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任何原本會映照出影子的東西,現在都跟單向玻璃一樣,什麽也照不出來。


    “這東西可能害過不止一個人了。”朱澤手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滴血,連帶著他的臉色都變得慘白起來,“普通的東西怎麽可能創造這麽多的東西。”


    我沒答話,忽然朝背後望去,立刻拽著朱澤往前跑去。


    背後的街道上不知何時充斥了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朝我們奔了過來。


    “那是什麽!”朱澤震驚地看著背後的黑影,說話都要結巴了,“是陰氣嗎,還是鏡子造出來的東西?”


    他一說,我也忍不住再迴頭望了一眼。


    可我這麽再一看,那些黑影之中忽然有幾個詭異地扭曲了一下,緊接著就變作了阿傑的樣子,陰森森的朝我們一笑,猛地撲了過來,眨眼間就躥到了我的麵前。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身形!”


    我立刻條件反射般的抽出一張符咒,直接拋了過去,正好貼在阿傑的頭上,一下燒光了他的腦袋,露出裏麵黑漆漆的影子。


    可畢竟我一隻手裏拽著朱澤,沒法顧忌另外幾個黑影變得阿傑,隻好連連後退。


    幸好我的臂力很強,身子也很靈活,不過幾步之間,就重新和影子阿傑拉開了距離,又是幾張符咒拋出去,把他們燒了個幹幹淨淨。


    還沒放下心來,我的視線又掠過了那群黑影,準確的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王叔——!”我失聲喊道,腳下的動作頓時一停,下意識就想往影子群裏跑去。


    “孫東!”朱澤一聲震喝,手肘直接捅在了我的肚子上,“看清楚,那是影子變得!”


    我迴過神,立刻又是後退了幾步,心中已經明白了這個鏡中世界的運作方式。


    “那些都是我們害怕的東西。”我一邊扛著朱澤向前跑,一邊低聲說,“鏡子照應著你自己,所以它可以變成你最想要的東西,或是最想成為的自己,也可以變成你最恐懼的東西。”


    “謝謝你的解釋。”朱澤勉強朝我笑笑,舉起自己的手給我看,“我的恐懼太深了,可能抗拒不了這種東西。”


    他的手心全是鮮血,已經把一整條袖子染濕了,可傷口裏還是不斷地往外流著鮮血,幾乎就跟瀑布一樣,大片大片的摔落在地上。


    “想清楚。”我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語氣也變得平靜下來,“你最開始劃破的是指尖,而不是手心,不可能失血成這個樣子的。”


    朱澤一愣,再朝手心裏看去時,那裏已經變得光潔如新,一道傷口也沒了。


    “而阿傑已經被我燒成了灰,不可能還同時出現好幾隻的。”我朝那群黑影看去,語氣逐漸變得堅定起來,“王叔現在好好的,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那些黑影中有一大半動作一頓,隨即消散在了空氣裏。


    朱澤笑了笑,繼而低聲說:“我不會折在一個小小的鏡子裏。”


    剩下的黑影也立刻消散的無影無蹤,隻剩下空蕩蕩的接道和高樓大廈。


    我略作思索,又說:“我們要找一麵能夠映出我們影子的鏡子,說不定那就是出去的道路。”


    朱澤點點頭,跟我一起把街上所有的店鋪都搜刮了一遍,可始終沒有找到能照出自己的鏡子。


    不僅如此,這個鏡之世界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麽大。


    一旦我們走出一個距離,周圍的事物就會逐漸變得透明,最後進入一個全白的空間,而如果這時我們接著往前走,就會逐漸走迴這條街道。


    “這樣不行,我們要尋找另外的辦法。”往複幾次之後,我終於放棄了尋找鏡子,轉而思考別的東西。


    “但是還能有什麽呢?”朱澤的體力不好,這會兒身上已經全是汗了,“除了鏡子,什麽還能像鏡子一樣呢?”


    聽見他這麽說,我忽然大腦一個靈光,興奮地喊道:“不是鏡子!”


    朱澤茫然的看著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興奮什麽。


    “鏡子的作用是幫助你看見自己,可同時又不僅僅是這個用處。”我的語速極快,同時望向了遠處的接道,“我們之所以會來到這裏,是因為鏡子連接了兩個世界,這個時候它的作用是橋梁!”


    朱澤的表情立刻明朗起來,顯然已經懂了我再說什麽。


    而我已經閉上了眼睛,在心裏不斷的迴想著深海的情景,強行讓自己想象著被淹沒的恐懼。


    在世間萬物裏,水的屬性是最為奇怪的,


    一方麵來說,水屬陰,每秒都會讓一些生物死去,如果處理得當,甚至可以送人去陰曹地府一日遊,也可以讓鬼魅妖魔通過水來到人間,是一種很好的媒介,


    可另一方麵,水又屬陽,不僅時時刻刻都在誕生生命,還永遠奔流不息,是天地氣脈中十分重要的一環,平衡著天地間的陰陽。


    所以水是比鏡子更為厲害的橋梁,肯定能送我們迴去。


    等我再睜開眼睛時,滔天巨浪已經從街對麵唿嘯而來,撞爛了街上的大樓,攜卷著吞吐天地的氣勢向我們兩人湧來。


    “如果你沒想對。”朱澤的聲音有些無奈,“那我們可就真的掛了。”


    我朝他一笑,心中卻是十分堅定。


    那海浪頃刻間就撲到了我們麵前,直接把我們撞到在水麵上,緊接著就把我們卷入了海底。


    而海浪的撞擊是十分強大的,撲到我們身上的瞬間,強大的拍擊力直接就把我拍暈了過去,根本沒了海水湧入鼻腔的痛苦感。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冰涼粗糙的地板上躺著了,身上的衣服則幹幹淨淨,一點水漬都沒有。


    “你也醒了?”朱澤的聲音嘶啞,疲憊的從地上爬起來,又把我也從地上拉起來,兩個人同時望向那扇掛在樓梯口的鏡子。


    那是個十分奢華的古典掛鏡,也不知道被誰放在這裏的,而鏡麵上被人拿紅色蠟筆畫了兩個小小的角。


    我四下掃視了一圈,從地上拎起一桶用了一半的白色油漆,朝鏡子上潑去,把整個鏡麵都糊住了,一個人影也照不出來,算是斷絕了它再把我們拉入鏡之世界的可能性。


    緊接著我們把它砸爛,又貼了五六張符咒,把鏡子和上麵的陰氣都燒成了灰,才大功告成,準備迴去了。


    可在這時,我的電話卻忽然響了,而來電的人是秦聽荷。


    “喂?”我接了電話,還沒說已經完事了,那頭就立刻傳來了嘶啞的抽泣聲。


    “孫先生——”秦聽荷上氣不接下氣的痛哭著,“琳琳從醫院裏摔了下去!”


    我和朱澤驚愕的對視一眼,迅速的下了樓,一邊跟秦聽荷詢問著那邊的情況,一邊迅速的朝醫院趕去。


    而在秦聽荷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秦聽荷的丈夫宋萍,最終還是在醫院露麵了,要求再跟宋琳談一談,想要跟秦聽荷爭奪撫養權。


    結果秦聽荷途中就出去了那麽兩分鍾,宋琳就跟宋萍一起從醫院的五樓摔了下去。


    宋萍當場摔了個肝腦塗地,宋琳倒是老老實實的在宋萍的萍裏窩著,沒有宋萍受傷中,但也是腦震蕩,立刻進了加急病房。


    而在監控中,是宋琳引誘宋萍到了窗邊,而宋萍當然不會防備一個六歲的孩子,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是自己的女兒。


    然後這個隻有六歲大的小女孩爬上了一旁的病床,毫不猶豫的朝著宋萍的背上跳去。


    萍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跟宋琳一起摔下了窗口,隻留下一聲短促的尖叫,緊接著就摔死在了水泥地上。


    而在對比過時間後,宋琳推宋萍掉下樓的時間,正好在我們砸碎鏡子後不久。


    顯然那麵鏡子根本不是罪魁禍首,或者說裏麵的東西,早就已經不在鏡子裏了,而是在宋琳的身體裏。


    可現在宋琳進了重症監護室,我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更別說趕走她體內的鬼魅了。


    更奇怪的是,醫生還在宋琳的大腦裏發現了一根銀針。


    那根銀針存在的時間非常之久了,幾乎從宋琳出生時就在大腦裏,經過這麽多年的時間之後,那根銀針已經被發育的大腦緊緊地纏住了,根本無法安全的把它取出來。


    我則想用老辦法,用槐木人偶再去一趟狹縫,看看能不能找到宋琳的靈魂,再伺機殺掉她體內的鬼魅。


    朱澤聽了我的想法,痛意負責看住我的肉身,讓我安心進入了狹縫,來到了醫院。


    這裏的遊魂鬼魅十分之多,幾乎把整棟醫院吵得熱熱鬧鬧,和人間幾乎沒什麽差別。


    可等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宋琳的病房前,卻發現這間重症監護室裏根本就是空無一人,說明宋琳的靈魂根本不在狹縫之中。


    而等我迴到人間,宋琳的心跳還是平穩的,根本就沒有死去的跡象。


    那麽宋琳現在要麽是已經被奪舍了,要麽就是在跟那隻鬼魅分庭抗禮,堅強的爭取著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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