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微服私訪下來,走訪不止一處,結果是薑大真人很不滿意。


    五娘是道門前輩,不好說什麽。


    慈航真人遠在玉京,同樣不好說什麽。


    陳爭先已經不幸身死,更是死者為大。


    那就是齊玄素了,再加一個張月鹿。


    於是齊玄素外加張月鹿,被薑大真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其實這才是真實的道門,哪有不挨罵的,這裏的挨罵也未必就要吐髒字,主要是語氣和態度方麵。齊玄素和張月鹿以前比較順,而且一般人不敢罵他們,所以很少有這樣的經曆,這次終於是享受到了。


    齊玄素也不能辯解自己剛剛上任,隻能受著,誰讓他是掌府真人,承擔領導責任,他就是幹這個的。


    迴到大雪山行宮之後,連夜召開議事,薑大真人在議事上質問齊玄素:“這就是你們的動員工作?不是嘴上說說就行了,我一再強調,要落到實處,嘴上說了之後,一定要在實際行動上及時跟進,否則還不如不說!”


    薑大真人又質問張月鹿:“你作為天罡堂的首席副堂主,有什麽感想?這就是天罡堂的工作成績?後勤保障不達標,美其名曰磨煉意誌,你們這些穿鶴氅戴道冠的怎麽不去磨煉意誌?”


    齊玄素當場表示,一定要切實保障靈官的各種待遇和合法權益,不能讓靈官流血又流淚。


    張月鹿也做了深刻檢討,承認天罡堂的工作有所不足,虛心接受批評,一定認真整改。


    小殷在一旁看得瑟瑟發抖。


    老張和老齊一起挨訓,五娘也不說話,這是多大的威風!


    這要是落在她的頭上,不敢想象。


    不過小殷又有一點幸災樂禍。


    你們兩個也有今天!


    原來你們也會挨訓啊,平日裏的威風呢?這還真是一級壓一級,一輩壓一輩。


    不過小殷不敢把這點幸災樂禍表現出來,表麵上還是十分沉痛的樣子。雖然她不太清楚為什麽要沉痛,但別人都是一臉沉痛的樣子,她也跟著沉痛就對了。


    當然,齊玄素這個掌府真人挨了訓,不會就這麽算了,從來都是一級壓一級。


    於是齊玄素又召集道府一級議事,問責各副府主和各輔理,同時安排任務。在議事上,包括首席和次席在內,眾人又被齊玄素狠狠訓斥一頓。


    然後這些道府高層們迴去之後再召開議事,主事和執事一級也沒有逃過。


    就這樣,薑大真人把怒氣傳遞給了每一個責任人。


    作為道門最頂層的大人物之一,薑大真人已經從心所欲不逾矩了,隻要不涉及核心的權力問題,就算逾矩,那也肯定是規矩錯了。這就好比錯字和通假字的區別,普通人寫錯了是錯字,大文豪寫錯了便是通假字。


    議事結束,齊玄素和張月鹿並肩走出來。


    齊玄素摸了摸額頭,感歎道:“我從進入天罡堂給你打下手到現在主政一方,還沒有被別人這麽罵過,這次算是過癮了。”


    其實齊玄素這頓罵挨得多少有點冤枉,畢竟不久前他還在萬象道宮教書呢,要不是東華真人點將,他也不會在西域道府這邊更加地海闊天空,要怪也是怪他的前任。可是沒辦法,人死為大,都不提了,活著的人裏麵,總不能真去把慈航真人給罵一頓,他這就算是代嶽母受過了。


    張月鹿對此心知肚明,不過張月鹿並不覺得自己冤枉,她已經上任天罡堂首席副堂主有一段時間了,沒能發現這些問題,她認為還是自己的工作不到位。


    如果說齊玄素的表態更多是出於大局考慮,那麽她的檢討更多就是內心所想了。


    張月鹿說道:“不過薑大真人說得很對,無論怎麽修飾,打仗就是拚命。既然讓人家豁出性命,那就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使其沒有後顧之憂。我們現在做的還遠遠不夠。”


    齊玄素道:“這些事情你去做,我的事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律法上。”


    張月鹿點了點頭。


    齊玄素不是隨口亂說的,還真有一件急事,那就是再次明確西域邊界,將其寫入律法之中,程序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過去一直沒有這麽做,主要是因為五代大掌教主張扶持佛門內部的親道門派,還是想著以比較柔和的方式完成三教合一,自然不能過於刺激佛門,就一直含糊著。現如今情況不一樣了,親道門派明顯失勢,佛門激進派全麵抬頭,道門決定要進攻佛門,自然要立法明確這些事情,這是興仁義之師的一部分。


    這也是掌府真人的權力,因為道門疆域太大,從天南到海北,坐擁半個世界並非虛言,許多地方的環境地理和風俗人情差別極大,道門一級的律法不可能全部兼顧,所以道門允許各地道府根據各地實際情況自行製定道府一級的律法,對道門一級律法進行補充。


    道府級律法隻適用於本地道府,不適用於其他道府,而且等級位於道門律法之下,即兩者衝突時,以道門律法優先。


    所以齊玄素現在擁有製定律法的權力了,也難怪他對律法的觀念一再轉變。說得難聽點,律法條文的解釋權在次席副府主那裏,這都不算什麽,想要什麽律法,掌府真人可以給你現寫一條。


    怎麽,你不服氣?


    這就是掌府真人的權力。


    所以說掌府真人要高於掌宮真人,隻低於位在中樞的掌堂真人。


    當然,這種權力不能濫用。齊玄素這次也是得到了金闕的支持和許可,算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隨著靈官們陸續到位,雙方兵力對比逐漸形成均勢,齊玄素還要簽署府主令,將自主反擊的權力下放到最前線。即不必向上級請示,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在我方轄境內進行一切合理反擊。


    這是第一步。


    接下來還要進入佛門境內進行懲戒,不過要徐徐圖之,最好是占住道德高地,就如鄭伯克段於鄢。


    就在齊玄素密切關注律法推進情況的時候,由李朱玉和李命乘牽頭,北辰堂分堂的第一期調查報告也出來了。


    齊玄素大概看了下,內鬼沒抓到,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翻出來不少,跟絕聖堂破案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有貪墨錢款的,有三妻四妾開後宮的,有修煉邪法的,還有偷著崇拜域外天魔搞活人獻祭的。


    主要是這次力度太大,西域道府和北辰堂總堂的雙重壓力,使得北辰堂分堂這邊不敢有絲毫怠慢,不放過半點蛛絲馬跡,也不講什麽人情世故了,直接翻了個底朝天。


    雖然暫時還沒有找出內鬼,但違法亂紀的挖出一大批。


    這些人不能不處理,更不能就這麽放了,所以就先報到齊玄素這邊,請掌府真人示下。


    齊玄素給出處理意見,移交次席副府主處置,該撤職的撤職,該殺頭的殺頭,就當是戰前祭旗了,沒什麽好說的。


    現在這個時候,管你什麽背景,都救不了。


    倒是那個暗中崇拜域外天魔的人,齊玄素打算親自審問一下。


    畢竟齊玄素手頭掌握著真正的域外天魔,他一直想要研究該怎麽使用,可無論是周夢遙,還是東華真人,都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答案。


    若是自己獨自探索,說實話,齊玄素還沒有那個底蘊和本事。還是那句老話,年紀擺在這裏,他能接觸的各種隱秘事物相當有限,甚至一身修為都不是靠自己修煉得來,必然會缺少感悟,能把“長生石之心”研究明白就不錯了。


    在這種情況下,齊玄素萬萬沒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有研“研究”外天魔的人,這可真是一個意外之喜。


    話說迴來,西域道府也是臥虎藏龍,什麽樣的“能人”都有,除了這個祭拜域外天魔的,其他幾個也都是“身懷絕技”。


    那拿那個開後宮的來說吧,是一位輔理,平時做喜歡媒人,以關心下屬的名義把情人嫁給下屬,然後讓下屬幫著養私生子,十分隱蔽,要不是這次道府上下抓內鬼,還真沒辦法把他揪出來。


    至於這位是怎麽暴露的,主要是因為他喜歡寫日記,把每次辦事的經過事無巨細地寫下來,說得誇張一點,倒像是在寫研究筆記,隻不過十分香豔。


    北辰堂分堂仔細搜查了每個嫌疑人的居所和簽押房,於是把這些日記給搜了出來,他的事情便瞞不住了,隻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他之所以留下這些筆記,不僅是事後迴味,還要留作素材,日後以此寫一部媲美四大奇書的“傳世大作”。


    北辰堂初步統計了一下,這些日記裏涉及的女人,大約有一百多個,而且相當一部分都是道府的女道士,還是有家室的那種,且不難判斷這些女道士的真實身份。


    這也是一個難題,這種事情捅出去,道府顏麵不存,這些女道士的道侶鬧將起來,那便是好幾十個家庭,這些女道士再來個尋死覓活,著實不利於內部團結。可不處理這些女道士,豈不是放縱她們以色相行賄升職?搞特權也不是這麽個搞法。


    最後還是齊玄素下了決斷,膿包總要捅破,不能粉飾太平,涉及此事的女道士全部拿下,交由風憲堂分堂從嚴處理,尋死以畏罪自殺論處,鬧事以尋釁滋事論處。


    齊玄素也是沒想到,內鬼還沒有線索,先來了一次整頓風氣。


    具體的工作自然由次席副府主負責。


    齊玄素還是要把精力放在域外天魔上麵。


    既然掌府真人有令,那麽北辰堂分堂很快便把有關卷宗擺到了齊玄素的案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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