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真人與蘇元載進入到雲神洞天,隔著老遠就能看到雲海方向的異象,隻不過因為距離太遠,從這邊望去,那道巨大的黑色深淵更像是一條細細的黑線。


    不過這也足夠傳遞出一個信息,齊玄素已經出手了。


    蘇元載不是蠢人,隻是稍微一琢磨,就能大概猜出齊玄素已經掌控了“蒼天”的事實,同時他還是個聰明人,沒有多嘴去問齊玄素是怎麽做到的。


    齊玄素一個人肯定是無法做到的,肯定牽涉了其他秘密,比如某些仙人,還有仙物。


    慈航真人肯定不會說,也肯定會讓他少打聽,這幾乎是一種潛在的規矩——該讓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不該讓你知道的便不要胡亂打聽。


    作為世家大族出身的兄弟姐妹,說沒有親情是假的,可要說這份親情多麽刻骨銘心,那也未必,規矩是要講的。


    所以蘇元載在飛掠途中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我不明白,朝廷明明可以通過‘傳國璽’直接開啟雲神洞天,為什麽偏要等到現在才用‘傳國璽’,他們本可以先一步控製‘蒼天’的。”


    慈航真人已經從齊玄素那裏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也包括金帳西庭的事情,說道:“從時間上推算,朝廷應該是在西域戰事之後才開始有意查找域外天魔的存在,這個時候道門還是不知情的,所以朝廷查到有關‘蒼天’的線索後,不願意驚動道門,甚至隻派了一個不上不下的‘掌櫃’,為的就是麻痹你,不讓你起疑。”


    “你也看到了,用‘傳國璽’開啟雲神洞天的動靜實在太大,偌大個雲夢澤都被大霧籠罩,如果朝廷直接跑過來開啟雲神洞天,你肯定要心生疑慮,若是你上報道門,引起了道門的重視,那麽就要橫生枝節,平添變數,所以朝廷不願意這麽幹,想要偷偷做成這件事,以後還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自然不能動用‘傳國璽’。”


    “可現在不一樣了,道門已經知曉了朝廷的用意,無所謂驚動不驚動,而且‘蒼天’也不在朝廷的手裏,對於朝廷而言,人財兩空,這已經是最壞的情況了,朝廷自然不再顧忌什麽,有什麽手段就用什麽手段,能有所挽迴補救是最好,不能也無所謂,反正不會更差。”


    “再有就是,蕭菩薩是一個契機,可以把水攪渾。”


    蘇元載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這個蕭菩薩到底是何方神聖?”


    慈航真人道:“天淵懷疑她是天魔後裔,不過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隻是推斷。”


    慈航真人又大概說了下齊玄素推測的依據,也包括金帳西庭的事情。畢竟是自己的兄弟,又是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之一,於公於私,慈航真人都不會事事瞞著蘇元載,還是交了底。


    蘇元載聽完之後,若有所思道:“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朝廷那邊同樣沒有說實話,他們就是在金帳西庭與蕭菩薩搭上了線,這才有了今日的狼狽為奸。要我說,甲申靈官被暗算也透著蹊蹺,西庭大都護和北庭大都護怎麽沒事?總不能這兩人就比我們的一品靈官更高明,誰知道朝廷之人在這裏扮演了什麽角色。”


    慈航真人倒是沒有反駁,目光幽深:“不能排除這個可能,這件事,我會慢慢查,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先阻攔蕭菩薩。”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迅速逼近了蕭菩薩一行人。


    “蒼天”噴吐出的渾淪洪流到底沒能將蕭菩薩如何,被蕭菩薩以雄厚修為悉數化解,不過這也拖延了足夠多的時間,讓慈航真人和蘇元載追了上來。


    慈航真人之所以讓蘇元載跟著一起進來,不是因為他掌府真人的身份,這又不是投票,這個身份沒什麽用,關鍵還是蘇元載實打實的偽仙修為,足以扭轉局勢。不說遠了,就說前不久的達尊一戰,若論單打獨鬥,五娘並非淨琉璃大士的對手,可加上一個龍小白,就能不分勝負,甚至略微占據上風。


    慈航真人單獨對上蕭菩薩肯定是略有不如的,可加上一個蘇元載,那就不一樣了。


    不過蕭菩薩並不驚慌,這次朝廷來人也不僅僅是一個遼王那麽簡單,畢竟上次已經吃過虧了,孤身一人的“掌櫃”就折在了雲神洞天。


    而且遼王身份特殊,就連齊玄素或者張月鹿都能有偽仙一級的隨行,遼王作為準皇太弟,自然也能有這樣的待遇。隻是遼王為了表明誠意,選擇隻身去見蕭菩薩,隨行偽仙們沒有直接現身。


    換句話來說,朝廷不認為蕭菩薩會傷害遼王性命,反而更擔心齊玄素那邊趁此時機痛下毒手。這倒不是杞人憂天,對於齊玄素這邊而言,蕭菩薩同樣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刀,萬一沒收住手,讓遼王遭遇意外,那肯定不能是齊真人幹的,而是蕭菩薩幹的,揣著明白裝糊塗。退一萬步來說,實在裝不了糊塗,那就撕破臉,拿朝廷與佛門勾結說事,蕭菩薩就是明證。


    朝廷還是要防一手的,畢竟朝廷想要齊玄素的命,不能指望齊玄素還跟你處處留一線,齊玄素可不是大玄朝廷的臣子,他是道門的參知真人,不存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說法。


    所以大玄皇帝安排了兩位偽仙陪同遼王來到雲夢澤。


    當遼王以“傳國璽”開啟雲神洞天,兩位偽仙也一起進入其中。


    此時蕭菩薩與其中一位偽仙留下應對慈航真人和蘇元載,另一位偽仙陪同遼王繼續前進。


    這裏麵當然是有考量的,再多一個偽仙,當然可以讓蕭菩薩這邊占據絕對上風,可大玄朝廷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徹底撕破臉皮,且不說能否殺掉慈航真人,就是能殺掉也不能殺,讓慈航真人和兩位掌府真人直接隕落在這裏,還與佛門扯上幹係,會讓整個道門瘋狂的,道門上下會迅速達成共識,就連太平道也不能阻擋,甚至許多太平道成員也會因為不滿而站在對立麵,這是大玄朝廷所不能承受的。


    大玄朝廷的目標是收迴“蒼天”,而不是殺人,就算要置齊玄素於死地,也不是親自動手,而是收迴“蒼天”可能造成的後果。


    這裏麵有很大的區別,遼王做出這樣的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蕭菩薩則沒有攜帶手下,一來是她獨來獨往慣了,沒有心腹屬下。二來是深入中原腹地,風險極大,她一個人能夠來去自如,其他人可沒有這個本事,反而成了累贅。


    所以便形成了二對二的局麵。


    至於那位朝廷偽仙,倒也不算是陌生麵孔。


    “張無恨!”蘇元載沉聲道,“你是六代弟子,道門前輩,更是天師的妹妹,竟與此人同路,實是枉費了天師的一片苦心!”


    張無恨冷笑道:“張無壽的苦心就是一劍斬我嗎?”


    慈航真人也開口道:“天師若是鐵了心殺人,你如何能活到今日?這便是天師的苦心。”


    張無恨成見已深,自然不會因為三言兩語而動搖:“說到底還是為了他自己的祿位,若不斬我,他怎麽向道門繳納投名狀,又怎麽登上天師大位?”


    蘇元載道:“如果你不曾盜取太陰真君的傳承,那麽天師又有什麽理由斬你?本就是你做錯了事,反而怪到秉公行事的天師的頭上,隻因天師沒有庇護於你嗎?天師何錯之有,竟是要受你的連累而丟掉副掌教大真人之位?你一心想著自己,幾時為天師想過?竟還如此理直氣壯,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蕭菩薩輕笑一聲,打斷了三人的“敘舊”,並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何必多言?”


    的確不必多言,難道張無恨還能臨陣倒戈嗎?道門也容不下她。


    慈航真人和蘇元載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之所以說這些話,其實還是天師的原因,事後要有話說——不是我們不念天師的情麵,而是張無恨執迷不悟,我們也沒辦法。


    慈航真人順著說道:“的確不必多言。”


    話音未落,蕭菩薩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根手指。


    一根比許多當世名劍還要銳利的手指。


    到了慈航真人這般境界修為,劍道不遜於清微真人,不僅草木竹石,便是一縷青絲都能化作利劍,更何況是手指。


    這一指,金風肆意,劍氣磅礴。


    一瞬間,蕭菩薩的視線裏隻剩下這一指,再無他物。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隨著這一指越來越近,在蕭菩薩的視線裏,這一指也越來越大。


    因為這一指的速度太快,也因為這一指太過鋒利,以至於聲音都消失了,隻有死一般的沉寂。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蕭菩薩不愧是仙人修為,並沒有被蒙蔽五感,也沒有被震懾心神,仍舊反應過來,張開一道黑色的帷幕,接天連地,像夜空一般擋在了蕭菩薩的麵前。


    這一指落在了黑色帷幕之上,未能穿過帷幕,卻使得帷幕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凹陷,越來越深,最終隔著帷幕點在了蕭菩薩的胸口上。


    哪怕帷幕阻隔了絕大部分劍氣,還是讓蕭菩薩向後飄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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