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知何人所有的休養生息之處很幽靜,整座莊園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香氣晨霧中。


    武贏天很輕鬆地就避開士兵的眼線來到了莊園後麵。


    現在唯一能小作阻擋的隻有這築在水上的白牆,它高約兩米,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


    魅影輕輕飄起,從後院的高牆越過,直接上了房頂償。


    莊園裏麵佳木蘢蔥,奇花爛漫,山間引來的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瀉於石隙之下。俯而視,但見青溪瀉玉,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沼,石橋三港,獸麵銜吐。


    不速之客心起讚歎:“景色好美!”


    視野平坦寬豁,“她”見四下無人,便落到了莊園中,接著再進數步,漸向北邊。


    觀……


    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於樹杪之間。


    嗅……


    若有若無,卻又十分剔透的香氣浮動在四周。


    聞……


    影影綽綽的樹叢花間傳出婉轉清亮的鳥鳴聲。


    有人走動!


    是個女子!


    武贏天閃身尋了個暗地躲藏。


    那女子悠然漫行了少許就靜息於水邊,不速之客忍不住換了個位置去悄窺。


    不盈一握的柳腰之人娉婷嫋娜地倚在水亭雕花木欄旁,水光瀲灩之中,傾國傾城之貌隱約幻現……


    若隱若現罥煙眉!


    似嗔似喜含情目!


    嬌俏玲瓏挺秀鼻!


    不點自紅櫻桃唇!


    貂蟬!


    怎地是貂禪?


    歲月幾何,想不到她姿色未減,其韻味越發滋養出醇厚!


    重逢貂禪令武贏天驚喜萬分,於是“她”重新變迴對方熟識的耄耋老態,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


    貂禪發覺有人在靠近,於是轉身,結果是一波目光連出三顫:一愣!一驚!一喜!


    她小聲喚道:“祖母……贏溪祖母!”


    才說著,貂禪便極警覺地往四下裏去看。


    然後……


    很沒有禮數地一把將贏溪祖母拖入房中。


    武贏天笑道:“祖母終於又得見貂禪,好生想念!”


    貂禪喜極而泣,她淚眼道:“孫女想煞祖母了,貂禪以為贏溪祖母已然仙去,遺憾此生再不得相見。”


    久別重逢的兩個奇女子出於各自的感觸緊緊地擁抱著對方,武贏天感懷自己竟然可以擁抱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蟬,而且是真實的。


    好一陣……


    好一陣。


    武贏天問:“貂禪為何影隻形單地身處此莊園?”


    貂禪的目光暗了暗,顯然是一言難盡。


    她沒有直接迴答,卻是因疑反問:“此地日夜皆有重兵把守,祖母尊上是如何進的莊園?”


    “贏溪既有捉鳥捕魚之武技,士兵不愚鈍也呆滯,與區區矮牆何足掛齒?悄然飛身越過便是。”


    “啊……義父生前言過祖母可行出飛身之舉,孫女還不全信,不想竟為真!”


    喜色未盡,貂禪忽然間卻已是憑自落淚。


    “自祖母別去,世事變遷,家中多生災難。”


    “義父除去董卓後行事考慮不周,先因執意殺蔡邕而大失民心,後又不願寬恕董卓餘黨導致自孤。”


    “餘黨反撲……長安失守,義父及其整個家族皆被處死。”


    “老祖母”於聆聽中麵色速陰冷。


    武贏天知道這段曆史,但閱書時僅是麻木不仁的讀客,此時卻是身臨其境,自己身處司徒府的那段幸福時光曆曆在目,府中人的音容笑貌更是猶在昨天,感同身受之下其情緒頓時大為低落。


    言說之人哽咽一陣,繼續敘說。


    “貂禪雖嫁與飛將呂布,惜……呂郎雖號稱‘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有虓虎之勇,善戰無前。’竟亦不幸兵困而敗,殞命白門樓,且落得身首異處。”


    “呂郎首級被曹操送往許縣……懸掛示眾。”


    “曾幾何時,呂郎在虎牢關大戰劉備、關羽、張飛三人聯手,亦曾一人獨鬥曹操軍六員大將……”


    老祖母哀愁交集,苦道:“好慘!”


    拭去眼淚後,貂禪又話。


    “時至今日,貂禪方才得知義父竭力除去董卓乃是暗中受命於曹操,吾助義父實為助曹操。”


    “此城府極深之人將貂禪幽閉於此,乃是欲將對付董卓之連環計故伎重演於桃園兄弟。曹操欲將吾賜與關羽作妾,並囑咐好生伺候,以使其沉迷於女色,然後伺機除之。”


    武贏天並不了解這深層次的細節,大為震驚!


    震驚之餘,此位“老祖母”更不願看到其心極善的貂蟬去設計被後人稱道至奉若神靈的關羽。


    “她”痛心硬勸道:“行不得,行不得!貂禪萬萬不可襄助殺夫仇人去滅俠士關羽!”


    貂禪苦澀地涼笑。


    “祖母尊上過慮了,孫女心已死,萬事皆空。”


    “倘若曹操當真踐行此為,貂禪也不欲苟且偷生,屆時一死了之,不忍再禍及桃園兄弟。”


    “素聞關雲長義薄雲天,忠義雙全,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孫女怎可作害於英雄。”


    聽完這番話,武贏天刹那間對貂禪肅然起敬。


    這位時空異客沒想到,一個依靠美貌傾天下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廣博的心胸和不可動搖的原則,寧肯自己去死,也不願加害關羽。


    “貂禪既不願侍奉關雲長,那又何必留於此地?”


    不願再生遺憾的“老祖母”牽起她的手,滿是信心地道:“贏溪之武冠絕天下,即使有千軍萬馬阻攔也來去自如,無人可擋!此刻便隨祖母離去,如何?”


    貂禪的麵色亮了亮,恰似有一絲心動的跡象。


    但……


    隨後卻是搖搖頭。


    她盡布無奈地歎道:“謝贏溪祖母一番善意,貂禪不可擅自離開莊園。”


    武贏天十分不解,“她”問:“何出此言?”


    “貂禪一旦離去,守莊士兵必悉數被斬,此為一罪。此後更將有數百老人無人贍養,此為二罪,罪上加罪,罪孽過於深重。”


    武贏天被她的仁慈之心弄得不知所措,一時間尋不出勸慰的法子,不由得沉思。


    “貂禪不走,自己也就不離開這裏,難得與堪稱好友的曠世美女重逢,兩個人一起搭伴說說話也極好。”


    “還有……日後萬一出現什麽不測,自己便迅速出手,到時候也由不得她諸多顧慮,直接殺出去。”


    “老祖母”歎道:“孫女真乃菩薩心腸,與出家人一般。也罷……貂禪既不願走,祖母便陪孫女在此一同居住,等候變數。”


    貂禪一個人住在這裏,非常寂寞,度日如年,祖母這麽做叫她感動得無言以對,一下子就撲抱過來,喜出了小聲的抽泣。


    兩人就這麽慢慢聊著,默著,苦著,也悅著……


    不久,聽聞有人來送飯,武贏天就暫行躲避,待人一走,“她”又出來。


    可能曹操是為了讓貂禪有個好心情來迎接新的任務,他每次譴人送來的食物都異常豐盛,竟然用了兩個很大的木食盒來裝。


    菜肴品種何其之多!


    武贏天和貂禪兩個人一同用膳也食不盡,而且其中還備有上好的美酒佐餐。


    時空異客念想:“如果不是刻意去想傷心的過去和迷茫的未來,這裏簡直就是快樂的天堂。”


    酒過三巡,貂禪笑了,笑得是那麽的開心和燦爛。


    同飲的老祖母也笑了,笑得是那麽的幸福和滿足。


    因為祖母的到來,也因為自己可能行將永別人世,貂禪喝了很多酒,滿臉的酒暈紅光。


    同樣的,因為又見到了貂禪,也因為怕自己動情生病,武贏天也喝了不少酒,“她”也醉醺醺的。


    兩個人從早晨談到了晚上,說了一整天的話,也喝了一整天的酒,更是醉出了一整天的意境。


    夜初靜。


    一彎月牙升起在輕雲覆蓋的天空中,圓潤晶瑩如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被雲朵簇擁著,明亮的銀輝給周圍的雲鑲上了彩色的光暈。


    由於不會有任何人進來打擾,於是她們倆從屋子裏出來透氣。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著閃閃繁星。雲移月走,月亮周圍的光暈也隨著雲朵的不同形狀變化著奇妙的色彩如夢如幻。


    溫柔的月光把樹枝、幼草的影投射在地上,花花點點,悠悠蕩蕩,讓人不由得深深地沉醉其中,十分愜意。


    武贏天的酒量比貂禪小很多,早就醉得不行,就連說話時一直在注意的事項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她”迷迷糊糊地感歎。


    “好美的夜色……”


    “有誰能想到,兩千年以後地球的植被已經被貪婪的人類所破壞,空氣也被工廠和汽車的廢氣給汙染!”


    “唉……現代社會淨土難尋,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偶爾還有嚴重的霧霾,根本就看不到這麽美的夜空。”


    貂禪聽得一頭霧水,連連蹙目。


    莞爾,她關切地扶著旁人,並附笑道:“祖母顯是醉了,說辭已含糊,孫女根本不辯言語,來……且由孫女牽祖母迴房去歇息。”


    武贏天因為喜歡上了這醉意的感覺而沒有運功將酒刻意排出體外,“她”自知已醉,便順了意。


    還有大半清醒的貂禪將此位搖搖晃晃的“老祖母”攙扶進了房間,然後兩人合躺一榻。


    醉酒之人不躺還好,一旦躺下反而加深了醉意,況且還是與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蟬共寢,無形中這就叫人更加醉了。


    不勝酒力之人躺下之後頓時天旋地轉,很難受!尋醉尋過了頭,“她”便暗中排出一些酒氣來緩解。


    異常濃烈的酒味彌漫!


    旁人驚為老祖母吐了!


    她趕緊起身掌燭來看。


    結果四處俱都很幹淨。


    出乎意料,竟然不是!


    貂蟬有些不得其解地搖頭澀笑,然後很安然地重新躺迴去。


    酒力一消退,人的思維自然又活泛。


    身處曆史卻又不深究曆史豈不可惜?


    因此……


    武贏天想問一些後人無從得知,也不可能得知的隱秘之事。


    “貂禪,呂布待汝如何?”


    貂禪側臉看了看祖母,然後重迴到舒適的仰姿。


    她微微一歎,道:“孫女與呂郎雖為計謀之婚,卻也擁福,其待人勝於待已,那段時日可歸算為享受。”


    有一個問題最為困擾武贏天,此事雖為私房,卻叫人甚是掛懷,尤其是對於男人而言,這絕對具有好奇心。


    “祖母有一事不明,也暗下好奇,貂蟬是如何將董卓那惡賊服侍得日日如新婚,竟無心理會朝政?”


    貂禪再次側臉看了看老祖母。


    然後……


    默然思索。


    這個殘虐的秘密說還是不說?


    其心琢磨。


    “百餘歲的老祖母是經曆過大風大浪,又見多識廣的人,同時也是結過婚的人,她什麽沒見過,什麽事沒曆練過。”


    “再則,此事也已經過去了相當長的時間,塵埃落定,早已經不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刻就算直說也無妨。”


    美酒本就有吐真言的功效,現在更是加上了久別相逢的愉快心情。


    在複合作用下,本來難以啟齒的話題也失去了刻意去規避的心理。


    貂禪因此顯得不那麽羞澀,豁達之心頗盛。


    她已然準備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仔細,也算是找個人來傾訴和分享傷心的往事和心中的苦悶。


    半醉的貂禪從頭開始講。


    為了迅速練就掌控男人的本事,她假名霍薌,悄悄去了滿是出色勾欄的櫸芳齋學習技能。到了地方後,櫸芳齋的鴇母寧湄湄先是安排她去暗房偷看……


    言者已無隱瞞之心,其話也就毫無禁忌,連具體看到了什麽,聽到什麽,她當時的感受是什麽,全都娓娓道來。


    由於往事已涼,迴味起來並不像當初那麽尷尬,相反還有種成功之道的寓意。


    講得特別高興的時候,貂禪甚至還坐起身來,繪聲繪色地示範著比畫了一番。


    言者說得倒是痛快,可聞者卻聽得渾身發燙,盡布虛汗!引話之人他本己可是一個男人!雖然他自打練功後就對異性失去往昔的興趣。


    “老祖母”聽得目瞪口呆!


    貂禪誤為閱曆豐富的祖母對此大有興趣,於是越發來勁。


    她繼續說,那三天裏自己每天都在含腥氣極重的生鳥蛋,為了豐盈,又是吃藥又是按摩。


    貂禪把酒都講醒了,口也講渴了。


    沏茶間,她問祖母需不需要茶水?


    武贏天聽得渾身躁熱,嗓子更是覺得不舒服,連忙頷首說要。


    於是……


    兩人一起喝了茶。


    在講到鴇母傳授***絕技時,貂蟬幾乎原封不動地重複了寧湄湄的話。


    “女子無論肥瘦美醜,但凡無生產史者,鞋陰大抵相同。若欲取悅索然無味於雲雨之老客,或舉陽困弱之衰勢男子,須另尋它法……”


    武贏天主動要茶。


    貂禪興致高漲!開始詳細分解蘊含有七式的花魁絕技!


    為了通俗易懂,一目了然,她還用上了道具——手指。


    耳駭未解,武贏天又立即陷入眼駭!全身高燒般滾燙!


    可問題是……


    這些可稱不堪納入的內容也是“她”自己使了話引子,貂禪這才說的,當事人都不以為然,“她”一個旁聽者便不好阻止。


    於是……


    自作自受的“老祖母”又渴,主動要茶。


    洋洋灑灑的櫸芳齋內容終於演結束,武贏天在尷尬之餘十分佩服貂禪,她說話時的神態雖然因事已久遠而鎮定,甚至還不乏笑色,但此事實際上是一場噩夢。


    做足鋪墊之後,貂禪這才略有興奮地開始講述她如何服侍董卓的過程。


    聞者提心吊膽!


    好在……


    言者無意詳解。


    這一次極難得地簡單粗放!


    貂蟬落尾道,如果沒有以上的學習,也許真的不能成事,因為即便是身強力壯的呂布,也隻能一夜七次郎。


    武贏天終於弄清楚了埋沒在曆史中的秘密。


    貂禪之美可流芳百世毫無爭議,但其美不隻限於表,並非世人所淺識的那般,她是依賴自己那傾國傾城的容貌來完成這載入史冊的使命。


    貂蟬實則是拋棄了自尊,拋棄了女人的所有顏麵,她一個弱女子完全是憑借著過人的忍耐和無底限才換來了自己所期盼的結果,一把辛酸淚!


    褒獎之話自行脫口:“貂禪好苦難,也好堅韌,實屬叫後人流漣之曠世美女!贏溪好生欽佩。”


    貂禪不堪盛讚,被誇得慌了神!


    她趕緊作禮道:“祖母尊上言重了,色亂董卓不過是孫女本著報恩報仇之念所行微薄小事而已,不足叫祖母掛齒。”


    夜很深了,人也步困,貂禪漸漸睡去。可旁人卻輾轉難眠,於是自己悄悄起來補飲了酒,這才在醉的迷糊中入睡。


    [次日午時……]


    靜謐的莊園裏突起喧鬧,談笑聲不斷,已然是來了許多人。


    貂禪聽聲犯怵!


    武贏天也立即飛身上梁以作迴避。


    在莊園頤養之人在出屋前仰首提示暗處的人:“祖母千萬藏好,來者乃是曹操!”


    話畢,貂禪便出門而去。


    很快,其聲便現:“主公萬福……貂禪給諸位大人們請安!”


    武贏天怎可錯過一代梟雄的曹操?


    “她”躍下房梁,於窗格出去窺視……


    隻見:鄴傍高塚誕出的此貴臣身長七尺,細眼長須,姿貌短小,確為“娥眉曼睩共灰塵”。


    其所作的著名詩句《觀滄海》登時記起。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幸甚至哉,歌以詠誌。


    暗處之人難以抑製激動之心:“哦……原來這就是古樹藏龍蛇,荒茅伏狐兔的曹孟德!此人當真有氣度,雖不威武,卻是神明英發,不愧‘伊昔天地屯,曹公獨中據。’之名。”


    曹操對卑身之人抬手道:“貂蟬免禮。”


    他隨即扭頭請望其身邊一位非常高大的人。


    莊園的真正主人帶著示意的眼神道:“貂禪速見過關大人,汝日後便跟隨關大人,務必盡心伺候,不得有失。”


    “喏。”


    貂禪此番才正視旁人,並首次觀到關羽,隻見他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麵若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眉臥蠶,相貌堂堂,威風凜凜。


    她怦然地怔了怔,然後趕緊行禮道:“關大人萬福,賤妾給關大人請安。”


    “貂禪快快免禮!”


    同樣是第一次見到貂禪的關羽顯然對她那不可忽視的容貌煞是震驚,不禁有些動容。


    武贏天心下大生慨歎:“關雲長好威武……其丹鳳眼和臥蠶眉世所罕見!霸氣十足!鳳眼生威,臥蠶似霧,英氣逼人!與廟裏的塑像相差無幾,難怪後人對其如此崇拜。”


    窺視者不免追憶起了一段鐫寫此人的古文:識者觀時,當西蜀來收,昭烈尚無寸土,操雖漢賊,猶是朝臣,至一十八騎走華容,勢方窮促,而概釋非徒報德,隻緣急大計而緩奸雄,千古有誰共白……


    寒暄結束,人便悉數離去,他們不做耽擱地一起出了莊園。


    行走間,貂禪用複雜的表情和神態深深迴望了一番老祖母隱藏的房落,凝有永別的意味!


    “糟糕!貂禪可能要尋死,我決不允許!”


    “老祖母”想起貂禪昨天說過話,大為驚慌!“她”迅速出了莊園,暗中潛行於車隊之後。


    在尾隨的同時,武贏天還於曹操的貼身護衛中驚奇地發現了一位堪稱麵熟的人,因為此人參加過橋家的比武招親。


    他就是——手持一雙各八十斤鐵戩的典韋!


    魅影暗自話。


    “典韋……沒想到他居然是曹操的人!好複雜的事態!難保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曹操的大業而四處搜羅美人。”


    “既然連典韋的動機都這麽可疑,那麽……太史慈也未必是光明磊落。好錯綜複雜的局麵!這晶瑩剔透的橋家姐妹險些就步了貂禪的後塵。”


    馬車或許是因為坐了重要人物而未速行,待到了目的地,關羽的府上時天色已是灰暗。這一路曹操和他的兵馬都跟著,真是送人送到家。


    風塵仆仆的護送者沒有進關府,依循常理,關雲長應該是對貂禪急不可待,於是他客氣幾聲後便帶著人馬離開。


    大門一關,很快就有一道黑影躍牆進府。


    關羽將貂禪引入到了臥房,接著掩上門。


    身懷不凡任務之人心下頗緊張,臉上弱顯出不安。因為隻是那麽短暫的一瞬,她已是在內心裏喜歡上了關羽,可是又擔心自己害了關羽。


    貂蟬開口道:“關大人……”


    對方看出了她的不適,於是做了一個讓她緘口的手勢。


    關羽道:“貂禪不必犯怯,關雲長絕無辱意,更不相碰。”


    本來處於糾結中的貂禪頓時很失落!


    她十分不解地問道:“可關大人為何又將貂禪接入府中?”


    關羽輕手將她牽坐,麵上滿是愛憐。


    他緩緩道:“雲長深戀貂禪,但更敬重貂禪。汝一侍董卓,二侍呂布,皆非愛戀,反而受苦萬千。世人之生皆苦短,如若再不尋嫁中意郎君怡享天樂,一旦春華離去,未免惋惜。”


    貂禪沒想到眼前這個英武的偉男子竟如此溫柔知心,她眼眶立濕。


    隱然充滿魅力的聲音繼續道:“絕世之美怎可任人擺布,雲長此番作為乃是欲解救貂禪於苦難。一個時辰之後,待雲長確證無盯梢之賊,便譴人將汝悄秘送離。自此,貂禪已然死於雲長劍下,世上再無人可覬覦貂禪。”


    關羽這番於己無所欲求的話叫人頓驚!頓挫!


    “關大人欲將貂禪送至何地?”


    “任由貂禪擇選,天南地北均可。”


    麵對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貂禪痛苦萬分!


    她的內心動搖了——此刻再不是欲死!而是非常想留下來陪伴他,由心地伺候他,一生一世。


    可……


    眼下的情形卻是——對方要將她送走!


    去哪裏?


    她能去哪裏呢?


    貂禪傷情落淚,“關大人,賤妾想留下來。”


    關羽臉上閃過一抹不悅。


    “雲長絕無董卓之心,更無呂布之念。汝欲落何地,思量定奪後告之雲長。貂禪且先歇著,雲長出去布置車馬。”


    他起身。


    門開了。


    然後被從外麵虛掩上。


    貂禪俯桌抽泣……


    世間的情感有時就是這麽惆悵——明明喜歡,卻又自造理由而絕情。


    關羽對貂禪的情感十分複雜:有愛,有敬,有懼。


    因為……


    但凡與她在一起的人均不得善終!


    這一點叫人心存遠憂而不敢沾染,但他又容不得貂禪繼續受苦受難,隻盼望她能在餘下的時日裏過得自在。


    於是曹操說將人送予,他就欣然允口收下,隻是目的在於釋放,而非霸占。關羽的出格舉動叫貂禪傷心不已,也叫在暗中窺視的人難以為她抉擇。


    武贏天愁眉不展,心下極亂。


    “唉,這行事曆來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關羽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叫人好不傷心!喜歡貂蟬就大大方方地將人留下來好了,或者將她安排在一個秘密的居所也行。”


    “可他卻偏偏要將人送走,還假裝什麽已經將人殺了,好叫其他人也別想來惦記。我看貂禪於心滿喜歡關羽的,可她又怕自己害了人家,冤……真是一對冤孽呀!”


    時辰一到,關羽準時迴來。


    他拿來一套女裝叫貂禪換上,目的是要用她身上已被眾識的衣服來製造假屍蒙蔽外人。


    貂禪含淚換了衣服,由於自卑於自己不潔的身子和名聲,她也確實擔心以後對關羽不利,於是沒有再做留下來的爭取,默默地上了車。


    馬車趁著黑幕速行,關羽凝望著弱影一直淡去,長長歎了一聲。


    魅影隨後也離開了關府,她劃過夜空,一直伴隨在馬車的附近。


    貂禪對關羽所說的去處是江陵並州郡,九原縣,木耳村。


    一個失去所有期盼的弱女子,除了葉落歸根她別無選擇。


    出城,連夜趕路。


    到了驛站換馬換馬夫但不換車,繼續走。


    天亮,馬車更是加快了速度,唯恐延誤。


    “站住!”


    一群打著虎豹騎番號的騎兵封鎖著官道岔口,攔住了馬車。


    這些鐵騎士兵看上去既硬朗又有陣形,很明顯是訓練有素。


    “車內何人?”


    “閃開!好大膽子,膽敢阻攔關二爺府上的馬車。”


    馬夫拿出腰牌一陣怒嗬:“哼……關幾爺府上的馬車都要查!”


    誰知對方根本不吃這套,越發猖狂。


    絕不可失職的馬夫剛抽出刀警示,結果竟引來了一片刀光!


    “喀嚓”數下,關二爺府上的人就被斬於車下,當場斃命。


    武贏天隻是因為小解而耽擱了那麽一下下,不想就出了事情,待“她”趕到車旁邊時,發現貂禪已被他人擄走。


    “什麽人幹的?”


    “好大膽!大白天殺人搶人。”


    運出【逆血懸】淩空後,武贏天發現了附近的兵營,同時也看到了被人控製在馬背上的貂禪。


    大旗幟上的“曺”字讓公然亮身之影惑了惑。


    “應該是曹字吧,怪哉!筆畫為何缺少了一豎?小旗幟上是虎豹騎,我記得虎豹騎好像就是曹操麾下的番號!”


    “嗯,應該是後來的字體演變了,我這是孤陋寡聞。難道說……曹操發現了關羽的意圖?不可能!再說就算如此也反應不及。”


    (注釋:在隸書中,“曹”字本就寫為“曺”。)


    武贏天才不管這麽多,迅速趕了過去。


    “虎豹騎”確為曹操最核心的精銳騎兵,它的統領曆來都是曹氏將領,這支部隊的成員皆是百裏挑一。


    在普通部隊中幾可擔任將領的人在“虎豹騎”中僅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可以想象它的戰鬥力之強是三國部隊中頂尖的。


    這隻精銳騎兵一部分是保衛曹操及霸府,一部分是常年留守皇宮。


    但……


    它今天卻出現在一個不著邊際的地方,盡管出來的人數不是很多,但還是有悖於常理,確實很怪異。


    騎兵的速度很快,他們已經到達了兵營門口。為首的大聲喊話:“速去稟報曹將軍,甄宓已帶迴。”


    被錯辨誤綁的貂禪冤枉地大叫道:“吾非甄宓!”


    “唿……”


    風聲迅響!


    忽地一下!


    驚慌中的貂禪被一個快速飛來的身影掠走!


    “虎豹騎”的士兵隻覺得眼光中闖進一個怪異的大東西,然後緊接著它又消失了,而他們剛剛捕獲到的人跟著也不見了蹤影。


    “啊!何人所為?”


    “快追……”


    精銳騎兵迅速調頭狂追,可是那身影太快,眨眼間就從視野中隱去。


    “贏溪祖母!”


    倉皇的貂禪看清了攜帶自己脫離危險的人,不禁喜出聲來。


    一通急飛速移過後,二人已遠遠擺脫了追兵。武贏天道:“貂禪,祖母遲到了一步,叫孫女受驚了。”


    貂禪潤眼迴道:“尊上來得正及時,謝祖母搭救之恩!祖母這是二次救了貂禪。”


    武贏天帶著貂禪在樹梢上一口氣直線奔出數十裏,等功力幾乎消耗殆盡才減慢速度停了下來,然後將人放下。


    “此地應該絕對安全,暫且歇息一下,祖母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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