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月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到現在這般境地之中。


    他從行院出來之後,還是如往常一般,獨自步行迴去,他喜歡這種感覺,夜風吹拂,微醺半醉,算是一天忙碌之後難得的閑暇。


    隻是今晚不一樣,他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迎麵走過來幾個道士打扮的人。


    一開始的時候,張五月沒當一迴事,新港還在建設之中,這裏最多的就是各種西道門之人,也不奇怪。


    隻是兩者距離拉近的時候,那幾個西道門道士突然靠了上來,把張五月團團圍住。


    直到這個時候,張五月才意識到不對,可為時已晚。


    “你們要幹什麽?”張五月警惕問道。


    為首之人是個中原麵孔,說道:“張五月是吧?我們老板想要見你一麵。”


    “你們老板是誰?”張五月問道。


    西道門這邊有時候也會把自己的上司叫作“老板”。


    那中原道士道:“去了就知道了。”


    張五月說道:“那好,我跟身邊的人說一聲。”


    便在這時,那中原道士出手如電,一把便抓住了張五月的手腕。


    張五月掙脫了一下,紋絲不動——此人少說也是天人修為,張五月完全不是對手。


    “我看,就沒這個必要了吧?”中原道士冷冷說道。


    張五月哪裏還不知道,這些人來者不善,說道:“你們到底是誰?你們不是西道門的道士。”


    “你不必知道。”那中原道士使了個眼色,幾個人把張五月控製住,直接塞到一口早就準備好的大箱子裏,又在箱子上貼了一道符籙,想要出來是不可能的,有人駕駛馬車過來,這幾個人又把箱子放到馬車上,直奔港口而去。


    那口箱子隔絕內外,張五月也不知道自己被運到了哪裏,等他再從箱子裏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個漆黑的房間裏。


    周圍站著那幾個綁架自己的中原麵孔道士。


    張五月還算是有幾分靜氣,雖然驚慌,但沒有失去理智,強作鎮定道:“諸位是要求財嗎?若是求財,那都好說,錢財畢竟是身外之物,隻要能保我平安,我一定滿足諸位的要求。”


    為首的那名道士臉色便如僵屍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隻有眼珠偶爾轉動,還能證明他是個活人。


    此人緩緩開口道:“張公子說笑了,你姐姐是張真人,姐夫是齊真人,我們要是把你放迴去,這兩位真人怎麽會善罷甘休?隻怕是有命拿錢沒命花。”


    張五月臉色一變:“那你們要如何?”


    此人說道:“我說過了,我們老板想要見你一麵。”


    張五月愈發疑惑:“你們老板到底是誰?他在哪裏?”


    中原道士說道:“我們老板是誰,暫且還不能告訴你,至於他在哪裏,當然是在中原了,畢竟南大陸是西道門的地盤,他不方便過來。”


    張五月聞聽此言,心中不由一驚。


    他也不是傻子,已經咂摸出許多不一樣的意味,這些人明知道他姐姐是張月鹿、姐夫是齊玄素,還敢在皇甫極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綁走,一下子打了三個人的臉,甚至還打了張家的臉,這不是一個膽大包天或者亡命徒就能解釋的。


    更大的可能是這些人有恃無恐,誰有如此底氣?誰又有如此手段?


    答案顯而易見,正是太平道。


    隻有太平道才不在意張月鹿和齊玄素,也隻有太平道才能有如此大的能量,直接派人到南大陸抓人。


    想明白這一點後,張五月立刻說道:“你們這是壞了規矩,我是張家人,你們做了初一,就不要怪別人做十五。”


    那為首的中原道士嘴角扯了一下,大概就算是冷冷一笑,說道:“看來張公子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不過我還要向張公子解釋一下,我們不是要把張公子怎麽樣,隻是要把張公子帶迴中原而已,到了中原,肯定放張公子自由,不傷張公子性命,怎麽能說是壞了規矩?”


    張五月咬牙道:“好啊,你們是風憲堂的人?還是北辰堂的人?放我自由?你們是想要拿我的事情去打張真人吧?”


    中原道士道:“看來張公子還是個聰明人,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事情,我們也不算冤枉了你,隻能說是手段激進了一點,事後不僅會做出認真檢討,而且會向張公子擺酒道歉——如果張公子能從幽獄中出來的話。”


    張五月忍不住罵道:“放你娘的屁,我幹什麽事情了?公司已經關了,賺的錢也被罰沒了,你們這些人幹的事情比我黑一百倍,就憑你們,也有臉來查我?也配在我麵前裝什麽鐵麵青天?我可去你的吧!”


    中原道士不為所動,“你說關停就關停,你說罰沒就罰沒,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吧?像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肯定不止這個數,還有其他的,而且你幹這種買賣,不需要孝敬上麵嗎?還有這些孝敬,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張五月聽明白了,這夥人真就是衝著張月鹿來的,此時又驚又怒,還有悔恨,悔不聽張月鹿之言,跑出來搞什麽生意買賣。


    “對,我是孝敬了,你知道我孝敬給誰了嗎?”張五月一股怒氣直衝天靈,也不管不顧了,“你想知道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中原道士臉上勉強有了幾分笑意:“哦?張公子願意配合?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隻要張公子好好配合,我保證不會傷張公子一根毫毛,就算是去幽獄,也隻是走個過場罷了,在裏麵想要什麽有什麽,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女人男人,都可以滿足。”


    張五月笑了一聲:“我的錢全都孝敬給李長歌了,還有李天貞和李命煌,這三位都是我的好大哥,你小子不長眼綁了我,信不信我讓三位兄長弄死你?”


    中原道士臉上本就不多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見了,死氣沉沉,“牙尖嘴利,張公子還有心情開玩笑,不過不著急,我們迴了中原之後再慢慢計較,我有的是辦法讓張公子老實配合。”


    這幾個人原本是想連夜帶走張五月,也幾乎就要成功了,因為飛舟目標太大,所以他們沒有選擇飛舟,而是用小船追上一艘已經提前起航的貨輪,打算靠著貨輪的掩護,悄然離開南大陸。


    隻是他們低估了皇甫極的決斷和魄力。


    皇甫極一聲令下,西天罡堂派出戰艦,愣是把當天起航的大小船隻全都給追了迴來,誰要敢違抗命令,拒不返航,就以通敵之罪論處。


    可以說是非常嚴厲了。


    而且西道門這個地方,還是以人治為主,不太講程序,誰也不會覺得皇甫極是在嚇唬人。


    最終所有船隻全部返航,暫且被封鎖在港口中,所有人不許登岸,然後絕聖堂派人一艘船一艘船仔細搜查,因為飛舟比較少,先搜飛舟。


    於是這些人和張五月又迴到了新港,幾個道士臉色陰沉,顯然沒料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張五月倒是幸災樂禍,大有看好戲的意思。


    真當皇甫真人沒脾氣啊?你們從他眼皮子底下抓人,打他的臉,不被他抓到還好,隻要落到了他的手裏,不管你們是誰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張五月甚至還有閑情逸致想著,李家這是激化矛盾,他本來還擔心李長歌到了之後會主動拉攏皇甫真人,現在看來多半是不會了。


    不過這些人也是神通廣大,畢竟有天人坐鎮,抓住一個機會,還是偷偷上了岸,又把張五月從貨船轉移到了另外一個隱秘據點。


    他們做了一個簡單分工,一個人留下來看守張五月,另外的人出去打探消息。


    經過一番打探之後,他們發現情況不容樂觀,因為皇甫極的手筆太大了,簡直把新港圍成了一個鐵桶,現在到處都在抓奸細,甚至還真抓到了幾個福音部的人,他們幾個生麵孔根本逃不出去。


    在這種情況下,再想把張五月帶走恐怕就不大現實了,於是他們想了另外一個辦法,讓張五月寫供詞,同時留影,然後帶走這些證據,以後大不了就說張五月在羈押審訊的時候逃跑,潛逃到了南大陸,怎麽都能圓。


    隻是他們這個行動組主要是抓人,沒有配備方士和巫祝,想要讓張五月老實“承認錯誤”,並且“交代問題”,就得動用一點暴力手段了。


    當然,在此之前,那中原道士還是跟張五月溝通交流了一番,許諾隻要張五月認真“交代問題”,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張五月自然一口迴絕。


    那中原道士麵無表情道:“那就隻好走程序了。”


    他的兩個手下便開始“走程序”,隻見一個道士取出一條鞭子,可見鞭身上纏繞滿了各種詭異符籙和銅錢,與普通符籙相較,這些符籙的筆跡鮮紅,張牙舞爪,透著一股猙獰戾氣。至於銅錢,自從大玄推出新錢之後,就已經很少見了。可見銅錢上有“明雍”的字樣,那是前朝世宗的年號,距今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時間。


    道士揮舞了一下鞭子,說道:“張公子應該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如果張公子不知道,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告訴張公子,這叫‘勾魂鞭’,名字俗套,打在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也不疼,便是尋常婦孺也承受得住。不過其附帶的魂魄之痛就沒有這麽簡單了,可比什麽皮肉之苦都要難捱。”


    道士的語氣輕柔,倒像是小意勸解。


    張五月並不奇怪,北辰堂和天罡堂被譽為道門的兩隻拳頭,一內一外,是毫無爭議的暴力機構,北辰堂的人怎麽可能斯斯文文,怎麽可能講究仁恕之道。


    隻是張五月今天還真就一硬到底了:“盡管來!我張五月要是怕了,就不是張月鹿的弟弟,我就不姓張。”


    道士不再說話,猛地一鞭子抽在張五月的身上。


    正如道士所說,這條鞭子打在身上的威力實在尋常,連條血印子都沒留下。


    可就在這一瞬間,張五月的瞳孔猛然收縮,雙眼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過河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問江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問江湖並收藏過河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