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和張月鹿不是貪歡之人,第二天還是起了個大早。


    畢竟到了這般境界,沒幾個人整天想著男女那點事。


    就算是李命煌,他也不是追求肉體上的歡愉,更多是一種扭曲的心理歡愉——若非如此,他為什麽專門針對已婚婦人下手?


    所以道門之人地位越高,獨身一人的情況也就越多。到了仙人之後,脫胎換骨,超凡脫俗,內在本質都不一樣了。雖然道門從道德層麵硬說仙人也是人,但仙人到底怎麽看凡人,那就很難說了。


    就算是心係天下,也許仙人會重視某個群體,但絕不會重視某個具體的凡人


    齊玄素特意去看了小殷一眼,還睡著呢,穿著衣服,四仰八叉,擺成一個“大”字,典型的宿醉。


    不能喝就別喝。


    齊玄素沒有叫醒小殷,而是與張月鹿結伴去了天罡堂。


    慈航真人已經做好了準備工作,大家達成一致,認為這件事必須引起重視,必要的時候,可以動用一些特殊手段,一切以道門的利益為重。


    既然如此,慈航真人就不客氣了。


    齊玄素和張月鹿跟隨慈航真人再次來到軟禁甲申靈官的地方,甲申靈官似乎已經猜到自己將要麵臨的命運,顯得有些癲狂。


    慈航真人淡淡說道:“我給過你機會的,既然你拒不交代,那也怪不得我。”


    說罷,慈航真人一伸手,氤氳出七彩之光,隱約之間,響起陣陣禪唱誦經之聲。


    然後慈航真人的五根手指依次合攏,一道光柱籠罩向甲申靈官


    隻見這道光柱聲勢浩大,其中卻不蘊含一絲一毫的殺意,好似暗室之中射入了一道天光,照亮暗室,可見光束中漂浮的灰塵,沒有任何威力可言。


    甲申靈官被光柱籠罩,動彈不得。


    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度世佛光”了。


    強行轉化人格,在同一個軀殼之中,改天換日。


    本以為慈航真人出手必定是十拿九穩,不過出乎意料之外,待到佛光漸漸散去,甲申靈官似乎沒什麽變化。


    齊玄素和張月鹿不由得望向慈航真人。


    論境界修為,慈航真人已經躋身仙人階段。論神通,慈航真人已經修成了“慈航普度劍典”全套的“劍”“心”“無”“我”四卷。而且道門三儲君在偽仙階段停留多年,境界穩固,修為精純,實不是尋常仙人可比,要比陳書華這類仙人高出一籌。


    反觀甲申靈官,就算全盛狀態的情況下,也絕不是慈航真人的對手,此時已經被解除了靈官甲胄,如何能抗衡慈航真人的神通?


    這才是齊玄素和張月鹿感到驚訝的地方。


    莫不是慈航真人業務不熟練,施展神通失敗了?


    不過慈航真人的臉色有些凝重,而非尷尬,這說明並非施展神通失敗了,而是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張月鹿輕聲問道:“師父?”


    慈航真人緩緩開口道:“已經有先來者了。”


    齊玄素和張月鹿立時明白了。


    慈航真人的“度世佛光”施展成功了,也在甲申靈官身上生效了,但是偏偏沒有任何作用。


    因為已經有人先一步在甲申靈官體內製造了一個新的人格,慈航真人再次施展“度世佛光”,也就等同於對已經處於“度世佛光”狀態下的人再次施加“度世佛光”,雖然疊加了狀態,但不會表現出任何效果。


    齊玄素道:“原來如此,難怪道門培養出來的戰士會背叛道門,竟是被人動了這樣的手腳。”


    張月鹿又問道:“師父,現在該怎麽辦?”


    慈航真人道:“隻能想辦法把先來者的印記給覆蓋掉。”


    張月鹿遲疑了一下,說道:“師父,既然甲申靈官也是被人算計,那麽能否將這個印記抹除掉,讓他恢複本性?畢竟懲前毖後,治病救人。”


    慈航真人歎息一聲:“我又何嚐不想,隻是這個先來者的修為還要在我之上,我最多就是借助外物之力在其基礎上覆蓋一層,本質上是修改。若想要抹除,且不說我能否做到,就算能勉強做到,也太晚了,甲申靈官本來的人格已經與後來的人格融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分割不開,隻能整個抹去,變成一個傻子。”


    張月鹿不由好一陣無言。


    慈航真人緩緩說道:“此人的手法高明,在原有人格的基礎上進行雕琢,而非全麵否定原有人格。就好似在舊樓的基礎上修修補補進行改建,而不是在旁邊另起新樓,隻有這樣,才能讓人看不出端倪,不會暴露。不過這也徹底沒了逆轉的餘地。”


    齊玄素抓住了重點:“真人,你說此人的境界修為還在你之上,那豈不是三師這個級別的?”


    慈航真人道:“具體高到什麽程度,我不好說,畢竟我沒有親眼見過,隻能是揣摩。可能有三師這麽高,也可能有三大士這麽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還沒到一劫仙人的高度。”


    齊玄素道:“多半就是江別承說的那個詭異女人,那個藏在幕後操縱拔都汗的女人。”


    慈航真人道:“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青霄,把‘六字光明咒劍’借我一下。”


    張月鹿從發髻上取下“六字光明咒劍”交到慈航真人的手中。


    慈航真人伸手一指,催動“六字光明咒劍”,使得六劍合作一劍,先是從劍尖位置綻放出瑩白剔透的點點光明,又倏然暴漲丈餘,大放光明。


    一道佛光再次籠罩了甲申靈官。


    甲申靈官頓時發出痛苦怒吼,可以透過光柱隱約看到一個虛幻人影出現在甲申靈官的身後,不斷扭曲。


    慈航真人繼續催動“六字光明咒劍”,人影越來越淡,甲申靈官也漸漸趨於平靜。


    片刻之後,光芒消散,已經不見虛幻人影的身影,似乎已經被消融殆盡,隻剩下甲申靈官一人,呆呆站在原地,神色茫然,腦後還生有一圈若隱若現的七彩背光。


    雖然時間不長,但慈航真人的額頭上竟是滲出了細密汗珠,可見消耗之大。


    齊玄素輕聲問道:“這就可以了?”


    慈航真人點了點頭,又將“六字光明咒劍”還給了張月鹿。


    然後慈航真人來到甲申靈官的麵前,揮袖一掃。


    甲申靈官腦後的七彩背光悉數收斂入他的上丹田中。


    慈航真人輕聲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甲申靈官閉著雙眼,如夢囈一般重複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慈航真人伸出食指在甲申靈官的眉心位置輕輕一點:“該醒了。”


    甲申靈官緩緩睜開雙眼,眼神已然不同,十分清澈,向慈航真人行了一禮。


    慈航真人似是消耗極大,露出幾分疲態,走到旁邊坐下,對齊玄素和張月鹿說道:“你們來問吧。”


    “是。”齊玄素應了一聲,來到甲申靈官的麵前,“甲申靈官,我奉命問話,你要如實迴答。”


    甲申靈官態度大變,恭敬道:“是。”


    齊玄素直接開門見山:“你們進攻金帳西庭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哪怕經受了“度世佛光”的改造,甲申靈官還是有了片刻的恍惚,然後才緩緩說道:“我看到了一個白衣女人孤身出行。”


    齊玄素接著問道:“什麽樣的女人?”


    甲申靈官道:“就是江別承見到的那個白衣女人,他在事後向我匯報,我一聽便知道是同一個人,不過我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齊玄素又問道:“你當時身在大軍之中,難道隻有你見到了嗎?其他靈官呢?他們就沒有見到?事後竟無一人上報,也是你下了封口令?”


    甲申靈官迴答道:“嚴格來說,隻有我看到了那個白衣女人,其他靈官根本看不到她,視若無睹,所以我並沒有下達封口命令。”


    齊玄素立刻扭頭看了慈航真人一眼。


    慈航真人微微點頭:“以那人的境界修為,做到這一點應是不難。”


    齊玄素這才繼續問道:“你見到這個白衣女人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甲申靈官迴答道:“隨著她向我走來,我感覺周圍的景象都扭曲起來,隻剩下那個白衣女人仍舊清晰,她走到我的麵前時,我動彈不得,然後她伸出右手食指點了下我的眉心,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似乎在我的眉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


    齊玄素打斷他道:“她接近你的時候,你是否按照規定佩戴了全套的靈官甲胄,有沒有摘下頭盔?”


    甲申靈官十分肯定地迴答道:“我當時佩戴了頭盔,並且放下了麵甲。”


    齊玄素再次望向慈航真人。


    慈航真人這次沒有立刻給出肯定的答複,微微皺眉:“當初列位祖師設計靈官體係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所以靈官甲胄尤其是頭盔部分有過專門設計,用以應付針對靈官神魂的手段。除非頭盔被損壞,或是靈官主動摘下了頭盔,否則就算是我,也無法以‘度世佛光’影響到一品靈官。”


    張月鹿這幾個通宵也不是白熬的,補充道:“我查閱了相關檔案,根據甲申靈官定期維護靈官甲胄的記錄來看,其專屬靈官甲胄並不存在損壞、替換、遺失等情況。”


    齊玄素喃喃道:“真是奇也怪哉,無視靈官甲胄,難道真是域外天魔的化身容器?”


    慈航真人表示肯定:“域外天魔的手段常常伴隨著基本規則的崩壞,不能以常理論之,現在看來,也隻有這個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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