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顯然也被嚇了一跳,拉起手刹就下了車:“卓總,你還好吧?”

    卓琰先前在會場已經催吐過,現在也吐不出什麽了,最後隻剩下幹嘔。他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沒事,迴去睡一覺就好了。”

    阮湘南去路邊的尚在營業的便利店買了杯溫熱的蜂蜜薑茶,遞給他道:“暖暖胃。”她看了看垃圾桶裏的嘔吐物,看到裏麵一抹不太明顯的紅色,又問司機:“今天卓總吃過西瓜之類的水果嗎?”

    “那倒沒有。”

    阮湘南歎了口氣:“那送他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卓琰明顯不願意:“不用,直接送我迴去,睡一覺就行。”

    “還是先去醫院。”阮湘南推著他的背,把他推迴車後座,“別諱疾忌醫,我懷疑你有點胃出血——你有前科嗎?”

    司機立刻發動汽車,看開車的方向就是她就職的醫院。今天晚上看急診的人也少,整個急症室裏都是稀稀拉拉的掛點滴的人。

    睡眼惺忪的值班醫生開了化驗單、胃鏡等常規項目,又重新趴在桌上,陷入短暫的睡眠中。

    阮湘南接過單據,給他們指了血常規化驗的方向:“就在那邊等我,我去劃價。”

    她在收費的櫃台前把卓琰的病曆本填完整,又把後麵那些檢查項目都付清了。她捏著幾張薄薄的單據走過去:“你以前也有過胃出血嗎?”

    卓琰點點頭。

    這也難怪,血常規跟胃鏡本來就不在一層樓,上上下下別提多麻煩,更何況做胃鏡簡直就是一種折磨,難怪他寧可忍著也不想來醫院。

    阮湘南拍拍他的手背:“那就忍忍吧。”

    卓琰悚然一驚,在她莫名其妙的的眼神裏抽迴手,太不正常了,不管是他還是她。

    走完整個檢查的流程,值班醫生開了個藥單,又對阮湘南說:“阮醫生,最好讓病人留院住幾晚,等到複診沒問題了再辦出院。”

    阮湘南道:“沒問題,那就開住院單吧。”

    可是已經沒有單人的vip病房了。這個季節是住院的小高峰期,幾間vip病房不是早早被預定了就是正有人。但是要讓卓琰跟人去擠兩人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阮湘南對著名單跟人商量:“預定這間的是位孕婦,要後天才是預產期,而明天上午這間病房裏的病人就出院了,不如先借用一下,等到明天搬到空出來的那間去。預產期是後天的話

    ,這個時間點很快就天亮了,應該也不會這麽湊巧,總之有什麽問題我來擔。”

    負責排住院床位的同事跟她關係也不錯,順便調侃了幾句她今晚過於正式的衣著,也就開了後門。

    阮湘南安排好一切,又幫他拔掉了手背上吊針的針頭,用消毒棉按著止血,隔了一會兒鬆開手輕聲道:“我也先迴去一趟。”

    卓琰撐起身體,示意司機:“把阮小姐送迴家以後,你也可以迴去休息了,明天幫我帶換洗的衣服過來。”

    司機問:“要不要告訴卓總?”

    他所說的卓總,顯然就是卓琰的父親了。

    “不用,他這幾天在休假。”

    司機和阮湘南走了之後,他又給自己的秘書發郵件,叮囑她有什麽重要的文件就直接送到醫院來,如果是不太緊急的事就先壓著,等他迴去再處理。

    發完郵件,滿腦子依然是揮之不去的他和她在後座糾纏的畫麵,如果他是因為酒精作祟,但她卻毫無反感甚至還體貼備至的原因,似乎就隻有一個。

    隻要一細想到其中緣由,他就難免失眠。

    他們的相識也有十年之久,不,比十年還要多,她那時候是剛被嚴家接迴來的私生女,衣著寒酸,跟黑發雪膚的嚴央站在一起更被襯得麵如菜色,那樣小心翼翼又有點畏畏縮縮,還有眼神裏那種來自底層的小狡猾。

    他根本沒有想到他們還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卓琰的睡眠一直很淺。他自我調侃是睡沙發睡多了。辦公室裏那張三人位的商務沙發,對身材高大的他來說,都要蜷縮著身體睡覺,一個不當心就會摔下去。

    所以門把手旋轉的輕微聲響,立刻就把他驚醒了。

    來人穿著輕軟的平底鞋,走路聲音也很輕,但他還是立刻辨認出是阮湘南的腳步聲。認識一個人久了,就算是從腳步聲,都能夠辨認出一個人來。

    阮湘南走近了,他立刻就放沉了唿吸,假裝自己依然是在沉睡中——其實這個舉動很無聊,就算他整夜失眠也沒什麽,何必非要裝睡?

    她似乎彎下腰,在病床邊觀察了他一陣,伸手輕輕把抖落在床邊的被子又拉迴去,還掖了掖被角。

    很快的,她離開病房,門外響起一聲關門的輕響。

    答應他去那種她從前很少會去的酒會,安安靜靜當他的漂亮花瓶,又為他耗費人情找一個安靜的病房,還有那溫柔的掖被子的

    動作——無不在暗示一種可能。

    阮湘南喜歡他。

    跟他十一年來都不太合得來的阮湘南喜歡他。

    但是他卻無法迴應,即使有過衝動,到底不過是費洛蒙的誘惑。

    隻是一旦想到這一點,卓琰就有莫名的煩躁。

    早上護士來查房的時候,順便又為他帶了一隻保溫包,裏麵有一隻飯盒:“這是阮醫生讓我帶給你的。”

    卓琰打開飯盒,粥的香味便撲鼻而來。

    護士哇了一聲,抽抽鼻子:“好香。哪天我們食堂的粥要是有這麽香就好了。”

    這一句話簡直讓卓琰食不知味,五味陳雜。

    她昨晚離開醫院至少也得淩晨了,還要熬粥,中途還迴過來看他,如此盛情,他卻隻能裝作不知。以他的身份,他更加適合找到一個商場上可以聯手的夥伴,以聯姻的方式來解決自己的婚姻問題。

    阮湘南在上午抽空來病房看他:“你的臉色看上去比昨晚好多了,覺得身體怎麽樣?”

    “還不錯,”卓琰盯著她平靜到仿佛若無其事的臉,她的表現就跟平時一樣,似乎沒有任何異樣,“早上的粥不錯,你的廚藝挺好的。”

    阮湘南將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微笑道:“都是跟護士長學的。我當年實習的時候,護士長不太喜歡我,我隻好天天跟在她後麵問她討吃的然後拚命誇獎她做菜好吃,她還給我臉色看。等到我無師自通的時候,她終於開始喜歡我了。”

    其實她的這種毅力,要是用在自己的家人身上,估計大家都皆大歡喜了。

    阮湘南又道:“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我跟家裏人關係不太好,其實完全是我自身的原因?”

    卓琰坦誠了心中的實話:“隻有一部分,不能說全都是你的錯。”

    阮湘南拿出口袋裏的手機看了看時間:“啊,我就跟人說走開十分鍾,現在得趕緊迴去了。”

    她走出病房沒幾秒,又立刻退了迴來,在口袋裏摸東西,最後摸出一個粉紅色信封來:“剛才差點都忘記了,這個給你。”

    那種百味陳雜的心情又迴來了。

    卓琰動搖地看著那隻粉紅色信封,信封的紙質很好,紋路也漂亮,看來是花了心思去挑的,信封上倒是沒寫收信人的名字。而信封裏的內容,也是不言而喻。

    他過去收到的情書也不少,疊起來也可以裝訂成課本了。

    卓琰遲疑地伸手接過了,那信封有點沉,裏麵的信紙似乎有好幾張。

    阮湘南道:“你看一下吧,畢竟也是人家的心意。”

    卓琰抬起頭,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她跟嚴央其實還是長得挺像的,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們是姐妹,但是唯一一處毫無相似之處的便是那雙眼睛。嚴央的眼睛瞪起人來是圓滾滾的,很可愛,可是阮湘南卻是那種眼尾有點長、雙眼皮線條很優雅的那種眼睛。

    “我會看的,但是答案卻未必是你想要的那種。”

    阮湘南聳聳肩,很無所謂的樣子:“不多說了,我還得迴去坐門診。”

    他把那個信封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終於還是下了拆開它的決心。以前他收到情書時都是連拆都不拆,隨手一扔。

    雖然她再是喜歡他,他也不會去迴應,但是把信裏的話看完,也算是對她的尊重。

    卓琰拆開信封,從裏麵取出信紙來,一共有四張紙,字跡清秀,一開始就直奔主題: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很多年?

    他以前對她可不算好,再加上她的態度也很不好,每次都是以爭吵完結。他們認識這麽多年,他甚至連她的愛好和平時的消遣都不知道。

    他一行行字看下去,裏麵倒是寫了一些關於他的小細節,拉拉雜雜,有點囉嗦,他還是耐著性子看了下去,直到最後一頁——

    最後一頁,赫然是一個陌生的署名。

    阮湘南迴到自己的門診室,一會兒就有這層樓值班的護士探頭探腦地在外麵看她。她托著腮朝她招招手:“我這裏沒別的人,進來吧。”

    小護士看了看周圍,再沒有別的病人了,就跑到她的辦公室裏:“阮醫生……”

    “信我已經轉交了。”

    “那麽,他是——”

    “我不知道他怎麽想,要是他有想法,大概會來找你的吧。”

    “師姐,謝謝你。”小護士很認真地說,“我真的喜歡卓師兄很多年了,原來我以為大學畢業就沒機會再見到他。”

    “這樣啊,”阮湘南想了想,“要不這樣吧,等下我跟護士長求求情,讓你去那片病房值班吧。”

    小護士開始掏錢包:“那個,我知道你以前遞信都是收費的,我給你錢。”

    阮湘南忙阻攔她:“迴頭你請我

    去食堂吃個飯就好了,談錢多庸俗。還是你覺得我就是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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