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女士,我是你女兒的班主任,如果你能在今天下午抽出時間來學校一趟的話,請盡快迴複我,如果不方便,請和我再約一個方便的時間,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想找你商討。”一大早,阮湘南就收到孩子的班主任發來的短信。

    看短信息的語氣,是她的女兒微微在學校裏犯了嚴重的錯誤,這才是剛開學幾天啊。

    她不由歎氣,迴複裏注明了下午她到學校的時間。

    她下午趕去學校,見到了班主任。那是個很年輕的老師,看上去才剛畢業沒多久,還帶點剛出校園的青澀。阮湘南客套地微笑:“我知道微微給你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我迴家會好好管教她的,以後盡量不會給大家添麻煩了。”

    班主任看著她,皺著的眉越發緊鎖,嚴肅地開口:“微微是很聰明的孩子,我可以說,她是班上最聰明的,而且組織能力也很好,平時也團結同學,大家都很喜歡她。她是一個很出色又很有潛力的孩子。”

    阮湘南有點不解了,把她特地喊過來一趟隻是為了誇獎她的,也未免小題大做了,可是如果是先揚後抑的手法,這“揚”的未免也太厲害。她沉吟道:“老師,您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我可能有點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既然有這麽出色又漂亮可愛的孩子,為什麽你作為家長就不能給孩子一個良好的家庭氛圍?為什麽要在無形之中傷害孩子?”

    “……”阮湘南更加不解了。

    她家的微微她了解,簡直比她當年橫十倍。她十幾歲剛到嚴家時候,還是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哪像她的女兒一樣,大家都恨不得把她浸在蜜糖罐頭裏,她不欺負別人就是好了的,哪裏會受到什麽無形之中的傷害?

    班主任從一疊花花綠綠的日記本裏抽出一本,放到她麵前:“我這學期布置了一個作業,每周都跟父母聊聊天,有一個親子時間,然後把中間發生的事記下來。你看過以後,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阮湘南看著麵前的本子,問道:“我可以在經得微微同意之後再看裏麵的內容嗎?”

    “那樣當然是最好的,似乎……阮女士你上次在家庭情況登記表裏寫著,你是個醫生?”

    阮湘南笑著點頭:“是,我是外科副主任醫師。”

    “我知道在醫院工作會很忙碌,難免會疏忽了孩子。我能夠理解的。”班主任依然皺著眉,“每個家庭都有它不同的生存形態,存在即合理。但是既然已經結合在一起成

    為一個家庭組合,成員之間還是最好能多多交流和溝通。不管男人有多不成功,畢竟也是孩子的父親,孩子總覺得自己的父親很偉大。”

    阮湘南這下完全明白了,微微的班主任是誤會了什麽,一切答案都在周記裏。

    ——

    她從班主任的辦公室出來,正是課間。她走到女兒的班級門口,對正站在講台上的老師道:“我是知微的媽媽,想接她放學,剩下的一節課要請假,我已經跟班主任說過了。”

    很快,微微從教室走出來。

    她梳著整齊的齊劉海的齊肩發,穿著淺色的花枝刺繡的裙子,身上幹幹淨淨。阮湘南蹲下-身問:“等下想去吃什麽?”

    “我想吃芒果冰。”

    她摸摸她的頭:“好啊。”本來是想拒絕她的,可是確實一年下來也吃不到幾次,還是同意了。

    她把微微領到車子的後座,又彎腰幫她扣好安全帶,才走到前麵的駕駛位發動汽車。阮湘南透過前擋風玻璃窗的後視鏡向後看,她的女兒還是像她比較多,卓琰的外公是外籍人士,卓琰的五官輪廓就很深,而微微倒沒有,像個精致的陶瓷娃娃。

    也許她是跟女兒的交流還不夠多。

    她開車到附近的商場,帶她去甜品店裏吃芒果牛奶冰。中途的時候,阮湘南拿出周記本問她:“我可以看你寫的周記嗎?不願意的話,我就不看了。”

    微微正忙著舀冰,聽母親這麽問,就點點頭。

    “真的可以看?你確定?”

    她還是點頭。

    阮湘南把本子翻到第一頁,隻見女兒寫道:“老師布置的作文要寫我的家人,我問葉叔叔,應該怎麽寫我的家人。葉叔叔告訴我,我的家裏主要是媽媽賺錢,媽媽很辛苦的,我以後長大了要對媽媽很好。我也這樣覺得。我爸爸家裏人好多,太外婆已經快九十歲了,爺爺奶奶都不工作,隻有爸爸在工作,他幫別人打工,也很辛苦,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迴到家也不能休息。葉叔叔說,爸爸在用生命在賺錢,可惜永遠跟付出無法成正比,而且爸爸全家都靠他一個人養活。上個月爺爺生病了,又要好多好多錢。葉叔叔說,還好媽媽是醫生,不然我們家裏連飯都吃不飽……”

    阮湘南徹底明白為何班主任會來找她說這一番話了。葉徙這家夥平時到底給微微灌輸了多少這種奇怪的想法?

    這個時候,微微也放下了小勺子,不吃了。

    阮湘南付了現金,又帶她去樓上買衣服。微微的外婆買給她的衣服都很複雜,粉紅的粉白的嫩黃的蕾絲裙子,把她真的打扮成了洋娃娃。可是沒有必要,女孩子也可以活潑好動要強。

    今年流行棒球衫,她便給微微買了好幾個顏色和式樣的。迴去的路上,微微披著棒球衫不肯放手,還鬧著一定要坐副駕。

    阮湘南幫她係好安全帶,叮囑道:“等下要乖乖的,不能亂動。”

    微微沒迴答,拿起棒球帽戴在頭上,還把帽簷轉到後麵去。

    阮湘南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捧起她的小臉蛋親了一下。

    ——

    卓顯揚看見孫女也很高興,直接一把把她抱在膝上,跟她輕聲說著話。阮湘南見狀,就悄悄給卓琰撥了個電話:“你今天早點迴來,我有話要跟你談……我不管你是不是剛下飛機有沒有應酬,立刻給我迴來,過時不候。”

    她把那日記本拿出來,翻到第二頁。

    “我問爸爸,你最愛的人是誰。爸爸說是我,我很疑惑,為什麽不是媽媽呢?於是我就這麽問他了。爸爸說,他才不愛媽媽,都是媽媽死纏爛打一定要追求他,他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了。我又問爸爸,你知道媽媽最愛的人是誰嗎。爸爸迴答,他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第二位才輪到我。我想起葉徙叔叔說,現在媽媽最愛的肯定是葉徵叔叔,尤其是麵對這麽多年一層不變的爸爸,葉徵叔叔肯定更有魅力。我覺得大人的想法都很複雜。錯別字訂正:一成不變,一成不變,一成不變。”

    “我問爸爸,戶主是什麽。爸爸說,戶主就是一家之主,他就是戶主。我又問,怎麽樣才能當上戶主?爸爸說,就是掌管家裏的經濟大權,比如媽媽就是那個被管理者,他沒收了媽媽所有的經濟來源,隻給她發零用錢,這樣媽媽的錢就全部掌握在他的手裏。我也每個月都拿零用錢,覺得不夠用,還是爺爺經常悄悄再塞給我。可是爺爺不會悄悄塞錢給媽媽,媽媽好可憐。”

    阮湘南越看越覺得班主任誤會她實在是人之常情,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些問題。

    她很有必要跟卓琰好好就這方麵談一談。

    她剛才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卓琰才剛下飛機,機場出來再到家裏要兩個小時,還有不少時間。

    晚上八點多,微微也困了,不住地打嗬欠。卓顯揚叫來阿姨,道:“孩子累了,讓她早點睡吧。”

    阮湘南抱起微微,把

    她抱到樓上的房間,監督她刷牙洗臉,又找出新睡衣幫她換上了。睡衣的帽子有兔耳朵,微微很喜歡。阮湘南等她睡了,才迴自己房間,洗澡換衣服,然後打開筆記本寫報告。

    才寫到一半,就聽樓下車庫門開啟的聲音。她披上晨袍,踩著拖鞋下樓去。隻見卓琰襯衫的領口敞開著,領帶也歪歪扭扭地垂在那裏,臂彎裏掛著西裝外套。

    阮湘南拿著拖鞋,站在大門口似笑非笑:“一家之主迴來了,要不要我半跪下來服侍你換拖鞋?”

    卓琰笑了一下:“怎麽,我聽你講電話,還以為你要找我吵架。”

    阮湘南真的半蹲下去,幫他換鞋:“女兒睡了,明早我們一起送她去學校吧。”

    如果隻是為了這件事,隨便跟他說一聲也就是了,何必弄得排場這麽大。卓琰把領帶解下來,摟著她的腰上樓:“看來真是小別勝新婚,你也懂得這套了。”

    阮湘南笑道:“這套我向來都懂,不過不能輕易用,你快去洗澡吧。”

    卓琰把脫下來的衣服都扔進洗衣籃,又圍著浴巾出來:“不一起嗎?”

    阮湘南坐在床上,正翻看女兒的那本周記本,聞言抬起頭:“我洗過了,你盡快吧。”

    他都用男色引誘了,還沒效果,難道是因為最近太忙了沒有好好健身,身材變差了?他洗完澡,披上睡袍出來:“好了,你這麽嚴肅正經,到底想跟我說什麽?”

    “卓琰,我真心覺得你教微微方式很有問題。”她翻著周記本,把裏麵的句子讀出來,“你對微微說,你一點都不愛我,隻是因為我倒追你實在沒辦法隻好接手了?還有,我求著你接受我的工資卡?我不敢離開你,就是因為太愛你,哪怕賺的錢全部上繳,家務全部包攬?”她直接把本子砸他臉上:“你自己看。”

    卓琰看都沒看,直接把本子放到床頭櫃上:“這裏麵有哪句話不對?”

    “不管它對不對,微微才上小學,你能不給她灌輸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嗎?”阮湘南道,“班主任特意把我找去學校,對我說,要關注孩子的心理問題,覺得這樣的家庭氛圍對孩子不利。”班主任會這樣想,也很正常。父親一點都不愛孩子的母親,家裏是母親在賺錢養家,父親家裏負擔重(家裏人都靠他養活,爺爺生病,還有太外婆),父親給人打工,母親倒是體麵的外科副主任,但是經濟大權全部在父親手裏,這些七零八落的信息組合在一起,簡直不能怪人家往那些不好的方麵想。

    卓琰看了她一會兒,確認她是認真的,忽然道:“原來你這麽喜歡小孩?這樣的話,不如我們再要一個?”

    阮湘南直接把他踢開:“滾開,別碰我。”

    他曾說過,對阮湘南這種人就不能太遷就太寵愛,她總有一天要蹬鼻子上臉。現在果然如此。

    ——

    結果第二天一早,她起得很早,極端溫柔地幫他拿衣服,就連到了餐桌上都一會兒幫他布菜,一會兒照顧微微。

    他知道,她是做給女兒看的,私底下就對他冷暴力,這個世界不會再有比阮湘南更陰險的女人。

    他們把微微送進學校門口,小姑娘很快就拉著同學的手,歡樂地一起進去了。卓琰看著女兒身上的那件深藍色棒球服,穿在身上倒是很精神,便問:“給她換風格了?”

    阮湘南冷冷道:“舊的審美疲勞,現在這樣挺不錯。”

    卓琰迴敬道:“什麽意思?你看我也是審美疲勞了?真是難為你一看十幾二十多年。”

    阮湘南覺得他們隻要在一起就會變得特別幼稚,可是分開以後兩個人都很正常。她原來以為,這樣過個幾年,他們的相處方式也會成熟起來,結果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輩子都會這樣吵架鬥嘴,你別扭我更擰巴,光是這樣想想她都忍不住要哀歎。

    卓琰把她送到醫院門口,又道:“阮主任,你到地方了,還不下車?”

    阮湘南微笑著抬手把他的臉轉過來:“別生氣了……”

    卓琰哼了一聲。

    “你說的那些話基本上都對,不過微微還沒有到能自主判斷的年紀,我怕她會多想。”

    “……是嗎?”

    “而且明明是你在養我養女兒,承認這點很羞恥嗎?”阮湘南飛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如果你哪天對我審美疲勞了,我會很傷心的。”她鬆開手,超他微笑:“所以你一定不會讓我傷心難過的對不對?”

    卓琰輕咳一聲:“看你的表現。”

    智慧的大鍾就在她身後敲得咣當響——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她這輩子除了有個聰明漂亮的女兒,還有年紀輕輕就升上副主任之外,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就是把卓琰騙到手,並且她騙術了得,還能繼續再騙好多年。

    生物鏈一直都是鬥爭殘酷的地方,她才能站在頂端。

    隔了幾周,她再去觀摩女兒的周記,女兒寫道:“爸爸突然對

    我說,他還是挺愛媽媽的,並且還會努力養家,讓媽媽不要再這麽辛苦。可是這樣前後矛盾真的好嗎?”

    善良的班主任在下麵迴複:請相信你父母,他們都很愛你,也很愛對方。

    阮湘南特意去找中醫學了套穴道按摩的手法,不管怎樣,勇於說真話的男人值得鼓勵。

    而這幾天,安雅也發現,最近老板的心情特別好,從不發脾氣。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個不老歌的地址吧,以後有什麽河蟹的內容都可以放上去。

    ?sumo888

    那啥,這周我會把欠債都完成的=口=欠債好多的人要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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