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南一早還有手術,是給葉徵當副手。

    這台手術一直持續了六個多小時,中間突發問題不斷,讓她更加確定了一點:每次她給葉徵打下手總會狀況頻出,他們兩個最好還是不要同時出現在同一手術台上。

    她走出手術室,湖藍色的手術服已經汗濕了,貼在背上粘膩得很難受。而實際上現在已經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

    她去更衣間裏洗了澡,換了衣服,迎麵碰上了護士長。她端端正正地抱著一大捧紅玫瑰,朝她走過來。阮湘南綰了綰微濕的頭發,笑著打趣她:“要不要這麽肉麻,不過才一會兒工夫不見就要給你送花。”

    護士長朝她笑問:“這花很好看吧?”

    “當然好看。”

    “對我忍不住的羨慕嫉妒恨?”

    “絕對的。”

    護士長笑著把花轉交給她:“其實你也不用這麽可憐的,因為這花就是送給你的。”

    阮湘南愣了一下,伸手把花束接過來,翻起夾在包裝紙裏的卡片一看,上麵倒是沒有寫什麽祝福語,隻是在落款的地方寫了一個卓字。

    她看著那張卡片,真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來。

    她把花束抱迴了辦公室,拆掉外麵繁複的包裝紙,把花插-進窗台的花瓶裏。卓琰沒主動提,她也就忍著不問,誰知到了第二天,第二束花又送到,她一共隻有一個花瓶,隻好把花貢獻給隔壁的門診。

    接下去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都是定時定點的鮮花速遞,連送花的快遞員也認識她了,看到她就直接笑著打招唿:“今天又是你的,來簽收一下吧。”

    護士長看著新簽收的那一大捧香水百合,嘖嘖稱奇:“作孽,這樣子送花真是燒錢。”

    阮湘南也覺得很糾結。

    卓琰果然不太了解她,送一兩次花是情趣,天天這樣送還不如直接折現給她。要知道她現在真的很發愁如何處理它們。

    “不過呢,”護士長話鋒一轉,“如果有人肯燒這個錢給我送花,我肯定會從了他的。”

    安雅把花店的月賬單放在最上麵:“店裏送過來的,麻煩卓總你簽一下字。”

    卓琰看都不看,直接提筆簽掉了。

    安雅把這一季的savilerow定製圖冊放到他麵前:“這是新一期的畫冊,卓總你看過以後跟我說一聲,我迴頭發郵件去預定。”

    卓琰翻開圖冊,照常勾選了灰色和黑色的西裝,又選了幾件襯衫,便合上遞給她。

    安雅提醒他:“卓總,以後阮小姐就要跟你出席各種酒會晚宴,不如一起預定掉吧?”

    卓琰訂婚的消息在整個公司已經傳開,雖說隻是訂婚,沒有那張紙作保障,將來還是有翻盤的機會,也足夠讓很多人心碎了。

    卓琰抬起頭,沉吟片刻:“你幫我去換個便宜的牌子,按照阮小姐的尺碼買,不用定製這麽麻煩,麵子上撐得過去就好。”

    “……啊?”安雅愣住了,呐呐地重複,“便宜的牌子?”

    “你平時不是很喜歡逛街嗎?挑二線國際牌,不用太貴,買迴來以後把標簽和領標全部剪掉。”

    安雅不敢多問,就抱著文件夾出去了,迴過身在辦公桌邊坐下,才緩過神來。她實在太震撼了,震撼的同時,還有對阮湘南的深切同情——小老板實在太摳門了,他每年的薪資擺在那裏,年底還有分紅,居然要她專門挑便宜的二線牌。

    果然每個人都有缺點的,隻是一時沒發現而已。

    小老板年輕英俊多金,結果卻摳門成這樣,還好她不愛他,她就是無法忍受摳門的男人。阮小姐實在是太可憐了。

    周末,阮湘南不用值班,就顧自蒙頭睡懶覺,誰知道到了快八點的時候,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卓琰:“你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起床。”

    阮湘南直接不理睬,翻了個身繼續睡。

    過了五分鍾,卓琰打開門進來——也是她失誤,臨睡前就應該把門反鎖了。卓琰走到床邊,彎下腰拉起被子的一角:“最後給你個選擇,你是自己主動起來,還是要等我請你起床?”

    阮湘南低聲嘀咕了句:“你好煩……”她這周夜班不斷,雖說晚上的事情比白天少,但每當想趴著睡一會兒,又會有人打斷她的睡意。卓琰雖然還在用最大的意誌力堅持睡沙發,卻沒有她這樣晝夜顛倒過。

    她想了想,又問:“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卓琰低下-身體,直接把她困在自己的雙臂之中:“第三個選擇?有啊,今天我們哪裏也不用去了,就這樣過吧。”

    阮湘南還想說話,已經被他直接壓了上來,頓時連氣都喘不過來,隻得睜開眼睛:“我現在起來還不行嗎?”

    卓琰極君子地直起身,看著她下床披上睡衣去洗漱。她迴頭見他還站在那裏,才無奈地說:“我要換衣服,

    你能迴避一下嗎?”

    “有什麽關係?我們已經有婚約了。”

    阮湘南拉開衣櫃的手頓了頓:“……隨便你。”他這樣說了,她也隻能不在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換衣服的整個過程都有點芒刺在背的感覺。

    她整理好裝束,卓琰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點點頭:“走吧。”

    “去哪裏?”

    卓琰在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喝早茶,跟我父親,也許還有他的那位後妻。”

    阮湘南有點驚訝:“可是你昨晚沒有說。”

    “是嗎?”他輕描淡寫道,“大概是我忘記了。”

    “這麽重要的事你也能忘?”

    這個點上,整個城市已經漸漸蘇醒,還有家長帶著孩子去上周末興趣班,小小的身影上壓著一個大書包。

    卓琰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這很重要?看來你還挺重視這婚約的。”

    阮湘南微微一笑:“我當然重視。”

    卓琰為她拉開車門,本來一想到今天他父親的後妻還會在場就覺得胃部不適,但是聽她這麽說,心情就沒有再繼續變差下去。他按著方向盤,沉吟道:“你重視我們之間的婚約……是因為什麽?”

    這還有完沒完了。阮湘南在心裏抱怨了一下,但還是耐心地迴答:“因為我的確是喜歡你的。”

    卓琰轉過頭看著她:“有多喜歡?到仰慕的程度?”

    “是啊是啊,我很仰慕你。”

    他卻還是不滿意,指責道:“你這是什麽敷衍的態度?”

    阮湘南忍不住看了看時間,他們這樣耗下去不會遲到吧:“我的態度就是,嘴上說什麽都不算數,行動上做什麽才是真的。”

    卓琰頷首:“好,等下就看你的行動。”

    其實阮湘南在短短幾天內第二次見到卓顯揚,感覺還是有點複雜的,她猶豫了片刻,道:“卓叔叔。”

    卓顯揚朝她笑了笑,介紹身邊的後妻淩霄給她認識:“這是我的妻子,按輩分來算也是你的長輩,你可以叫她淩阿姨。”

    淩霄笑著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一下子就把我喊老了。”

    卓顯揚爽朗地大笑:“難道你還想聽湘南喊你姐姐不成?”

    卓琰一言不發地幫阮湘南拉開椅子,待她坐下以後才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對麵是他的父親和後媽。他簡短地打斷他們的

    對話:“這次早茶我請,隨便點。”

    卓顯揚敲敲桌子:“讓湘南先點吧。”

    服務生把兩本菜單都擺在阮湘南麵前,她翻開其中一本,暗忖著卓先生讓她先點單估計是想看看她這方麵的應對能力,要嫁給卓琰,無疑不是一個醫學博士的學位就能上台麵的。她一邊給站在身後的服務生點單,中間間或又詢問下另外三個人的意見,招牌的點心和推薦菜色都搭配均衡,最後把菜單推到卓琰麵前:“我就點這些了,你覺得怎樣?”

    卓琰直接把菜單合起來還給服務生:“挺好的,就這樣罷。”

    他抬手按住阮湘南的手腕,低聲說:“我打算等忙過這段年底的工作,就請幾天年假,我想帶湘南去見見外婆和我媽。”

    原本坐在對麵麵帶微笑的淩霄頓時臉色不太自然,有點尷尬地僵在那裏。

    卓顯揚道:“本來我是應該跟你們一起去的,不過你們現在應該多多培養感情,我夾在裏麵就顯得有點礙事了。你這個休假的要求,我批準了。”

    卓琰點點頭:“我想,我媽也不會願意見到另一個女人來掃她的墓。”

    卓顯揚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了。

    阮湘南翻轉手腕,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冰冷潮濕,手指都還有些顫抖。卓琰很快就握緊她的手,語氣平靜地補上一句:“抱歉,我剛才說話太衝了。”

    還好這個時候第一籠水晶筍尖蝦餃端了上來,阮湘南拿起茶壺,站起身來為他們倒茶。卓顯揚朝她笑了笑:“謝謝。”

    這頓早茶開始還有些沉悶,等到淩霄終於緩過來,開始說說笑笑活躍氣氛的時候,總算不再難熬了。阮湘南也是知道這個從千軍萬馬殺出來成為卓顯揚後妻的女人,論長相她算是清秀,在一眾名媛和女明星中,她隻能算是清湯寡水,而論交際手腕和情商,她真的是超越一般人很遠。難怪卓琰鬱卒,但是沒辦法挑對方的錯。

    卓琰的口味其實有點偏西化,隻喝黑咖啡,不愛傳統的綠茶,早茶的八寶茶也不合他的口味。但他很快就把杯子裏的茶幾口喝掉,又示意她再倒一次。

    阮湘南跟他對視了片刻,倒了第二杯。

    卓琰再喝掉。

    她轉過頭,示意在包廂隔間端菜的服務生換了隻大的玻璃杯,然後直接倒滿了放在他麵前:“原來你這麽愛喝茶,那就多喝點。”

    握住她手腕的那隻手立刻收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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