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一聲兒家遠,蕭蕭二月出鄉關。長途汽車跑了一天,於夜間進入這個路有長明燈,房有霓紅燈的山外城市。十幾雙好奇的眼睛四處張望,腳步卻不敢有半步差錯,緊緊跟著黑子。恬靜看出她們並未入市中心,而是在外城。順意布鞋廠,恬靜審視著這個有上下兩層十幾間的房配一個大院落的廠子,很直覺黑子的話,一半是真的,把她們確實帶進了廠,一半是假的,這是一個私人的小作坊。黑子把她們交給一個稱為老板娘的女人便消失了。由於是晚上,老板娘把她們先帶到住的房間,打理床鋪。條件很簡陋,十幾個人打的通鋪。老板娘簡單說了廠裏的規矩,這裏是記件製,多勞多得,她們這一批都不是熟練工,頭一個月是學習期,隻管夥食沒有工資。講完就每人發個盆子,各自去院內水管打水簡單洗了洗,就胡亂睡下了。

    第二天,老板娘帶她們到管理食堂的人那裏領了飯票和菜票,又指著院內兩間房說那是食堂。讓她們去吃早飯。熟悉環境。

    正式上班時間,恬靜同來的十幾人被老板娘分成兩批,老板娘認為還算機靈的分去學電機,另一批去了剪鞋幫的工作間。恬靜和安靜來到一間大房間,裏麵有幾十台電機。前麵有一二十個人正給鞋幫封口,後麵大半機子空著。老板娘叫過一個姑娘,大約是組長,讓她教新人。

    恬靜和文靜各分到一台電機,一些碎布。組長教她們開關機,在機頭走線,腳。膝。手對機子的控製配合,告訴她們注意手,發生過人被機子匝住手的事。聽的安靜一個勁看恬靜。膽大的就試著按她說的啟動,恬靜腳輕一點,機子猛的一下吃盡了布,恬靜急撤手,沒被帶進去。吃了一嚇,驚的冒出汗來,機子尤在嗒嗒的空響。再看別人,有卡線的,有倒轉的,有折了針的,組長指導著點停了機。無奈的讓她們,放下布,收了線。從空機子控製開。停。走正線。速度開始。先學會機子隨人意,在用線上布走直線,進而學轉彎。安靜不知為什麽總發生針卡在梭子上的事,組長煩了。恬靜替她說,機子還有閑的,不如調一台。兩人抬著機子調過,正式進入打工生涯。知道了什麽是,端人碗受人管。經過十幾天看白眼,聽訓斥的日子。電機變隨心了很多,能隨人指揮的在布上跑直線,轉彎了。安靜按耐不住欣喜,和恬靜商量要領活開工,兩人各領了一作活,就是把裁好的布條用機子匝到鞋口上,那成想在碎布上練的好好的,一進實戰就變了。方口鞋還好點,開慢些轉彎還行,鬆緊口的就不行了,由於鬆緊口的兩個內彎又窄又陡,布鬆有折不合格,布條拉的緊,那彎處線都脫了,沒匝上。三拆兩拆一返工,布被拆軟變毛更噙不住線了。恬靜拿捏的滿頭大汗,安靜也為難的眼淚汪汪,把領的活一上交,沒多久被驗收的又打迴重做,恬靜被打迴三分之一,安靜被打迴三分之二。晚上,兩人還在修著。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再次把活交去,驗收的人抖著鞋幫訓她們:“沒見你們這麽笨的,你們看看,這是人做的活嗎?”兩人被罵的無言以對,驗收員記下扣工資。想想還沒發工資,倒先扣了工資。安靜對恬靜說,那還不如去剪鞋幫那組,也不用培訓,開始就有工資。恬靜硬著頭皮找老板娘,請求換工種,如願到那邊房間一看,真沒什麽技術,隻要拿剪刀按畫好的印剪下就行。姐妹倆不停的剪。私人小作坊,沒嚴格的上下班時間,老板自然恨不得工人一直在工作間。恬靜和安靜除了吃飯的十幾分鍾,剪了一,。算算掙的錢竟然不夠夥食費。趟在鋪上,安靜抬起酸痛的胳膊,看手上磨的明汪汪的大水泡,掉下眼淚:“五姐,要不咱迴去吧,在家多好,何必跑到人家手底下受這氣!”恬靜的手上也是同樣的珠光包起,半拳著不敢用力,想著勾弋夫人就是這樣練成滴。心裏輕快了些說道:“咱倆在信上寫的千好萬好的,總不能家裏剛接到信,咱就往迴跑吧。六,在堅持一下就會好的。”相當初鬧天鬧地的要出來,還沒一個月就灰溜溜的迴去,人再小還有個小麵子不是?哥嫂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在耳邊還沒散,自己是怎樣表態的?再說,是你想迴去就走的了的?沒看見大鐵門整天都鎖著嗎,進出都是要理由的。

    第二天,有個似是本地的小姑娘堅持不下去了,她的家人來接她,老板娘攔著一算帳,她還欠著夥食費,最後家人倒給了廠裏錢,人才被領走。

    恬靜和安靜乖乖的拿起剪刀,剪刀用勁的地方正壓著水泡:“六,咱還是迴機子上吧,那好歹是個技術活,咱也學半月了。”安靜的手痛的張不開剪子口,經過昨晚一算,就是她們熟練後速度加倍,除開夥食也沒什麽錢了。也想迴去。“咋給老板娘說呀,一說肯定嫌咱挑來揀去,不是找訓嗎。”“我去說,她想訓就訓吧。”不是恬靜臉皮厚,愛聽訓,而是到了人家矮簷下,如何不低頭?現在不是興,我的地盤我做主嗎!

    姐妹倆最終迴到自己本來的機子,踏踏實實的練習。滿一個月,倆人再領活,小心翼翼不求數量。終於過關。安靜眼裏閃著光。“五姐,下個月咱就能發錢了。”“別高興的太早,按咱們的速度,怕是扣了生活費也沒了。”恬靜低聲的迴道。

    “咱們已經很省了,等下下個月,肯定會掙錢。”“我問過比咱來的早的,她們已是熟練工了,老板並沒發工資,是誰用錢就找老板娘支一些。”“為啥呀?”安靜也小聲問“老板娘說替工人保管著,年底放假時再清算。”安靜釋然:“也是,我們都混在一起,也沒個箱子。”“恬靜含了一絲笑沒在說,因為她們已走到一樓,排揎的工人在靠裏麵忙,做出的成品鞋就在地上堆著。恬靜她們從靠右邊已裝箱的鞋穿過,可上樓到自己的做工間。每次上下樓都可以看到排揎的工人和成鞋的爐。什麽都不懂的恬靜都覺得這個廠布局亂,工人也亂。她曾好奇的看剛出爐的鞋,發現鞋烤黃的占比例很大,工人沒掌握住時間和溫度嗎。

    又有兩個工人離開,車間主任通知大家飯後到院內開會。恬靜和安靜站在人群裏,看一下四周,全部人有五十多個。恬靜拉文靜退到後麵,她認出幫廚的一個年輕人,打飯時聽口音象是老鄉。“你也得來聽呀。”恬靜熟人似的輕聲打招唿。

    年輕人看下周圍,確定恬靜微笑著給他說話:“哦”的應了聲,好奇的問:“我們認識嗎?”“你不認的我,可口音認得我呀。”恬靜重了鄉音。

    “我也覺的這批新來的口音很近,你是哪的?”千裏之外見老鄉,總有一分熱情。

    “望月山。”“望月山嗎,那可真是近老鄉,我在山後住。”年輕人又加了一分親熱。

    “我們是山前的。”兩人再要說,就聽車間主任拍手大聲說:“靜一下,今天叫大家聚在一起,聽老板給你們講幾句話。”恬靜向前看,老板娘的身邊站著一個西裝革履年紀並不太大的人,沉著一張也不出眾的臉。此時向前幾步微帶怒意的開口:“是不是有人把我這裏當成旅館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希望大家都能安下心來好好做工,我不會虧待大家的,要是誰在我這裏學成了就想走,告訴你們,沒那麽容易。也不打聽打聽,以前出去的,哪個不是哭著走的!”短短幾句話,聽得恬靜心裏一陣陣發涼。這人是老板麽,原來外麵的老板就是這樣啊,這算是威脅呢,還是恫嚇。原來恬靜以為廠亂,是因為沒管理好,現在看來,那裏會有人給他管理。留不住人心,人身又能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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