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全長將近五千裏,橫跨整個西域,其地貌也各不相同,有雪山,有戈壁,也有綠洲。


    大雪山行宮所在區域就屬於綠洲,其山麓位置青綠一片。這也在情理之中,從地圖上來看,死亡之海所在盆地的邊緣剛好圍了一圈綠洲,就好似給這隻盛滿了沙子的大碗鑲了一層碧綠的邊,盆地邊緣還有眾多河流。


    此時一名白衣女子沿著河水緩步慢行,抬頭就可以看到雲遮霧繞的大雪山行宮,此時燈火通明,好似飄在雲端的天上仙宮。


    女子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失望,卻談不上氣急敗壞。


    畢竟未慮勝先慮敗,她也做好了行動失敗的心理準備。


    從結果來看,這次行動無疑是虧了,損失一個分身還是小事,引起齊玄素的警惕也是小事——齊玄素本就已經很警惕了,會有這樣的失敗結果,本就是因為齊玄素時刻保持了警惕,所以不存在打草驚蛇。隻是以後再想見到齊玄素,恐怕很難了。


    問題在於她的記憶有泄密風險,因為聯係被強行阻斷,她除了能夠確認分身已經自毀之外,無法確認具體是哪部分記憶遭到泄露,自然也很難做出準確應對,這會造成一些無法預料的未知後果。


    齊玄素肯定會抓住這一點針對性地大做文章。


    這才是個麻煩事。


    齊玄素其人,是個相當棘手的角色,大概是早年時資質一般的緣故,不喜歡與人正麵硬碰硬,總是喜歡順勢而為,比較擅長利用各種外部優勢。用兵家的話來說,齊玄素比較擅長創造局部優勢。


    在這種情況下,一味防守,並非良策,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處處皆備則處處皆寡。


    還是要主動出擊,不能被動接招。


    尤其是達尊地區戰事不利,道門的援軍源源不斷,佛門的壓力倍增,若是能在西域道府這邊釜底抽薪,也許能緩解正麵戰場的壓力。


    至於為蕭和尚報仇,那都是十分次要的事情了。能報仇是最好,不能報仇也沒什麽緊要。


    如何主動出擊,卻是要好好思量。


    齊玄素與她抗衡的最大本錢是什麽?不是幾個古神古仙,神仙當然厲害,可不能真身降臨人間,那就威脅有限。


    也不是那幾個跟在齊玄素身邊的偽仙,三個偽仙能抗衡仙人不假,可還是仙人占據優勢,人數越多,配合的問題就會被放大,從而破綻越多。


    從理論上來說,八十一個偽仙能夠抗衡三劫仙人,可實際操作起來,恐怕沒有那麽容易,很可能是被三劫仙人抓住破綻,逐個擊破,除非八十一個偽仙能做到如同一體,或者借助某種旗門一類的仙物結成大陣。


    更何況蕭菩薩並非蕭和尚可比,雖然比不得道門三師這種距離一劫仙人隻差臨門一腳的頂尖仙人,但也是三大士、三大祭酒、薑大真人這個層次的,三個偽仙肯定攔不住她。


    齊玄素最大的本錢還是“蒼天”。


    得想個辦法讓齊玄素無法召喚“蒼天”。


    蕭菩薩一直都是這個思路,她這次嚐試的邏輯就是潛入大雪山行宮,從而讓齊玄素投鼠忌器,顧忌到大雪山行宮而不敢召喚“蒼天”。


    結果是功虧一簣,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這條路不通,那就調整思路,從“讓齊玄素不敢召喚‘蒼天’”變為“讓齊玄素不能召喚‘蒼天’”。


    找到“蒼天”的封印之地,直接破壞封印,齊玄素自然沒辦法召喚“蒼天”。


    齊玄素與她在寺廟對峙的時候,取出了一個人頭,也許可以從這方麵尋找線索,還有就是齊玄素在來西域之前曾經去過什麽地方,也是一條線索。


    看來是時候去中原走一趟了。


    想到此處,蕭菩薩收迴了視線,身形緩緩消失不見。


    大雪山行宮之中,齊玄素已經與馬夫人談話完畢,確認馬夫人沒有什麽問題之後,便讓馬夫人先行離開了。如果是切割剝離,肯定會存在殘留的問題,不過齊玄素這次是時光倒流,隻有成功和失敗兩種結果,不存在中間狀態。


    馬夫人隻是第一個,還有幾個人等著“覲見”齊玄素。一般情況下,每個人都隻有一炷香左右的時間,齊玄素也不會立刻表態,更多隻是一種姿態。或者說,談話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種姿態,向外傳遞一種信號。馬夫人算是例外,畢竟遭了池魚之災,算是補償一二,齊玄素也覺得馬二的事情不是什麽大事,便破例答應下來。


    齊玄素對顏永真和胡教衝說道:“今天就到這裏吧,剩下的安排取消,以後找個時間另行安排,我臨時有事要向金闕匯報。”


    何羅神已經將得到的蕭菩薩記憶分享給了齊玄素,齊玄素打算熬個通宵,把有關蕭菩薩的事情仔細整理匯總一下,上報給金闕,畢竟他不能一個人硬抗蕭菩薩,該找家長還是要找家長。


    平心而論,雖然道門對齊玄素的支持力度很大,三件仙物外加十萬計的神力,但齊玄素也沒辜負道門的支持,已經解決了蕭和尚的問題,再讓他解決蕭菩薩的問題,這是把他當薑大真人用了,多少有點強人所難。


    不過齊玄素還是先跟張月鹿通了個聲氣。在這方麵,齊玄素從不自以為是,不會打著“怕張月鹿擔心”的旗號瞞著張月鹿,這種行為看似是為了張月鹿好,實則是不把張月鹿當作平等的人看待。


    張月鹿作為立誌改變道門之人,也是齊玄素的堅實盟友,自然不能忍受這種近乎羞辱的行為。


    這是對她個人的極大蔑視。


    試想,大掌教夫人作為大掌教的備份,難道大掌教也打著這種旗號讓大掌教夫人充當花瓶嗎?如果哪一天,大掌教出現意外不能正常行使權力,需要大掌教夫人頂上,結果大掌教夫人一問三不知,那成什麽樣子?


    在道門競爭大掌教,道侶的加成非常高,所以齊玄素才要謀求慈航真人和東華真人的好事,慈航真人作為道侶自然要勝過清微真人的道侶太多,可如果東華真人沒有道侶,對比有道侶的清微真人又要落後許多。


    張月鹿也在大雪山行宮,雖然她沒有出席今天的宴會,但馬勃沒有給張月鹿單獨安排住處,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齊玄素和張月鹿已經是正式的道侶,而且整個道門人盡皆知,兩人當然是住在一起,沒有成了親還要分居的道理,也許那些成親許多年的老夫妻、老道侶會這麽幹,可明顯不適用於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如此一來,兩人談事就非常方便,晚上迴家慢慢談就行了。


    齊玄素迴家之後,把事情經過跟張月鹿大概講了一遍。


    張月鹿的第一反應是:“必須盡快解決蕭菩薩的問題。要麽道門對等反製,也派人進入佛門境內針對佛門高層進行一係列的行動,實現互相威懾,迫使佛門高層召迴蕭菩薩。要麽道門調集人手,盡快殲滅蕭菩薩,佛門連續損失蕭和尚和蕭菩薩,那麽這場戰事也很難打下去了。”


    齊玄素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佛門這次輸紅了眼,已經打破了很多不成文的默契,竟然連續兩次刺殺西域道府的掌府真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決定正式向金闕上報此事,根據我們掌握的蕭菩薩記憶,展開一次全麵徹底的大規模肅清行動,將佛門在西域境內的全部‘抓手’和‘暗子’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張月鹿問道:“你下定決心了?”


    齊玄素道:“我一開始也不能下定這個決心,關鍵是缺少合適的由頭,我此番被刺,便是最好的由頭,我借著這個由頭做出一些激進行為,別人也不得不‘體諒’一二。現在已經把道府內部梳理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該梳理道府外部了。”


    齊玄素頓了一下,轉而說道:“這件事交給別人我不放心,還得是你親自來。”


    張月鹿笑了笑:“你就不怕我搞成擴大化,破壞了道府的穩定?現在可是戰時。”


    齊玄素道:“我不怕,如今的西域道府,就該張真人這樣的人痛下狠手整治一番才行,也正是因為如今是戰時,天罡堂才好插手,我大概看了下,不少涉案之人都與靈山巫教、知命教有關,處置隱秘結社正是天罡堂的職責範圍。這件事最好以天罡堂為主,淡化北辰堂的影響,讓北辰堂專注於道府內部。”


    張月鹿想了想,答應下來:“好,我可以負責這個事情。”


    齊玄素道:“有你把這一大攤子事情接過去,我就能把所有精力放在對付蕭菩薩上麵,我已經跟慈航真人說好了,她會親自過來一趟,由她親自坐鎮來解決這個事情。如果戰事進一步擴大,需要慈航真人出任掌軍真人,那麽就算是提前熟悉情況了。”


    張月鹿自然不會反對:“既然如此,那麽事不宜遲,我們最好立刻動起來,否則蕭菩薩那邊做出了應對,情報失去時效性,許多事情就不好辦了。”


    齊玄素坐到書案後麵:“我現在就給金闕打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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