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繼續前行,中間這條路也與澹台盈所說的那般,剛好二十裏,起初還能見到神鷹衛們淩亂的步伐足跡,越往後走,足跡也就越少,最終不可見了,就像被什麽抹去了一般。


    很快,三人來到了盡頭,這裏也是死路。


    “不應該是這樣,就算是一座陵墓,也應該有墓室才對,總不能說這裏是一座未完工的陵墓,隻有三條墓道。”齊玄素望著麵前的土壁說道。


    五娘說道:“讓我來。”


    也不等齊玄素答應,五娘已經出手,一道橫向的火柱衝擊在前方的土壁之上,在熾熱的高溫下,泥土直接結晶化,五娘以火焰生生開辟出一條結晶化的通道。


    似乎正如澹台盈所說,這看似未曾完工的通道就在這裏停止挖掘,前方是實心的。


    不過五娘不信邪,或者說五娘堅信力氣夠大就能出奇跡。


    所以五娘非但沒有停止火焰開路,反而是加大了火力,不斷將土壤燒成結晶,一直將這條結晶化的道路向前延伸了二裏左右。


    然後齊玄素便發現,竟然打通了。


    隔著二裏厚度的泥土,另一邊竟然別有洞天。


    也不能說澹台盈錯了,二裏就是西洋人的一千米,這樣的厚度,很難說不是實心的。這麽長的距離,挖到另外一座相鄰的陵墓裏都說得過去。


    齊玄素其實很不喜歡這樣的查案經曆,他更喜歡與人鬥,而不是在這裏解謎團,他不由暗自想著,應該把陳劍仇帶來的。


    三人依次穿過這條隻供一人勉強彎腰前行的逼仄結晶通道,來到另一邊,發現這裏是個地下宮殿。


    在宮殿正中的位置是一個祭壇,在祭壇上方有一座小小的屍山——大概由四十具左右的屍體堆積而成,都已經變成皮包骨頭的幹屍,扭曲猙獰,不過從衣著來看,正是已經失蹤多時的神鷹衛。


    他們被獻祭了。


    這些神鷹衛都是有修為在身之人,其生魂的質量比起普通人更高。


    一個普通生魂抵得上一千個不那麽虔誠的普通信徒一年的產出,一個神鷹衛怎麽也能以一當十,也就是一萬個普通信徒一年的產出。


    一百個神鷹衛就是百萬普通信徒一年的產出。


    換算成虔誠的核心信徒,也有十萬之眾。


    這個數字就變得很恐怖了。


    也許對於道門來說,這隻是個小數字,才一百萬而已,一個金陵府就不止這麽多人,更不必說金陵府隻是江南的一部分,江南隻是中原的一部分,在中原之外還有諸多海外領地。


    可不要忘了,道門要用神力供養龐大的靈官部隊,其中包括了十二名偽仙級別的一品靈官和七十二名二品靈官,三品靈官更多,這還不算齊玄素這種道士裏的神力消耗大戶。


    所以道門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具體到某個人,很難在短時間內獲取如此多的神力。


    這麽多的神力,幕後之人到底要幹什麽?


    而且通過血祭得來的神力是攜帶業火的,有著隕落的危險。


    這個結果不能說多麽出乎意料,可隨之而來的是許多想不通的地方。


    這些神鷹衛是怎麽穿過長達一千米的泥土阻隔?總不能個個都會土遁之術。


    這座祭壇又是誰建的?


    齊玄素仔細觀察著這座地下宮殿和祭壇,然後他發現兩者的風格不能說格格不入,那也是衝突強烈,可以斷定,是先有了神殿,後有了祭壇。


    齊玄素走近祭壇,既然是獻祭,必然要有明確的指向,一般都會留下一些明顯的標誌,比如說對應神靈的聖徽。


    齊玄素在祭壇基座的四周沒有發現對應的標誌,隻好將祭壇上的屍體挪開,在祭壇的中心位置顯露出一個聖徽。


    並非是長柄鐮刀、白骨、烏鴉的塞繆爾聖徽,而是一輪黑色的太陽。


    五娘也來到祭壇上,低頭看了一眼,嘖嘖道:“這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聖徽?我在南大陸的時候從沒有見過,難道真是希瑞拉的標誌?”


    齊玄素又檢查了神鷹衛的屍體,發現這些屍體的身上果然出現了黑色的太陽刺青,與絕聖堂中停放的屍體如出一轍。


    齊玄素長長歎了口氣:“再去另外兩條岔路看一看吧。”


    接下來三人原路返迴岔路口,又去了左邊那條路,也就是澹台盈撿到黑曜石小刀的那條路。


    走到盡頭,還是一條死路,隻有未曾挖掘完的土壁。


    五娘示意兩人後退,準備故技重施。


    齊玄素卻攔住了五娘:“先等一下,好像有點不對。”


    “哪裏不對?”五娘的掌中已經燃燒起七彩的火焰,躍躍欲試。


    齊玄素不是無的放矢,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一直沒有動靜的“歸藏燈”突然生效了。


    不過這次不是看到未來,而是看到了過去。


    雖然這裏的地氣已經混亂,無法進行地氣迴溯,但“歸藏燈”並不受地氣的影響,它是以一種更高層次、更高維度的方式去查看過去和未來。


    這一瞬間,齊玄素看到了三十幾名神鷹衛來到這條通道的盡頭,他們渾渾噩噩,臉色灰敗,就像行屍走肉,然後朝著已經是死路的土壁走去。


    就在這一刻,土壁竟然活了過來,開始蠕動,就像蛞蝓這種軟體物種,裏麵充滿了汁液。


    第一個神鷹衛接觸到了土壁,然後直接被吞了進去,就好像受到某種外力的擠壓,強行穿過了這層薄膜,進入粘液之中,不過這層薄膜並沒有受損,十分神奇。


    進入其中的神鷹衛繼續在黏液中渾渾噩噩地艱難前行,後麵的神鷹衛按照同樣的方式穿過薄膜,進入其中。


    現在,齊玄素終於知道這些神鷹衛是怎麽穿過厚厚的土層了,不是神鷹衛們會用土遁之法,而是這些土層有古怪。


    這些土層是活的,就像一隻長達一千米、半透明的巨大蛞蝓,平時可以偽裝成土層的樣子,就是這隻蛞蝓堵塞了道路。


    而且這隻蛞蝓似乎還會移動,蠕動時抹去了神鷹衛們的足跡。


    五娘先前直接暴力開路,很可能直接把一隻巨大蛞蝓給殺死了,火焰直接蒸發一切,使其變成了結晶。


    這也怪不得五娘,誰又能想到世間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其實在早些年的時候,中原也有許多類似的鬼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可能是一些存在於傳說中的異獸,他們適應了時代的變化,順應了時代發展的潮流,也開發出一些新的套路,裝神弄鬼,大吹法螺,動輒要把所有人族如何,它們又凝視了世界多少億年,竟是開始傳起教來。


    世人不知此中內情,信以為真,將其視作不可名狀的異神,對其頂禮膜拜,經常弄出一些殘忍詭異的事件,影響很壞。隻是這些人也不想想,它們果真有如此威能,哪裏還用藏頭露尾。


    道門打敗了佛門之後,終於能騰出手來對付這些東西,縱觀三代大掌教的整個任期,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一直沒停下處理這些牛鬼蛇神,滌蕩各種藏在陰暗角落縫隙裏的汙泥濁水,甚至不惜直接動用天罡堂,後來由天罡堂針對隱秘結社的傳統也是這個時候留下的。


    最終結果是斐然的,如今的中原大地已經很少見到這些東西,原本如牛毛一般的大小結社也隻剩下有古仙做靠山的那幾家。


    到了齊玄素這代道士,妖怪都很少見,蛟龍近乎絕跡,更不必說這些東西了,基本沒怎麽接觸過,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敵人就是人。


    不過南大陸就不一樣了,這裏還處於一種蠻荒的狀態,仍舊存在著許多未被發現的秘密。


    迴神後的齊玄素輕聲道:“這是一條活著的蛞蝓,姑且稱之為蛞蝓吧。”


    五娘一怔:“蛞蝓?”


    隨即五娘發散了神念,開始探索眼前的物事,然後也有些被震驚了:“這南大陸還真是邪門,竟然有這種鬼東西。不過,這倒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是我們剛到南大陸時發生的事情。”


    齊玄素問道:“什麽事?”


    五娘徐徐說道:“那時候在中原、南大陸、南洋等道門之人涉足的地方,流傳了一種修仙方式,號稱內丹派,說是吞噬一種特殊的丹藥,能夠修為大增,有些人管這種丹藥叫‘築基丹’,吃了所謂的‘築基丹’就能築基了,然後還有什麽煉氣、凝液,很快就能結丹,進入所謂的金丹期。”


    澹台盈忍不住道:“所謂金丹,金者,堅剛永久不壞之物;丹者,圓滿光淨無虧之物。古仙借金丹之名,以喻本來圓明真靈之性也。此性在儒門則名太極,在佛門則名圓覺,在道門則名金丹。名雖分三,其實一物。儒門修之則為聖,佛門修之則為佛,道門修之則為仙。”


    “所謂金丹大道,以體魄作爐鼎,以體內的精、氣作餌藥,以神為火,三者歸一,可得長生。這個結丹是什麽鬼?金丹不是煉丹,難道還要在體內修出一顆丹丸嗎?金丹是一種境界,看不見,摸不著,是一個抽象化的概念,而非一種具體事物,什麽結成金丹,一看就是外行人望文生義搞出來的東西,隻知道字麵意思,就牽強附會。”


    五娘同意這個說法:“的確是牽強附會,後來我們發現,所謂的丹藥其實是蟲卵,所謂的修煉過程其實就是在體內孵化蟲卵的過程,所謂的結成金丹其實是幼蟲結繭,而所謂的丹破生出元嬰,則是幼蟲破繭而出成為成蟲。到了成蟲這個階段,五髒六腑被成蟲啃噬一空,空留一具不死的軀殼,整個人成為蟲子的傀儡,多半藥石無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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