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神符也好,玉衡星主也罷,看著年輕一些,實則也都是年過半百之人。越往上層,圈子越小,反而沒什麽不認識的,就算沒怎麽打過交道,最起碼有所耳聞。


    裴神符一眼便認出了玉衡星主:“紫光社也要聽從齊玄素的命令嗎?”


    玉衡星主道:“齊真人和張真人一體,這也是張真人的意思。”


    紫光社一直是站在正一道這邊的,不過紫光社的權力一直掌握在天師的手中,天師選擇跳過張拘成,直接把權力交給了張月鹿。齊玄素則分享了張月鹿的權力,隻要張月鹿不明確反對,紫光社一般會直接聽齊玄素的命令。


    當然,張月鹿同樣會分享齊玄素的權力,尤其是齊玄素暫時不能理事的時候,張月鹿甚至可以完全頂替齊玄素,這其實就是大掌教和大掌教夫人的模式。所以兩人其實是一個整體,必須要統一思想,不能兩個人各行其是,更不能搞內鬥。


    裴神符冷哼一聲,一揮袖子。


    李天貞不由自主地向後飄退,同時可以看到裴神符身周有六劫之力湧動。


    玉衡星主並不畏懼。


    “六虛劫”雖然厲害,但畢竟不是“逍遙六虛劫”,更不是“六咒逍遙六虛劫”,還是差了點意思。


    玄聖整合功法,刪改閹割,以安全為首要前提,固然提高了下限,可也壓製了上限,天下難有兩全之事。


    所以張月鹿、姚裴、李天清等人反而還要去修煉隱患極大的原版功法,為的就是一個上限。其中張月鹿的“五雷天心正法”算是隱患較小,頂多是經脈、心肺受損,齊玄素給了“長生丹”,也能彌補迴來。姚裴至今受困於“太上忘情經”的副作用,就算她有朝一日修煉成功,恐怕也是習慣成自然。


    “六虛劫”正是“逍遙六虛劫”的簡化版本,更容易修煉,威力也更弱。


    反之,“六咒逍遙六虛劫”則是加強版本,仙人也未必能修成。如今道門,可能隻有地師一人修成,就算是地師,也隻是有可能,而不是肯定。或者說,要問誰最有可能修成此法,那隻能是地師。


    玉衡星主隨即展開了自己的道果境神域,她是紫光真君的信徒,按照道門的劃分,也就是神仙傳承。


    玉衡星主的神域並非浩瀚星空,而是一個好似萬花筒的鏡之世界。


    上、下、左、右、前、後,無論哪個方向,無論哪個角度,都是鏡子,鏡子與鏡子之間沒有任何縫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鏡子構成。裏裏外外,層層疊疊,遠近不一的無數鏡子充斥了視野,無數個房間與走廊串連,好似一個蜂巢的架構。


    而鏡子與鏡子之間又互相反射,使得空間在視覺上無限延展開來,看不到盡頭,仿佛一座迷宮。


    鏡子是極致的虛假。


    裴神符置身於鏡子世界之中,從各種角度看到了無數個自己。這些鏡中的自己也都死死盯著她。


    漸漸地,鏡子中的裴神符好像活了過來,有的茫然若失,有的狀若瘋狂,有的陰沉灰暗,有的猙獰痛苦,有的神色詭譎,有的空虛軟弱,有的猶豫不定,有的悔恨萬分。


    這些情緒又反過來影響到了裴神符的本體,要讓裴神符心智大亂。


    裴神符趕忙使了個“清心咒”,穩住心神,開始在這座鏡中世界穿行。


    神域不同於陣法,駕馭陣法之人可以藏在陣外,可神域之主必須坐鎮神域,就如神仙隻能在自己的神國之中,如此一來,神仙和神國的威能才能發揮到最大。


    不過隨著裴神符深入鏡中世界,鏡中倒映出的裴神符變得越來越年輕,原來還是四十許歲的貴婦,慢慢變成了三十多歲的少婦,又變成了風華正茂的二十多歲,再是花樣年華的少女時期,最後是小小稚童。


    與之相對應的,裴神符的各種記憶也以倒敘形式在鏡子中展現出來。


    生下姚裴,嫁入姚家,兄妹失和,裴家小姐,弟弟出生,兄妹相親,父母疼愛……


    隻是這些記憶又與真正的事實有些出入,有了一些細微的扭曲。


    這使得裴神符的心神有了些許動搖。


    隨著裴神符的心神動搖,鏡子迷宮仿佛得到了某種力量,開始進一步擴大,玉衡星主藏得更深了。


    這就是信以為真的本質,越是不信,越能勘破本質。反過來就是沉淪其中,難以自拔。


    其實這種手段很挑人,如果遇到堅剛不可奪其誌之人,或者是無欲無求無畏無懼之人,那就是照出無數影子而已,沒有半點作用。


    當年璿璣星主就跟張月鹿玩了個類似的遊戲,最後還是張月鹿贏了。


    不過很顯然,裴神符不是張月鹿,不在其列。私欲越重之人,心靈上的弱點越大。


    裴神符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巫祝的上限和下限差距極大,若是運用巧妙外加神力充足,足以與天仙抗衡。


    玉衡星主明顯是有備而來,而她卻是倉促出手,畢竟根據原定計劃,李天清和佛門老僧就能把齊玄素拿下,根本不用她出手。


    如此一來,以有心算無心,玉衡星主自然占據上風。


    此時玉衡星主正藏在鏡子世界的最深處,這裏是一座完全由鏡子構成的宮殿,玉衡星主正高坐王座之上,修長雙腿交疊,紫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星辰的光芒,仿佛藏著一方浩瀚星空,她的手中端著一杯紅酒,微微搖晃。


    在玉衡星主舉杯的手上,紅寶石戒指熠熠生輝,仿佛一隻鮮紅魔眼,仔細看去,戒指被雕刻成一條咬尾之蛇,蛇身遍布肉眼難見的微小符文,這些符文組成了蛇紋。


    紅寶石戒指的紅光照在酒杯上,映出萬千血光,又經過無數鏡子的折射,使得這裏完全變成了血紅的顏色。


    在玉衡星主的麵前還有一麵特殊的鏡子,這也是整個神域中唯一獨立存在的鏡子,漂浮半空,不與其他鏡子有所接觸,其中也沒有倒映出玉衡星主的麵容,而是顯示出裴神符的具體位置。


    玉衡星主是沉默地看著鏡中的裴神符。


    終於,裴神符還是來到了玉衡星主所在宮殿,畢竟兩人沒有境界上的差距,還談不上貓戲老鼠。


    不過裴神符並非毫發無損,心神疲憊,仿佛我與我周旋久,已經不複巔峰狀態。


    裴神符看到玉衡星主後,醞釀多時的六劫之力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六劫齊至。陰火、玄冰、天風、雷殛、幽冥、赤土顯化在玉衡星主的身上。


    沒有任何疑問,玉衡星主的身影直接崩碎,化作無數鏡子的碎屑。


    不過那麵漂浮的鏡子中,以及周圍的無數鏡子中,又出現了玉衡星主的身影,她還是維持著老樣子,雙腿交疊,端著酒杯,毫發無損。


    “不愧是‘六虛劫’,果然厲害。”玉衡星主故作驚訝的聲音傳來,無數鏡子中的無數玉衡星主齊齊開口,無數個聲音匯聚一處,仿佛千百萬人山唿之聲,又似無數信徒齊聲詠唱對神的讚美詩篇。


    裴神符皺起眉頭。


    這裏麵肯定隻有一個是真的,關鍵哪個是真的?哪些又是幻影?她竟是無法分辨,最起碼短時間內無法做到。


    無法分辨就意味著有了破綻,意味著存在信以為真的可能,便給了玉衡星主抓手。


    果不其然,此心念一起,鏡子中的所有玉衡星主齊齊起身,將酒杯交到另外一隻手中,然後以食指上的咬尾蛇紅寶石戒指對準了裴神符,紅寶石上射出紅線。如此一來,便是無數紅線密密麻麻交織一處,最終匯聚在裴神符的身上,甚至穿透了裴神符的身體,從各個角度瞄準了裴神符的心髒。


    很顯然,這枚戒指相當不俗,雖然不是中原的半仙物,但應該是西方世界的半神器,足以對偽仙造成威脅。


    這裏麵隻有一根紅線是真的,可不知具體位置,不知會從何處射來。


    護住全身,說說容易,以高境界對低境界也容易,同境界交手談何容易?


    裴神符一咬牙,取出一樣物事。


    如果齊玄素在這裏,那麽一定會很熟悉,正是“希瑞經”的書頁。


    當初地師可是得了整整一本,足足有三百九十七頁。地師隻給了齊玄素七頁,沒出婆羅洲,齊玄素就用完了,剩下的書頁都是在南大陸得到的。


    裴神符作為姚家主母,有一張“希瑞經”書頁也不奇怪。


    鏡子世界本就能放大他人心中的弱點,在這種情況下再用“希瑞經”的書頁肯定會造成一些難以挽迴的影響,隻是裴神符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裴神符的目光掃過人皮上的字符,雖然裴神符並不認識這些古怪字符,更不明白其中代表了怎樣的含義,但這些字符有著超越認知界限的力量,就如佛門的“他心通”一般,直擊閱讀者的內心。


    一瞬間,裴神符清晰感覺到一股驕傲、狂妄、自大的情緒開始迅速滋生壯大。


    不僅齊玄素根本不值一提,就連裴玄之、蘇元儀、李無垢也不算什麽。三師不過是塚中枯骨,不足道哉。


    姚家是她的囊中之物,裴家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要讓姚裴隨她之姓,改名裴姚,她還要把姚家和裴家整合成一個家族,壓倒張家和李家,成為道門第一大家族。


    她要效仿明空女帝,以六十高齡登臨天下共主的尊位。


    隨之而來的便是虛妄之力。


    裴神符的境界節節攀升,突破造化階段,躋身偽仙階段。


    與此同時,玉衡星主也發動了攻勢。


    「昨天沒有先更後改,李天清打成了王天清,發現了,不過修改時走神改成了王天笑。畢竟李天清出場就兩章,對我來說也很陌生,遠不如王天笑順口又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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