧。


    玄奘驚而汗顏地心想:“糟糕!延西仙子行事太不小心,露馬腳了,這該如何是好?”


    明知對方是啞巴,但悟智、悟真還是異口同聲地駭然問道:“大師兄,你的笑聲怎麽會是這樣?”


    “她”頓時啞了!


    唐僧情急之下心生一計,它不但可以解除眼下的危機,還能複活延西仙子的天性,可謂是一箭雙雕。


    和尚不打誑語則已,一旦打出來,其誑語則最不像誑語,而像真理!


    受人敬仰的玄奘法師開口鋪墊。


    “以圓寂來造就阿父師泉的僧人是一個傳說,而且還是一個伴隨著救命之水應運而生的善意謊言。”


    “馬尿泉因虛而出名,有名就有人慕名!沙漠中的踏訪者其實就是焦渴萬分的尋水之人,默默無聞的泉水哪會比得上名泉能拯救的人數更多,所以……誑語有時也可濟世。”


    歡信斷話讚道:“事實如此,師父言之有理!”


    四名弟子也隨即點頭稱道,十分讚同,卻也紛紛暗下疑惑:師父何出此言?


    玄奘旋即看向悟空,繼續話。


    “有道是出家人因戒律不可打誑語,但也需辯情況……若是謊言可行善,也不妨言出。”


    “為師之所以要告之眾人,悟空是啞巴,乃是因為他那頗似女子的聲音會被他人恥笑。”


    “可憐悟空本就貌醜而自卑,連麵容都要遮擋,若是再因聲音而被恥笑,這就好比雪上加霜,還不如裝啞巴。”


    悟智、悟真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大師兄你不是啞巴呀!”


    悟淨手請過去,“大師兄,你盡管開口說話好了,我們決不會因此先天的缺陷而低看了你半分。”


    悟能也安慰道:“對!大師兄,你就說話吧,故意憋著會很難受的。”


    歡信感慨道:“玄奘法師乃真菩薩,寧肯自己破戒也要為他人謀安……”


    他施禮勸說道:“悟空師父,請放心開口,歡某敢以人格擔保,這裏的所有人都不會口是心非,暗下歧視。”


    唐僧笑了。


    悟空也笑了。


    “她”很感謝唐僧主動為自己圓謊,更感謝這些不以此為怪的師弟們,還有殿中侍禦史歡信。


    武贏天行出僧禮道:“謝謝諸位的仁慈寬容,那我以後可就有什麽說什麽了。”


    美妙的年輕女子聲音從一個老翁口裏說出來當真怪異!叫人腦子十分錯亂!


    口口聲聲說是自己不會見怪的人還是見怪了,他們自然而然地愣了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武贏天轉目一看,自己身後的25個手力們全都聞聲而醜態,麵容獸化了!


    歡信隨著悟空的眼神移去,見出了狀況,趕緊去向手力們解釋這前因後果。


    這些老實本份的高昌壯年辯明實情後均無恥笑,他們紛紛鼓掌來支持與鼓勵這位苦命的悟空師父,以讚其棄卑而大膽開口的行為。


    一時間氛圍便逆轉。


    但……


    想不口是心非很難!


    隻要悟空一張口說話笑聲便起!


    “妖精”便是妖精,何懼之有?“她”並不介意如此,越發地起勁。隨後,整條道路都充滿了歡樂。


    [銀山磧……]


    穿過一片沙漠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阿父師泉所在銀山磧腳下。


    這片山體很是與眾不同,空穴自來狂風,隨時叫人身姿難穩。


    放眼望去……


    隻見流沙從路兩旁的山頂瀉下,兀禿的黑色岩石與金色的流沙交織在一起,景色十分獨特——色彩對比強烈的蒼涼之美!


    “銀山磧口風似箭,颯颯胡沙迸人麵。”


    若非有人指引,若非名氣很大,路過此處的常人很難想象,就在這麽一個寸草不生,地形古怪的地方竟然會有泉水。


    隨著腳步的延伸,視界移轉,跨過幹溝之後,黑色岩石上的一座丈高的灰白小石塔赫然入目,它就象海裏的燈塔一般吸引著過客,溫暖著人心。


    歡信讓大家將馬拴在山腳,帶上水囊,然後沿著崎嶇的沙石小路攀爬這座黑如墨潑的異山。


    阿父師泉到了!


    一股細細的水從黑色的岩石縫中靜靜流出,真是形如馬灑尿。


    少許的驚奇讓人無法發出驚歎,因為它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妙。


    可是不長時間之後,隨著眾人的陸續抵達,泉水果然旺盛了不少。


    驗證了傳說的此景終於贏得了一片感慨的唏噓聲,喧鬧了一陣子。


    類似的泉水在不少地方都有,並以喊泉居多,武贏天從書籍中看過對此的科學解釋,於是知而無惑,很不以為然。


    “她”若有所思地緩緩解釋。


    “水量的大小伴隨著來客的多少而改變,這應該是震動的力度大小不同所造成的,這是一種地下水的毛細現象。”


    “人活動時產生的震動傳入泉洞內的儲水池,進而產生共鳴、迴聲等物理聲學作用,繼爾激起水波。”


    “而水波可使處於即將溢出狀態的儲水池水麵受到壓力,繼而誘發引起虹吸作用,形成湧泉。不過……還是挺有趣。”


    悟空的聲音很動聽,但其內容卻比佛經還晦澀難懂,能聽懂漢話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盯著她看,唐僧也是一臉的茫然。


    悟能苦瓜著臉問:“大師兄,你剛才說的是什麽話,我怎麽好多詞都聽不懂呀?”


    “嗬嗬,對不起,我的話妖精了。”


    武贏天醒悟後赧赧然,“我的意思是說,這眼阿父師泉沒什麽好神秘的,它實為喊泉而已,即便隻有一個人也能叫它旺湧,隻需大聲喊就行。”


    “哦……是嗎?”


    歡信很是好奇,“那我就來試試,看看悟空師父的決斷如何?”


    歡信靠近泉眼,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逐字大喊:“我需要更多的水!”


    話音未落,泉水已是大湧,竟然發出了汩汩的水流聲。眾人見狀興奮無比,紛紛效同歡信,爭先恐後地放聲大喊來戲,爾後讚聲不絕。


    “哎呀……悟空師父未卜先知,好厲害!”


    “大師兄連泉水的秘密都通曉,聰明過人!”


    “……”


    唐僧嘴上沒說什麽,心下卻佩服萬分:不愧是仙子,口出玄妙,別樣厲害!


    不管是對於人還是對於馬,在沙漠縱橫四野的荒山窮梁,有水的地方就是最好的歇息地。


    於是大家按照歡信的指示迴到山腳,卸下行囊,就地安營紮寨,在銀山磧支起了帳篷以過夜。


    由於山體地形所製,泉眼旁邊無太多平地,隻能架起供唐僧所用的一頂,以關懷他的臨塔棲身之願。


    這其它的帳篷全都在山下鋪開,竟間隔地拉扯了有數百米遠。


    雖然泉水的秘密已破,並非高僧以命所換,但唐僧還是於矮小的白佛塔前長久地打坐念經來結願,直至夜幕垂下。


    睡覺一事對於其他人來講不存在任何問題,當對於悟空來說卻是頭等難題。


    上一夜她壓根就沒進帳篷,體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巨大障礙,連唐僧都渡過不去,其餘人等就毋需多言。


    風聲孤單。


    單影寂寞。


    幾乎所有人都睡了,隻偶爾聽到帳篷被風吹得抖動的雜音。


    心思細膩的悟智鑽出帳篷問:“大師兄,你咋還不進來睡覺,站在外麵幹什麽?”


    “嗬嗬,有勞智師弟掛懷。”


    “她”苦笑,“我暫時不想睡,你趕快迴去睡覺,過會兒困了我自然會休息。”


    悟智道:“那我陪你吧!”


    “不用。”


    “大師兄,其實我也不困,咱們聊聊天可好?”


    武贏天看了看這個猶有俠氣的師弟,又瞅了瞅數十丈外一塊突兀於山頂附近的大岩石。


    “她”有意刁難道:“要我陪聊……可以啊,除非你能來到我所在的位置。”


    話畢,一團黑影已然無聲無息地淩空飄去,如仙人般輕輕地落於挑出山體的巨石上,然後臨風端坐。


    悟智大驚!


    其心道:“我的天,想不到大師兄如此年紀,竟暗懷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難怪玄奘師父能一路平安地去他想去的地方……原來如此啊!”


    “嗬!”


    另一團黑影也飛身而上。


    他雖然很費勁,但折騰了數下之後竟然也抵達了大岩石。武贏天的本意是讓對方知難而退,乖乖去睡覺,不承想他竟然冒險跟了來!


    悟智的輕功與無畏的膽魄令人心悅,“她”開口讚道:“師弟好身手,不愧是高昌國的一等侍衛。”


    “唉……不敢受讚。”


    悟智歎聲盤腿坐下來。


    他慚愧道:“大師兄才是叫人心生佩服的絕世高手,就連我的師父與你相比也是差了好遠好遠。”


    難得可以自由而又舒心地靜靜說說話。


    “她”興聲問道:“誒……我很好奇,你們高昌國的武功是自成一派,還是另有出處?”


    悟智越發地慚愧,叉手低頭而話。


    “大師兄有所不知,高昌國本己的武術很平凡,僅是些市井中打鬥的招式,連內功都不知習練,弱不堪言。”


    “我們此行的師弟四個都是屬於外來者,自幼一同習的武,師承天山派,隻能勉強算作半個高昌人。”


    武贏天很驚奇,“哦……天山派!蠻好聽的名字。”


    “好聽有什麽用?”


    悟智自己不屑,“大師兄,你的武功如此了得,是出自何門何派?”


    “她”嗬嗬一笑,淡淡地打趣道:“說了你別害怕,我這不是武功,是妖術!出自陷空山,無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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