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全盛狀態的周夢遙,齊玄素縱然手持仙物,也不是對手,無奈周夢遙來此本就是為了尋找恢複傷勢的機緣,不複巔峰,卻是在一時半刻之間拿不下齊玄素。


    其實齊玄素也不輕鬆,因為打了半天,看似不分上下,實則周夢遙始終沒有全力出手,因為齊玄素能放出化身,周夢遙同樣可以放出化身,可周夢遙一直都是本尊作戰,可見仍舊留有幾分餘力,大概是怕齊玄素還有什麽後手謀劃。


    齊玄素也沒太好的辦法,隻能祈盼著龍小白趕緊現身,如此就能扭轉局勢。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第三個出現之人並非龍小白,而是蘇元載。


    不過形勢對於齊玄素還是有利的,齊玄素早在動手之初就已經想好了,無論是龍小白,還是蘇元載,甚至是“掌櫃”,都不可能站在周夢遙那邊,前兩者就不必說了,“掌櫃”可不知道齊玄素就是清平會之人,更不知道齊玄素跟“客棧”的各種恩怨,那都是魏無鬼幹的,與我齊玄素何幹?


    在“掌櫃”的視角中,他們與齊玄素這位道門的年輕俊傑素無交集,隻是久聞大名,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敵人,隻能算是陌生人。


    可周夢遙卻是“客棧”的大敵,先是“客棧”的“廚子”襲殺了周夢遙的心腹“青衫濕”,兩家已經為了此事鬧過一次,大動幹戈,後來周夢遙又親自出手打傷了“東主”,梁子越結越深,“掌櫃”大概率會站在齊玄素這邊,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至於周夢遙揭破齊玄素的身份,關鍵也得有人信,你說是就是了?可沒有紅口白牙就能汙人清白的道理。


    正是有這樣的算計,齊玄素才敢跟周夢遙動手較量。


    就算遲遲沒有人趕來,他還有一顆“佛陀舍利”,能夠硬拚一下。


    蘇元載駕馭著樓船破空而至,他還是站在船頭,自然看到了正在激鬥的齊、周二人,遠遠就停下了。


    雖然蘇元載不知齊玄素為什麽會出現在此地,但他作為堂堂掌府真人,也是深諳思謀之人,隻是略微思量便能得出一個大概結論。


    對於蘇元載而言,齊玄素怎麽進來的並不重要,關鍵該怎麽處理。


    雖然齊玄素是姐姐蘇元儀的女婿,甚至慈航真人在齊玄素的大婚典禮上充當了高堂,但這種關係也很難說,裴神符還是東華真人的妹妹呢,關係更近,還不是跟齊玄素撕破臉了?


    蘇元載和齊玄素的關係,沒有那麽好,也沒有那麽壞,大概介於裴小樓和裴神符之間。


    其實齊玄素也預料到了,他隻能確定蘇元載應該不會站在周夢遙那邊,卻不敢肯定蘇元載一定站在自己這邊,所以他一直都把希望寄托在龍小白的身上,隻是這個傻大姐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蘇元載觀望了片刻,忽然出聲道:“兩位,兩位,還請住手,聽我一言。”


    齊玄素和周夢遙本就互相忌憚,齊玄素是因為修為不濟,周夢遙則是擔心齊玄素有什麽後手,聞聽此言,不約而同地罷手停戰,各自向後退去,拉開距離。


    蘇元載見此情景,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言道:“齊真人與周先生皆是我道門棟梁,同出一脈,何必大動幹戈?有什麽話,大可以坐下慢慢說。”


    蘇元載沒有稱唿齊玄素的表字“天淵”,而是用了一個“齊真人”,既是不願意擺長輩的架子,而是選擇把齊玄素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也是不願意被齊玄素用親戚關係綁架,想要維持一個相對中立的立場。


    齊玄素道:“蘇真人,此言差矣,這位周先生可不是什麽道門棟梁,而是清平會的幕後主人,堂堂‘清平調’,與‘天廷’金公祖師並列齊名的仙人。先前因圖謀不軌,被薑大真人持劍砍去了頭顱,我今日與她相鬥,實是為道門除一禍害,就算我會錯,難道薑大真人還會錯嗎?還請蘇真人與我聯手,合力擒殺此獠!”


    周夢遙冷笑一聲:“逆徒!你不妨把你賣師求榮的事情一並說給蘇掌府聽一聽,不曾想,你不僅叛出師門,還要弑師!如你這等無情無義之輩,也配做參知真人?金闕中的某些人,真是瞎了眼。”


    齊玄素不為所動:“眾所周知,我有兩位師父,如今這位師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乃是東華真人,姓裴,名諱上玄下之,舉行拜師典禮時,蘇真人也在場。還有一位師父,是我早年時的啟蒙之師,姓齊,名諱上浩下然。我齊玄素的‘齊’字,便是由此而來。這位師父出身蜀州齊家,乃是萬妙真人之族弟,已經不幸身死,如此我才拜了東華真人為師,這都是有據可查。周夢遙,我何時與你有了師徒關係?”


    “倒是我幾經查探,發現先師之死與你有著莫大幹係,根據萬妙真人所言,先師當年之所以離開齊家,離開全真道,皆是因為一個女人之故,這個女人該不會是你吧?周夢遙,你敢說先師之死與你無關嗎!”


    “這些話,就是到了金闕之上,大掌教之前,我也敢說,敢與萬妙真人當麵對質,你敢嗎?”


    周夢遙一時間無言以對。


    因為無論怎麽講,齊浩然的確是齊玄素的師父,這是走了程序,且各種檔案上有明確記載的。而且齊浩然的確是死於周夢遙之手,這也是個客觀事實,就是在太上道祖的麵前起誓,那也不是說謊欺騙。別人若問齊玄素為什麽跟周夢遙不死不休,齊玄素大可以說殺師之仇。


    周夢遙總不能說她就是齊浩然,是她冒用了齊浩然的身份收齊玄素為徒。


    這話一說出來,明眼人都知道周夢遙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而且前提是錯的,程序是錯的,這段師徒關係更不成立。


    如此一來,齊玄素算是直接用話把周夢遙堵死了。


    齊玄素本身並不認可這段關係,從齊玄素發現真相的那一天起,兩人就恩斷義絕,反目成仇。隻是他想要刺激周夢遙的時候,就學李家人陰陽怪氣,稱唿一聲師父,他翻臉的時候,就直唿其名,罵她該死。


    蘇元載哪裏不明白,隻是打定主意要和稀泥,便揣著明白裝糊塗:“據我所知,萬妙真人的族弟是死於‘客棧’之手,而周先生是清平會的主人。眾所周知,‘客棧’與清平會一向勢不兩立,清平會的一名首領便是被‘客棧’所殺,所以在我看來,所謂周先生殺了齊真人的師父,多半是誤會。”


    “至於周先生的身份,齊真人應該還不知道吧,周先生祖上乃是玄聖親傳,雖然周先生誌不在道門,並非真人,但齊真人的義母姚先生也是如此,齊真人應該理解才是。而且周先生修為通玄,能力非凡,在地師麵前也是得用的。”


    “所以,請二位看在我蘇某人的薄麵上,就此罷手,各退一步,成全一段佳話,豈不美哉?”


    齊玄素和周夢遙各自沉默了。


    雖然蘇元載既比不得齊玄素,也比不得周夢遙,但在此時此刻,蘇元載卻有可能左右勝負,若是他相幫齊玄素,那麽周夢遙就有危險,若是他相幫周夢遙,那麽齊玄素就有危險。如此一來,無論是齊玄素,還是周夢遙,都要慎重考慮蘇元載的提議了。


    齊玄素緩緩開口道:“蘇真人,慈航真人恐怕不會讚同你今日的做法,東華真人、薑大真人也不會讚同。”


    蘇元載笑了笑:“齊真人,若是按照你的想法,將周先生置於死地,那麽地師不會讚同。”


    涉及地師,到底是沒有公然撕破臉,齊玄素便不再說話。


    蘇元載接著說道:“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兩難若能兩顧,自是最好。我蘇某人平生不好鬥,隻好解鬥,今日為兩位和解,我們不妨打一個賭。”


    齊玄素問道:“請問蘇真人,什麽賭?”


    蘇元載道:“我有一法,聽天而命,少時便知。”


    周夢遙也道:“不知蘇真人是何主意?”


    蘇元載道:“兩位之間有天大的誤會,蘇某不才,忝為中人,為兩位和解,你們看在元載的麵上,免了這場爭鬥,各自收手,如何?”


    齊玄素淡淡道:“蘇真人,這不是江湖上的意氣之爭,而是原則問題。事關原則問題,怎麽能討價還價?”


    周夢遙道:“蘇真人,既然齊玄素如此不識時務,不如你我聯手,將其拿下,事後就算有什麽問題,自有地師出麵與東華真人說話,至於慈航真人那邊,我親自登門解釋就是。”


    齊玄素沒有說話,不過已經扣住了“佛祖舍利”。


    蘇元載仍舊秉持中立立場,伸手一指遠處探出雲海形如孤島的山峰,說道:“飛劍之道,百步飛劍是入門,千裏飛劍才算有成,從此地到那處山峰位置,差不多有千裏之遙,這茫茫雲海,活人入內,則受萬重幻象侵擾,墜入其中,萬劫不複。可飛劍乃是死物,並不受影響,我們今日便以飛劍為賭。”


    “我若一劍刺中山峰,你們兩位就此罷手,如若飛劍不及,你們繼續廝殺,我不過問。誰若反悔,我便與另一人並力擊之,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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