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容和姚裴已經從東婆娑洲返迴了婆羅洲,一個是主管律法的次席副府主,一個是代表風憲堂的副堂主,由她們出麵,意味著隻是道門內部紀律的問題,還扯不上叛逃和通敵。如果是北辰堂出馬,那麽性質就複雜了。


    這也算是齊玄素留出的幾分餘地。


    北辰堂和風憲堂在職責上存在重合交叉的部分,北辰堂之所以是上三堂,除了其權限更大、職責範圍更廣之外,更重要的是北辰堂切實掌握部分武力,雖然從賬麵數字來看遠不如天罡堂大,但受到的限製遠小於天罡堂,反而在非戰時比天罡堂更為靈活,故而顯得強勢。


    風憲堂並不掌握武力,隻是在絕大多數時候,風憲堂抓人,也不需要動用武力,很少有人敢於直接武力反抗,更多是束手就擒。


    嚴格來說,風憲堂的主要職責是審判,而非抓捕,兩者本該是分開的,隻是隨著時間推移,一些情況發生了變化,審判變得流於形式,風憲堂也會親自下場抓人。與之相對,北辰堂同樣會直接給人定罪。


    齊玄素???????????????的確說過道門並非大魏朝廷,從來不搞青鸞衛那一套,可實際情況卻是比較複雜,沒有這麽簡單。很多時候,紙麵上、台麵上、明麵上是一迴事,實際操作、台麵底下、暗地裏又是另外一迴事。


    當然,真要講程序,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徐教容這位次席副府主所代表的道府實施抓捕。這也是齊玄素不親自出麵的原因,他這個首席副府主沒有這方麵的職責。


    而且這次的確不一樣了,王教鷹可不是會束手就擒之人,也必須借助道府的武力才能進行合圍抓捕。


    這也是齊玄素提前派出天罡堂輔理和二品靈官對王教鶴進行監視的用意。


    這些監視者隨時可以轉變為抓捕者。


    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了,但不僅僅是齊玄素一個人沒睡,事實上道府的絕大部分人都沒睡,誰也能嗅到彌漫在升龍府的緊張氣息。


    陳劍仇來到了水宮,也見到了徐教容。


    不必陳劍仇說什麽,徐教容已經知道他的來意——對於一位曾經的大秘書來說,結合形勢揣摩人心算是基本功。


    徐教容問道:「齊首席已經下了決心?」


    陳劍仇點了點頭。


    徐教容站起身:「那就走吧。」


    姚裴也在水宮,畢竟水宮很大,不可能隻有兩個簽押房。


    王教鷹的確是想要逃離升龍府,而且很倉促。


    最直接的原因是,王教鶴和孫合玉已經不在升龍府。他不知道兄長是先一步逃走了,還是遭遇了什麽不測,可他十分明白一件事,局勢已經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要麽走,要麽就是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並非他的風格,那就隻有走了。


    能否走得掉,總要試過才知道。


    王教鷹沒有選擇用飛的方式離開升龍府,那太顯眼了,如今的升龍府當真是高人如雲,薑大真人還沒動身呢,所以他是用走的。


    漸漸地,城門越來越近了,隱約可以看到黑暗中如匍匐巨獸的高大城門樓。


    王教鷹作為坐鎮大虞國的副府主,在升龍府經營多年,自然很多心腹親信,哪怕王家大


    廈將傾,仍舊是如此。負責這座城門的就是他的人,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從這裏出城。


    當王教鷹來到城門洞前時,城門並沒有如料想的那般開啟。


    這讓王教鷹的心不由一沉。


    緊接著,城頭上亮起了火光。


    一位身披漆黑甲胄的二品靈官從城門洞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王副府主,這麽晚了,要到哪裏去?」


    與之同時,天罡堂分堂


    輔理也出現在城頭上,在他身邊簇擁著大量的靈官,手中的長銃已經居高臨下地對準了王教鷹。


    「王教鷹,你已落天網,還不束手就擒?」


    王教鷹知道自己被人算計,大喝一聲:「就憑你們,也敢抓我?我乃道府副府主!」


    「那憑我,還有金闕的命令,能不能抓你?」緊接著一個聲音響起。


    徐教容出現了,在她身邊還有一個年輕女道士,正是姚裴。


    兩人剛好堵住了王教鷹的退路。


    轉眼之間,王教鷹已經落入重重包圍之中。


    王???????????????教鶴位高權重,是為參知真人,殺他影響太大,可以說是兔死狐悲,也可以說是刑不上大夫,所以王教鶴還有可能保住一條性命,可以在鎖妖塔中度過餘生。


    王儋清紈絝,不務正業,偏偏是這個「不務正業」救了他,不管是真正的正業,還是家族的「正業」,他都沒有深入參與其中,反而是罪責不大,最起碼是罪不至死。雖然他得罪了齊玄素,但齊玄素並不願意因為這種小事壞了自己的風評,反而會秉公處理。


    這也是王教鶴主動把王儋清送到齊玄素手中的原因——如果王儋清沒有落到齊玄素的手中,而是落到了其他人的手裏,那麽這些人很可能為了討好齊玄素,直接主動代勞處理王儋清。隻有落在齊玄素的手中,王儋清才能性命無憂。


    可王教鷹並非參知真人,又深度參與了王家的各種事情,包括逼宮,都是他親自出麵,而且總要有個頂罪的,他幾乎是必死無疑。


    更何況在逼宮的時候,他已經把徐教容得罪死了,如今落到了徐教容的手中,焉能有活路?


    所以王教鷹不存半點僥幸心理,毫不猶豫地開始困獸猶鬥。


    姚裴對此早有防備,哪裏會讓王教鷹如願,大袖一揮,飛出一張棋盤,然後這張棋盤越來越大,十幾丈方圓,朝著王教鷹罩去。


    若是平常時候,王教鷹自然能夠躲開,可此時被團團圍住,已經是避無可避。


    待到王教鷹迴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和姚裴置身於棋盤之上,便如一顆棋子大小,放眼望去,隻見縱橫十九道延伸極遠,極盡目力也不能看到盡頭。除此之外,再不見其他人,也不見升龍府,王教鷹知道這是落入了小世界中,隻能凝神以待。


    就在這時,整個棋盤轟然震動,姚裴和王教鷹的身形開始向上拔高,向下俯瞰,終於可以縱覽整個棋盤,就像身在九天之上俯瞰大地,極為壯觀。與此同時,在兩人的手邊又多出一方棋盒,分黑白二色。


    此棋盤名為「錦繡江山」,寓意以江山為棋盤,乃是全真道半仙物,一入此局之中,若是不能打破此地,就隻能分出勝負才能離場,而落敗之人,


    則要接受懲罰。


    姚裴伸手抓出一把白色棋子:「猜先。」


    王教鷹無可奈何,隻能抓出一顆黑色棋子,表示奇數則己方執黑,反之執白。


    姚裴鬆開手掌,從掌間落下三顆白子,奇數,王教鷹執黑先行。


    王教鷹也算是世家出身了,並非不懂風雅的粗人,略作思索,取出一枚黑子,朝腳下棋盤落去,隻見棋子離手時隻有普通棋子大小,可下落時卻不斷變大,待到落在棋盤上時,已經有磨盤大小,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姚裴以兩指撚起一枚白子落下。


    兩人不斷落子,很快在棋盤上便形成了一白一黑兩條大龍。而在棋盤上方,竟然也隨之顯現出兩條長龍,虎視眈眈,張牙舞爪。


    這棋盤上的大龍乃是應兩人而生,心神相連,若是被屠,宿主也要遭受重創。


    身在棋盤之上,棋盒中的棋子其實就是自身修為所化,


    棋子的多少也與自身的境界修為高低有關,若是境界修為低微之人,棋子數量不如對方,對弈中途便無子可落,自???????????????然是輸了。而落在棋盤上的棋子若是被對手圍住吃掉,折損的也是自身的修為,如果大敗虧輸,修為折損極多,甚至會危急性命。


    這件半仙物可謂是極為針對王教鷹,不給王教鷹同歸於盡的機會,直接比拚境界修為和棋力。比拚境界修為,以王教鷹的修為下完一局還是不成問題,不至於被拖到無子可落的境地。姚裴敢以此物迎戰,自然是對於自己的棋力極為自信了。


    雖然王教鷹會下棋,但談不上此道高手,閑暇時手談幾局,也是敗多勝少,此時對上姚裴,恐怕難以取勝。


    隨著兩人不斷落子,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棋盤上方半空中的兩條大龍也愈發雄壯,並且隨著兩人在棋盤上的廝殺,開始不斷撕咬。


    姚裴始終都是麵無表情,唯有雙眼泛白。


    她之所以選擇這件半仙物,原因很簡單,「天算」下棋,天下無敵。


    兩人的前八十手,都無甚出奇之處,不過在八十手後,姚裴開始逐漸發力,弈至中盤,棋盤上殺機四伏,然後再到一百八十手後,姚裴已經是穩操勝券先手收官的大好局麵。


    在棋盤上方的半空中,代表王教鷹的黑色大龍已經是遍體鱗傷,沒有再戰之力。而王教鷹受其牽連,氣息衰弱。


    王教鷹臉色鐵青,隻能投子認輸。


    在這一瞬間,象征著王教鷹的黑色大龍徹底崩碎,棋盤上方隻剩下代表姚裴的白色大龍。


    緊接著問,棋盤上方雲霧彌漫,其中隱隱有電閃雷鳴,然後那條白色大龍的身形開始不斷變大,巨大頭顱探出雲霧,足有人頭大小的金色眼瞳死死盯著王教鷹,兩條龍須悠悠飄蕩,牙縫之間有絲絲縷縷的白色氣息逸散開來。


    姚裴落在白龍的頭頂,逸散的白色氣息愈發濃鬱,繼而龍身再升高露出半截,可見巨大龍爪,鱗片分明。


    白龍一聲震天龍吟,響徹天地,雲氣翻滾,洶湧如怒濤,在白龍身周匯聚,層層疊加,愈發飄渺難測。


    罡風大起,白龍張口一吐,白色氣息猶若實質一般,凝結成一道巨柱,如銀河落九天,朝著王教鷹當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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