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茶桌上可用的茶杯越來越少,轉眼輪到六狗子,捂著一隻眼的六狗子如何知道這茶陣中的玄妙,無奈胡蹇蕥已經拉他入局,陳炳貴隻得硬著頭皮給六狗子支招,勉強蒙混過關。


    信陽毛尖已經換過兩壺,第三壺第三泡的時候,情勢已不容樂觀。


    此刻九宮中尚餘兌、乾、坎三宮未關,而八門裏現在僅剩下傷、杜二門,留給我們的選擇不多了。


    此番我占了一個不小的便宜,就是守子青音的存在,在第一時間她便在法陣中看到了四隻大靈,三男一女,三陽一陰,於是每次輪到我選擇的時候,我總能根據場麵變化做出正確的選擇。


    正所謂一步錯,而後步步錯,小小一局茶陣,竟如同人生起起落落,令我如履薄冰。


    幾番下來,我已經和胡蹇蕥無意中聯手,將四隻大靈所在的茶杯逼到兩個老頭跟前。陳炳仁和陳炳貴兩兄弟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想來已經為了破法耗費了不少心神,怎奈年歲還是大了,畢竟耗不過年輕人。


    胡蹇蕥側眼瞧我,眼底滿是笑意,我隻當她勝券在握有些得意。就在此時,陳炳貴急中生智,將身前坎宮的一對茶杯與六狗子身前的茶杯對換,生生滅了六狗子本來有的唯一選擇。


    我眼角一跳,他這是要棄車保帥!


    果然,輪到六狗子的時候,陳炳貴默認不語,示意每個茶杯都是一樣的,六狗子不敢造次,隻得硬生生挑了一杯茶,喝了下去。


    此時隻聽得周圍又是“嗡”地一聲,此聲未過,就聽到六狗子“嗷嗚”一聲,接連發出陣陣殺豬般的慘嚎,沒多會兒,嘴裏竟滲出汙穢的黑血來,腥臭難當。


    我知道他著了道,反觀陳炳貴,似乎對此事絲毫不在意,依舊坐著巋然不動,倒是陳炳仁,翻白的眼眶似乎出現了一絲惻隱之意。


    我大氣也不敢出,因為下一步,就輪到我了。


    “唔……不好玩,反正我也報了仇了,就這樣吧!”胡蹇蕥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對身邊的阿瞳招了一下手。


    阿瞳起身,雙手往天井四周的梁上打了幾個法訣,隻聽得唿唿聲響,那些覆蓋住天井的數十個紅色油紙傘猶自轉動起來,片刻後便齊刷刷朝兩側收去,一道絢麗的陽光瞬間射入天井。


    不用青音提醒,我也能知道茶陣中的陰靈隨著日光到來,片刻間已魂飛魄散,而阿瞳又是幾下法訣打出,大門方向的生門頓開。


    我長舒了一口氣,幸虧這妮子主意變得快,否則這一局到我這兒肯定解不了,役靈茶陣沒有棄局的說法,一旦開始便無法結束,直到所有生魂飛散,所以阿瞳打開油紙傘,也算是直接破了局。


    “今日有幸和二位宗師級的前輩切磋,是小女的榮幸,小女設局本有私心,隻因這小子前日輕薄我,現在我已教訓了他,我們點到為止,多有得罪!”胡蹇蕥忽然站起身來,對著二位陳爺爺抱拳說道。


    “有道是英雄出少年,今天得見胡大當家的身手,能以一局定生死,果然並非浪得虛名,老朽也是認栽了,多謝大小姐放老夫一馬!”陳瞎子也起身迴禮道,臉上的汗漬猶在。


    倒是陳炳貴,陰著臉站起身來,對胡蹇蕥說道:“以一局役靈茶陣立威,卻不趕盡殺絕,倒是像胡家一貫的做派,隻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莫後悔!”


    “有什麽可悔的?”胡蹇蕥忽然換了一副鄰家小妹妹的麵容,俏皮地問道。


    “壬申月,冒個頂,正逆合一無處尋。丙申日,木下樹,百裏江川跡可尋。”陳炳貴忽然念叨了那句我熟的不能再熟的對仗詩,“這《卜陰指迷賦》裏不是說了‘那件東西’會出現在這裏麽,你不借著一局茶陣滅了我們兩個老頭子,也不怕壞了你的事?”


    我聞言不免心中一驚,《卜陰指迷賦》雖然僅僅一百二十六字,但其中卻有千萬種變化,單這一句中的“木下樹,百裏江川跡可尋”,木下有樹,比樹還矮的為禾,拆字合字之後儼然一個“秀”字。


    而“百裏江川”均為水,不是“秀水二字”又是啥。


    我心中暗自掐算,壬申月,就是本月,冒個頂,難道指的就是明年新年第一天的意思?這短短一百來字的古詩,當真是怎麽解都有道理。


    “正逆合一”應該說的是就是……逆法與正法合二為一,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下月之初,新年第一天恰好是丙申日,失傳已久的逆法典籍將在秀水村出現!


    一時間我心中壓抑已久的困惑都得到了解釋,為什麽秀水村小小一個地方竟然以九宮八卦做局,為什麽這個地方的山勢、河流都那麽像奇門做局的一部分,為什麽封家、胡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以及為什麽陳家的後人陳瞎子,到死都不願離開這裏。


    到現在都能解釋了。


    加上盤桓在附近不願離開的奚家老太太,陰匠五家到了四家,雖然我是無意中闖入的,但很明顯跟《卜陰指迷賦》中預言的內容基本無差!


    這群人聚集在鳥不拉屎的秀水村,是為了《卜陰逆法考》這本宗師流傳下來的典籍!


    而胡蹇蕥聽到陳炳貴這樣說,不禁笑出了聲:“都說陳家出手狠辣,做事不計後果,果然如此,我爺爺死得早,我呢,全靠自己發跡,悟了一些道理,比如這世間很多事,求之不得,得之不易,全看一個‘命’字。”


    “哼,你這小丫頭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不後悔就好,今日我是低估了你,才讓你有施展法陣的可能,下次就沒這個機會了!”陳炳貴陡然目露兇光。


    胡蹇蕥又是款款一笑道:“陳爺爺言重了,再過幾天就過年了,今年我胡家做個東,難得陰匠家族都集齊了,大家聚在一起,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豈不更好。”


    陳炳貴本想發難,但看到胡蹇蕥一個弱女子竟然毫不在意地站在自己麵前,隻道是除了法陣之外還有其他埋伏,當下也不好貿然行動,加上六狗子此刻已叫得慘絕人寰,若非胡蹇蕥手下留情,這小子已經沒命了。


    “好不好嘛?”見陳炳貴沒有搭話,胡蹇蕥竟然撒嬌似的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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