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問道:“既然你被困許久,那你為什麽不去靈山?”


    “你以為我不想嗎?”齊教瑤憤憤不平道,“我進來之後才知道,那裏被封起來了,我根本進不去。可是我進不去,別人就能進去了?你說的捷足先登之人總不會是地師。”


    齊玄素心中暗忖:“當然是姚家人了,你進不去,不意味著他們進不去。”


    齊教瑤觀察著齊玄素的神情,說道:“看來你也不知道靈山被封鎖的消息,那你還去嗎?”


    “你不甘心,我同樣不甘心,總是要去看一看的,說不定能進去。”齊玄素說道。


    齊教瑤道:“那我們倒是能結伴同行。”


    齊玄素沒有拒絕,道門之人總比古巫可信。


    兩人陷入到沉默之中,隻有外麵的血色月光照了些許進來。


    不過齊玄素還是不能完全放心,想要套話,於是沒話找話道:“齊真人叫齊教正,你叫齊教瑤,為什麽齊暮雨不叫齊教雨?”


    齊教瑤反問道:“你叫齊玄素,為什麽你不叫齊永素?為什麽你不叫齊玄都?”


    齊玄素啞口無言。


    不過話說迴來,他也不是一開始就叫齊玄素,這個名字是師父給取的,也是跟著師父姓齊,他以前在萬象道宮的時候還有個名,就是叫永什麽,沒有姓。


    當初在上清宮見到嶽柳離,嶽柳離就沒有聽說過“齊玄素”這個名字,隻是覺得齊玄素有些眼熟,後來才知道齊玄素改名了。


    至於莫清第、


    嶽柳離、萬修武、石雨等人,他們不一樣,萬象道宮的下宮不全是孤兒,也有部分被父母送進去的寒門子弟,雖然不能與父母相見,但終究還是有父母的,自然有名有姓。萬象道宮下宮沒有的是世家子,哪怕張月鹿這種小宗出身,也是在大真人府的族學中度過。


    誰還沒點過往呢,張月鹿以前也不叫張月鹿,而是叫張心月。


    再往前數,大魏的太祖皇帝也也是改過名的,可見成事之後,就要改個符合身份地位的名字。


    齊玄素不再嚐試套話,將“青雲”橫於膝上,等待天亮。


    這次變成了齊教瑤主動套話了:“齊玄……天淵,你腰上的經籙,我怎麽看著像是二品太乙道士的規格?”


    齊玄素不由一怔,他這次沒戴蓮花冠,也沒穿鶴氅,而是穿了“幽逸雲衣”,隻是習慣性地掛著經籙,畢竟經籙是比較常用的東西,不適合放在須彌物中。


    既然被看到了,齊玄素也沒有否認,說道:“正是‘上洞經籙’。”


    齊教瑤訝然道:“難道你小子真是二品太乙道士?你才多大?難怪你剛才問我認不認識你,這麽年輕的二品太乙道士的確是無人不知。”


    齊玄素謙遜道:“僥幸而已。”


    齊教瑤自語道:“我到底被困了多久?天殺的靈山洞天。”


    既然齊教瑤主動起了話頭,齊玄素便順勢繼續套話:“既然你被困在靈山洞天許久,那麽你一定也知道這裏


    蘊藏著什麽危險了?”


    齊教瑤點了點頭:“想必你已經看到了,最為直觀的就是頭頂血月,血光普照之處,會有一些古巫和荒獸的投影被複活,不算危險,卻很煩人。不過真正的危險並非來自於血月,而是來自於靈山洞天本身。”


    齊玄素一怔,隨即說道:“你是說因為靈山洞天崩潰而產生的各種空間縫隙?”


    雖然看不清齊教瑤的麵容,但通過她那忽然變得十分正經的語氣可以看出,此時的她一定是滿臉正色:“空間縫隙是死的,隻要避開就行了,那有什麽危險的?我是說,如果待在靈山洞天的時間太長,就會被靈山洞天慢慢同化,與靈山洞天融為一體。當年昆侖洞天還未落地的時候,許多人試圖進入昆侖洞天,結果陷於昆侖洞天之中,成為昆侖洞天的一部分,並被陸吾神驅使,如奴如仆。直到玄聖重建道門,昆侖洞天落地,這些人才算是解脫。”


    齊玄素心中一凜,他還真看過這方麵的記載,最早的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中就有幾位來自於昆侖洞天,如果靈山洞天和昆侖洞天一樣,那麽他的這次靈山之行必須速戰速決了,就算淪為棋子,也好過成為靈山洞天的肥料。


    不過齊玄素也意識到另一點,問道:“你在靈山洞天許久,怎麽沒有與靈山洞天融為一體?”


    齊教瑤森森一笑,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有與靈山洞天融為一體


    ?”


    齊玄素不由一驚,已經握住了橫於膝上的“青雲”。


    齊教瑤語氣又是一變,大笑道:“騙你的,看你嚇得這個樣子,還二品太乙道士呢。”


    齊玄素皺起眉頭,冷冷地望著齊教瑤。


    齊教瑤道:“靈山洞天都爛成這個樣子了,像一座四麵漏風的破房子,怎麽能與當初的昆侖洞天相比?放心好了,不管你在這裏待上多久,都沒什麽關係。”


    齊玄素隻覺得這個齊教瑤性格十分惡劣,不悅道:“說正事的時候不要開玩笑。”


    “生氣啦?”齊教瑤渾不在意,“真沒勁,大男人要心胸開闊,不要小肚雞腸。”


    齊玄素道:“女人要賢良淑德,不要嬌縱任性。”


    齊教瑤振振有詞:“賢良淑德是儒門禮教對女人的約束,道門提倡平等,要舍棄糟粕,勇於打破牢籠,追求自我。道友,大魏早就亡了。”


    齊玄素針鋒相對:“既然如此,那麽胸懷寬廣也是傳統對男人的規訓,誰說男人不能斤斤計較?道友,不能雙重標準。”


    齊教瑤伸手指了指齊玄素,半出話來。


    這小子的嘴皮子功夫還真不好對付,這種平等的大帽子竟然扣他不住。


    難道靈山洞天外麵的道德版本更迭如此之快?


    齊玄素不想在這種話題上過多糾纏,轉迴正題:“這裏到底有什麽危險?”


    齊教瑤道:“最大的危險位於靈山,在那裏有三尊祖巫遺骸。”


    齊玄素頓時明白了:“十


    一巫中的開明六巫去往昆侖洞天,巫鹹被埋葬於幽冥穀中,隻有四位大巫留在靈山洞天,並戰死於靈山洞天,不過又不包括巫羅。”


    齊教瑤道:“沒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巫羅和巫鹹已經複活,誰敢說這三尊祖巫會不會複活?就算三尊祖巫不能死而複生,如果化作類似僵屍的存在,那也是十分棘手。”


    齊玄素想了想,又問道:“那麽去往靈山的路上呢?有什麽危險?”


    齊教瑤揉了揉肚子:“我餓了。我太久沒吃東西,你有什麽吃的?”


    齊玄素哪裏會隨身攜帶食物,他也很久不吃東西了,雖然武夫對於血肉有一定的需求,但到了造化階段之後,隻有進食蘊含龐大氣血的特殊肉類才有增益,比如龍肉。如果是普通的血肉,可能要日啖九牛,通過數量來保證質量,那就很麻煩了,齊玄素這麽忙,不可能拿出大半天時間去進食,幹脆就不吃了,反正他提升境界修為主要是靠“玄玉”,拋棄這種傳統的武夫修煉方式沒什麽太大問題。


    不過齊玄素也有辦法,方士的“造物境”就能憑空造物,於是他問道:“你想吃什麽?”


    齊教瑤道:“糖醋鯉魚、蔥燒海參、九轉大腸、一品豆腐,湯和甜品就算了,再來一壺酒。”


    “你還挺會吃。”齊玄素迴憶了一下,這幾樣東西他都吃過,倒是不難。


    齊玄素一揮袍袖,在齊教瑤的麵前多了四個盤


    子,剛好是她要求的四道菜。


    然後齊玄素又伸手一點,多了一把長嘴酒壺和一隻酒杯,有無形之手端起酒壺為齊教瑤斟酒。


    齊教瑤難掩驚訝語氣:“你不是武夫嗎?怎麽能用方士的神通?還是造物境的手段。”


    齊玄素不想解釋,隻是說道:“不必你管,吃你的。”


    齊教瑤嘀嘀咕咕:“假的,都是假的,也就嚐嚐味道,等到法力消散,就跟沒有吃過一樣。”


    齊玄素道:“你就說你吃不吃吧,你要是不吃,我收了。”


    “吃,吃!”齊教瑤也不揭開麵具,而是端起盤子,對著菜品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發出了一聲迴味無窮的感歎:“好,好。”


    接著她又重複這個動作,算是把酒菜全都嚐過了,隻品味道,並不果腹。具體味道都是齊玄素根據迴憶複製的,能給齊首席做菜的廚子,自然手藝非同凡響。


    齊教瑤心滿意足之後,說道:“看在這幾道菜的麵子上,我就跟說你實話吧,信不信在你。其實隻有巫姑的遺骸在靈山之上,其餘兩位大巫則是隕落在了靈山之外,分別是巫即和巫真,巫即擅長製造幻境,巫真擅長拘拿他人魂魄,巫姑的體魄最為強大,堪比許多上古荒獸。我們現在的位置距離巫即隕落的地方已經不遠了。”


    齊玄素有些不確信道:“你已經變了好幾套說辭,你的嘴裏有實話嗎?”


    齊教瑤毫不在意道:“我呢,愛吃不吃。


    你呢,愛信不信。”


    沒有辦法,齊玄素也隻能暫時相信了:“好罷,我們要去靈山,是不是必須經過巫即所在的區域?”


    “可以繞路。”齊教瑤道,“隻是繞路之後又要麵對怎樣的未知境況,那就不好說了。”


    齊玄素想了想,下定決心:“那好,我們就去巫即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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