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定的劇本,七娘這個義母角色比齊浩然這個師父角色更適合用恩情的鎖鏈來控製齊玄素。


    所以周夢遙最初的打算是她親自當這個義母。


    不過讓給七娘,也沒什麽問題。就算要反噬也該反噬七娘,而不是她這個幕後之人。


    可事態的發展,偏偏出乎了周夢遙的意料之外,齊玄素這小子沒有恨上姚七,反而認準了她,不死不休的。


    這裏麵肯定出了什麽問題。


    周夢遙也意識到是七娘從中搞了鬼,畢竟當初選人就是七娘一手負責,是七娘從萬象道宮的眾多道童中選出了這個不起眼的小家夥,決定讓這個小家夥成為他們這個計劃的核心關鍵,“玄素”這個名字也是七娘給取的,說是為了紀念一個已經死了的故人,又說這孩子像那個故人。


    至於七娘為什麽有這麽大的話語權,道理也很簡單,“長生石之心”在她的手上,必須要尊重她的意見。


    不過周夢遙也防了一手,於是兩人立下契約。


    現在看來,這個契約的確發揮了一些作用,可到底沒能防住。


    其實也不能怪周夢遙疏忽,僅憑七娘一個人,又有契約限製,是不能如何的,關鍵是天師插手了。


    這才使得局勢的發展徹底脫離了掌控。


    齊玄素在周夢遙提前劃定的框架內,不管得到多少,都不可能勝過周夢遙。


    可外部勢力插手了,那就是另外一個說法了。


    所以說外部勢力最可惡了,總是意味著變數。


    這個外部勢力怎麽來的?


    是因為齊玄素要娶張月鹿,成了張家的女婿。


    以天師和張拘成為首的張家人很喜歡這個女婿。


    齊玄素和張月鹿沒有後代子嗣,不能威脅大宗的地位,就是讓齊玄素或者張月鹿執掌張家,也不是不行,因為人生不過百年,百年之後,張家還是張家。


    齊玄素很有出息,偏偏父族和母族沒人,妻族的比重會大大增加。鄉下械鬥搶水,兒子要親自上陣,女婿卻不必,因為女婿也有家族,女婿是那邊搶水的主力。可如果女婿沒有家族呢,這不就成了自家的兒子嗎。


    齊玄素隻有師父和義母,師父還是盟友。


    這就像白撿了個兒子,為什麽不喜歡?


    既然喜歡,那就握在手裏。


    想要牢牢握住齊玄素,使其成為張家的一員,那就要斬斷齊玄素與其他想要控製齊玄素的勢力之間的聯係,真正做到為我所用。


    這種事情不能明著來,不能激起齊玄素的反感,要順勢而為,最好是齊玄素自己主動提出來,然後順水推舟。


    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事後就算齊玄素知道了也不會怎麽樣,因為張家從始至終都沒有損害齊玄素的利益,也沒有欺騙齊玄素,反而是幫了齊玄素一把,難道嶽家重視你想要拉攏你還是錯嗎?沒有這樣的道理。


    至此,天師橫插一手的邏輯就逐漸清楚了。


    說白了,周夢遙種樹,天師摘果子。


    關於這一點,周夢遙看得很明白。


    她雖然憤怒張家老匹夫的無恥,但也沒什麽可說的,畢竟這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本就不擇手段,技不如人就活該輸。


    關鍵自家人不是一條心。


    齊玄素搭上張家的大船是因為張月鹿。


    那麽齊玄素怎麽結識了張月鹿?


    是因為齊玄素去了天罡堂,當時張月鹿剛剛接手搖光司,需要人手,隻要齊玄素在那個時間段去天罡堂,結識張月鹿是必然。


    到底是誰安排齊玄素去天罡堂的?


    是七娘。


    她親自安排齊玄素去玉京找孫永楓走門路,進入天罡堂的備選名單,最終被張月鹿選中,成功與張月鹿搭上了關係。


    別看七娘整天對張月鹿一百個不順眼,恰恰是她一手撮合了兩人。


    說得難聽點,自己選的兒媳婦,再不順眼也得忍著。


    所以此時此刻,周夢遙深深感受到自己被七娘耍了,可她不明白七娘為什麽要這麽做,動機是什麽。


    為了一個素昧平生之人,就毀了多年的謀劃?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就算這個素昧平生之人像個故人,那也說不通。


    周夢遙哪裏會想到,七娘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與齊玄素相識,也許姚柳還對齊玄素有點印象。齊玄素不是像當年故人,就是當年的故人。


    從七娘的角度來看,她其實就是要完成當年的兩個誓言。


    第一個誓言,讓齊玄素身無分文。


    第二個誓言,再來一次,這一次好好來。


    現在差不多都完成了。


    周夢遙最近在忙一些其他同樣重要的事情,很多時候都不在人間,不僅沒有關注齊玄素,還把清平會托付給了七娘,結果所托非人。她迴來之後發現,情況近乎完全失控,七娘不僅什麽都沒做,反而還添了一把火。


    “事情不會就這麽算了。”周夢遙正式宣告自己的迴歸,“我們走著瞧。”


    七娘也不裝了,滿臉不在乎:“有能耐你使去。”


    其實走到今天這一步,七娘已經無法給齊玄素遮風擋雨了,畢竟齊玄素的地位越來越高,接下來就是進入金闕,成為參知真人。這也就是七娘的極限了。


    再往後,齊玄素除了靠自己,也就是指望天師、東華真人這些人。


    你周夢遙有多少本事,盡管找這倆人使去,尤其是張家老匹夫,看著慈眉善目的,平易近人,能把從小相依為命的妹妹給一劍斬了,這心是有多狠?這樣的對手,可不好對付。


    另一邊,齊玄素正在用“雲中信”向清微真人請示有關胡恩阿汗的事情。


    事前不請示,事後不匯報,這是僅次於直接背叛的不忠誠、不老實。


    齊玄素當然知道這個規矩,他要用胡恩阿汗,是擔著風險的,當然要事前請示一下,免得日後出了什麽問題,被人大做文章。


    當然,不是說事前請示了就沒有責任,而是請示了之後,責任就有了範圍,就算真辦砸了,也是照章處罰,不會被上綱上線。


    清微真人聽完齊玄素的匯報之後,認真思考了片刻:“牽涉蟲人和古神兩方勢力,你手頭上可以調用的人手的確是少了一點。至於西道門那邊,他們剛剛打完仗,有難處,我們要理解,西道門能讓絕聖堂和天罡堂全力配合已經是很有誠意了,不好再去苛求太多,隻是缺少一些造化階段以上的高端戰力,不得已之下啟用一些特殊人士。”


    齊玄素道:“是這樣的,根據我的觀察,胡恩阿汗應該不是那些人的人,也沒有參與其中,他對西道門的感情還是深的。”


    清微真人做出了指示:“你是全權特使,身臨第一線,自然要以你的判斷為準。我沒有更多的指示,記住兩句話: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關鍵是要用好。暗影之潮的事情,蟲人的事情,都隻是一個開始,局勢很可能進一步惡化,甚至影響整個南大陸,你肩膀上的擔子很重,你要有心理準備。”


    “是!”齊玄素沉聲應道。


    清微真人又道:“不僅是這件事,南大陸的很多事情都要用這個思路去解決。在南大陸,我們不但要在正麵戰場抵禦蒸汽福音,更重要的是在後方戰場嚴厲整肅各種內外反動勢力,要爭取人才,爭取人心。無論什麽時候,戰略上要以人心為重,戰術上要以人才為重。雖說方向錯了,越有才華,造成的破壞也就越大,但如果方向對了呢,那就是一筆十分寶貴的財富,胡恩阿汗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我最近聽了一首詩,是個儒門之人所作,現在也送給你: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雖然前兩句有貶損道門之嫌疑,但整體立意很好,用在南大陸也是不錯。”


    齊玄素應道:“玄素牢記真人教誨。”


    齊玄素結束了“雲中信”的通話,發現魚符也有消息,不由有些奇怪。他之所以改用“雲中信”,就是因為距離太遠,隻能用“雲中信”這種特殊手段。按照道理來說,魚符已經失效了,怎麽能聯係上了?總不會是清平會有人到了南大陸。


    齊玄素接起魚符,另一邊正是七娘。


    七娘開門見山:“方便說話嗎?”


    齊玄素看了眼左右,因為要向清微真人請示,關乎道門機密,他還是很小心的,此時沒有別人,各種措施也沒撤去:“方便說話。”


    七娘點了點頭:“主要是通知你一聲,從今天起,‘金錯刀’被清平會正式除名了。”


    “啊?”齊玄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當初慈航真人要求了幾次,七娘都不同意,這次怎麽同意了?


    不等齊玄素開口反問,七娘緊接著說道:“還有,清平會的魚符升級了,可以像經籙那樣遠距離通訊,不過這是你最後一次使用魚符了。結束通話之後,我就會把你的魚符權限給銷掉。”


    齊玄素生怕七娘來一句“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聯係了”,趕忙問道:“我們以後怎麽聯絡?”


    七娘道:“當然是用經籙,我是四品祭酒道士,有‘初真經籙’。你的‘上洞經籙’應該能綁定好幾個人吧。”


    齊玄素隻能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其他事情等你從南大陸迴來再說。”七娘結束了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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