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去了半個多月,一直沒有徐先生的消息。


    我擔心事情有變,輕易又不敢打電話詢問。潛意識裏害怕聽到徐先生的死訊,我幾乎屏蔽了一切關於市裏的新聞。


    直到過了又快一個星期,一天晚上我接到了徐先生的電話,他很高興地告訴我,這些天他一直很努力跑夜班,身體似乎也硬實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種了生基的緣故,覺得生活也有奔頭起來。


    我笑笑說,有效果就好,一定要注意身體,注意休息。


    徐先生又說,自從種了生基以後,晚間排班的時候運氣變得極好,幾乎沒有閑著的時候,從晚上八點接班可以一直跑到淩晨五、六點,一天下來收入也有上千元,比之前至少多了一半。


    我急忙囑咐:“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去醫院複查了沒有?”


    “還複查啥呀!”徐先生在電話那頭有些落寞地迴答,“我這種掐指頭算日子活的人,哪裏還想著複查喲,別又給我查出什麽其他毛病來了,哈哈!”


    因為效果顯著,徐先生又是個爽快人,他在司機圈子裏給我做了不少廣告,好多人都管他要我的聯係方式,好在我之前告訴他我到鄉下是避禍,徐先生沒有輕易給朋友們我的聯係方式。


    我見他這麽為我考慮,也是很感動,當下便說,可以讓他的朋友關注珞小溪的微信公眾號,裏麵有相應的物件介紹,大部分都是我手製的,除非很棘手的業務,一般我現在不會出麵。


    “得嘞!那我就給幾個老哥們迴話了。”徐先生在電話那頭高興地說,“我們這一行啊,都是幹得起早貪黑的買賣,誰不想輕鬆點不是。”


    掛掉電話,我又長籲短歎了一陣。


    這幾天珞小溪的公眾號業務爆棚,因為她平時推給客戶的水晶擺件都是從外地廠商進貨,一來一去時間較長,現在關了工作室沒地方囤貨,搞得小食店裏各類快遞包裹堆積如山。


    我跟著沾光,賣出去不少手製厭勝物。


    鄉下地方小,古樹極多,所以製作起來相當方便,我因為之前給誌哥龍哥做厭勝吃了陰料的虧,所以現在幾乎不敢打陰料的注意,用正法正料製一些厭勝物,足夠滿足她那些客戶的需求。


    天氣一天天冷了起來,到秀水村之前,我一直認為整個四川都不會下雪,沒想到十月底的時候大巴山腳下已經下了第一場瑞雪。


    這天我正蹲在堂屋烤火,和珞小溪一起研究公眾號怎麽發廣告,忽然門外走過一個身影,忽悠一下倒在門外,我撇眼一看,是陳老瞎子,當即追了出去。


    老頭子剛才迎著風雪一步一個踉蹌往自己家的破房子走去,可能是凍壞了,走到小食店堂屋門口時,竟然腳下一滑摔了一跤。心裏有些不忍,便扶住他,想請他迴堂屋喝口熱茶,緩緩氣兒。


    老瞎子哆哆嗦嗦,也沒說話,讓我給駕到堂屋中間的火塘旁。


    幾口熱茶進肚,老頭子緩過勁兒來了。打了個噴嚏,鼻涕橫飛,弄得我和珞小溪直皺眉頭。


    “哎呀呀,現在的後生娃呀,真不知天高地厚喲……”老瞎子笑吟吟地抽了一下鼻頭的兩道黃龍,璨璨地道,“這天兒,這地兒,也隻有你敢拉老夫進屋喝口茶。”


    “此話怎講?”冷不丁聽陳老瞎子這麽一說,我心裏不免一震:難道還犯了什麽忌諱?


    “嘿嘿嘿,莫說莫說,莫得啥子忌諱的。隻是我是個不祥之人,連湊熱鬧都得到喪宴上,尋常時間誰會理我喲……”老頭子邊咳嗽邊說,身上衣衫單薄襤褸,竟跟路邊的叫花子沒兩樣。


    這時屋外幾個人走了過去,打頭的是上次喪宴上和我說話那個胖胖的鄔嬸兒,見陳老瞎子坐在火塘前,便嘖嘖稱奇,對同行的幾個娘娘說:“嘖嘖,你們看這是誰,陳老瞎子又跑到別人家壞事啦!”


    我聽得一愣,什麽叫跑到別人家壞事了?


    沒等我反應過來,陳三娘不知道從哪兒迴來了,見老瞎子和我坐在正對麵,趕緊呸了幾句:“呸呸呸!大吉大利,陳瞎子你行行好,別敗壞我家,我拿給你點吃的你趕緊走吧啊!”


    “這就走這就走!”陳老瞎子站起身來,沒要我扶,顫顫巍巍地答道,“我這就走啊,嘿嘿,喝口熱茶,死不了人的!”


    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先是他自己說,這地方沒人待見他,接著三娘對他也是避之不及,就差沒當麵趕人了。


    “小哥,你這口茶我記住了,老夫今日凍不死,日後有你若有事事求我,老夫必定相報!”臨走前,陳老瞎子遞給我一個不帶眼神的詭異微笑,看上去就像凍裂的樹皮上吱開一個大大的嘴巴,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你膽子真大喲!竟然敢放陳瞎子進門!”等陳老瞎子走後,陳三娘有些慍怒地說,“這人待見不得,出了名的災星!”


    說罷拿了一根笤帚,在屋裏屋外反複掃了幾遍,像是要把所有陳瞎子帶進來的灰塵全都掃出去,完了還拿根雞毛撣子在我和珞小溪身上周圍上上下下撲了個遍。


    “三娘,這老頭怎麽了呀?我看這村裏的人都挺怕他的。”小神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怯生生問道。


    三娘又掃了一下火塘周圍,嘴裏念著大吉大利,半晌後才忙活完,於是坐下來喘口氣,說道:“這個陳瞎子啊,你們是不知道,早些年是個驅邪先生,後來據說糟了天譴,廢了一雙眼睛。”


    “他是個驅邪先生?”我和珞小溪麵麵相覷,這人怎麽看都不像算命的,說他像叫花子還更像幾分。


    “可不是嘛!後來麽,話說多了,老天爺收了他一對招子,他就不再吃那碗飯了,但再往後,就成了誰都不敢招惹的災星了!”陳三娘嘟嘟嘴,煞有介事地說道。


    陳瞎子自從瞎了以後,就像變了個人,以前同道士和尚挺親,畢竟都是吃一碗飯的同行,但自從眼睛見不著以後,和尚道士見一次打一次,這也是為什麽高小林從來不和他打照麵的原因。


    但這還不算什麽,更厲害的是,他在哪家待過,哪怕就在門前坐會兒,這家就非得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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