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字頭上一把刀,趙長醪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一千太平錢真不是個小數目,當初齊玄素為了一千太平錢,沒少費力氣。如今的齊玄素的確是不把區區一千太平錢放在眼裏了,可也不要忘了齊玄素現在是什麽身份地位,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再者說了,現在讓齊玄素拿出一千太平錢的現錢,他也拿不出來,誰讓他買房子了呢。


    趙長醪因為這件事,都想把住處的東西偷幾件換錢,可又怕孫鑰真察覺。要知道,孫鑰真有錢是一迴事,不意味著孫鑰真不把錢當錢,很容易露出馬腳。


    因為這些物件隻能走當鋪,可獅子城裏的當鋪大多是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產業,孫鑰真查起來並不費力。


    他有心想跑,可又舍不得獅子城的花花世界。


    這天底下比獅子城還好的地方,當然有,而且也不算少,可南洋地界是沒有第二個了,他又不是朝遊北海暮蒼梧的仙人,也走不了太遠。而且他敢不告而別,孫鑰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把他給抓迴來,以孫家的勢力,他坐了哪趟船,一查便知,隻怕他還沒到舊港宣慰司,就被抓了迴去。


    到了這個時候,趙長醪難免後悔,自己怎麽不借著孫鑰真的名頭結交幾個有用的朋友?整日勾搭良家婦女,到了關鍵時刻,連個出謀劃策的人都沒有。


    連著兩晚,趙長醪都沒怎麽睡好,一閉上眼睛,就夢到


    孫鑰真雷霆震怒,拿著帶有荊棘尖刺的鞭子狠狠抽他。


    那張寫明了事情起因的欠條是個禍根,隻要把這張欠條送到了孫鑰真的麵前,那麽他的這條小命就要去了半條。


    就這麽熬了兩天,趙長醪已經是眼圈發黑,兩眼通紅,疲憊到了極致,走起路來晃晃悠悠,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女鬼榨幹了。


    萬幸孫鑰真最近這段時間迷上了聽戲,專門請了個名角教自己唱戲,沒過來找他,這才沒有發現端倪。


    第三天的時候,討債的登門了。趙長醪沒有辦法,隻能下跪求人,再寬限幾天。


    這些人說是姚家人,卻不姓姚,連小宗旁支都不如,應該說是附庸之流,地理位置決定了他們屬於姚家勢力的外圍,甚至不是道門之人。為首之人名叫阮封爵,本是南洋本地的幫會出身,後來幫會得罪了孫家人,被道府以雷霆手段掃滅,他僅以身免,投奔到姚家附庸的門下成為門客,這才保住了性命。


    聽說要對付孫家,阮封爵最是積極,那真是下死手。更不必說,這次是大小姐親自出麵,對於他們這些比較外圍的勢力來說,能為大小姐辦事,其實是一種幸運,若是事情辦得漂亮,能讓大小姐有個印象,以後的路就好走了。


    阮封爵二話不說又掏出刀子,威脅趙長醪,要把他殺了。


    嚇得趙長醪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不住哀求。


    阮封爵眼見著嚇唬得差不多了,趙長


    醪已經是六神無主,這才緩和了口氣:“這件事也好辦,隻要趙兄弟幫我們一點小忙,這件事就算了,那一千太平錢我們也不要了。”


    趙長醪精神一振,伸手一摸臉上的鼻涕眼淚,趕忙問道:“什麽忙?我一定盡力而為。”


    阮封爵嘿然一笑:“倒也簡單,雖說孫大小姐過去這些年不怎麽摻和買賣上的事情,但也多少接觸一些,如今孫家大公子不成器,落到了齊真人的手裏,一時半刻怕是出不來,大小姐少不得要為孫老爺分擔一二。實不相瞞,我們也是生意場上的買賣人,想要知道一點內幕消息,對於趙兄弟這位枕邊人而言,應該不算什麽難事吧?”


    趙長醪遲疑了一下,答應下來。


    一點內幕消息而已,的確不算什麽難事。


    阮封爵接著便將具體什麽消息向趙長醪交代了。


    這個所謂的內幕消息其實與案子本身沒什麽關係,主要是進一步控製趙長醪的手段。如果一開始就讓趙長醪去對付孫鑰真,他肯定不幹,說不定還會魚死網破,可如果一步步拉他下水,一邊大棒子威脅,一邊再適當給點好處,等到他無法迴頭的時候,就水到渠成了。


    這就像釣魚,魚已經上鉤,不能急著提竿,還要溜魚,等到魚筋疲力盡之後,再提竿也不遲。


    什麽是江湖人?可不是白衣如雪、來去如風,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就是江湖人的一個側影。


    要不怎麽


    說江湖是一方泥潭呢。


    姚裴自然不知道這些經過,她也不想知道,她隻看結果。從她決心動用這些外圍勢力的時候,她就知道手段不會太過光彩。


    因為“太上忘情經”的緣故,姚裴其實是一個有些冷酷的人,隻是這種冷酷都被隱藏在了木訥之下,外人感觸不深。她隻會以絕對的理性去看待事情,而不會感情用事。


    在她看來,這個案子,誰對誰錯都是其次,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說白了,硬要說王家是錯的,要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王家,也不是不行,在取勝之後進行審判的時候的確可以這麽做。


    可真要把自己當成是正義之士替天行道,那就大可不必了,因為這會引出一連串要命的問題,王家有錯,那麽李家有沒有錯?乃至於姚家和張家就這麽幹淨嗎?滅了王家為什麽不滅李家?為什麽不清查張家和姚家?


    這就沒法玩了。


    玩道德大義容易引火燒身。


    所以更合適的說法是王家做得過火了,亦或是吃相太過難看。其根本原因還是王家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其實齊玄素也把這一點看得很明白,好些人說他覺悟不算高,大環境如此,他委實是高不起來,他之所以能上位,是靠了誰?他不能吃人家的飯砸人家的鍋,那會讓他成為“孤臣”,如今道門連個大掌教都沒有,也不知道“孤臣”做給誰看。


    更重要的一點,如果整天拿著道


    德大義去批判這個,或者審判那個,那麽別人就會以聖人的準則去要求你,一旦有做不好的地方,立刻便被口誅筆伐,這就是反噬。


    相反,如果是個惡人,偶爾做幾次好事,還會得到同情和讚揚。


    這就是要求標準的不同。


    一句話,聲妓晚景從良,半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白頭失守,一生之清苦俱非。


    所以,固然不要做老妓,也不要做貞婦。還是做個普通人,有丈夫的時候恪守忠貞之道,沒了丈夫該改嫁就改嫁。


    千萬不能做聖人,還是做個俗人比較穩妥。


    可以有良知,有底線,絕不能認為自己就是正義的化身。


    總而言之,恪守中原人的中庸之道,不走極端,實乃第一等的選擇。


    正因如此,齊玄素到了婆羅洲之後,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大多數時候都力求在規矩內行事,可如果到了非常之時,該用手段還是要用手段。


    兵者詭道也,再在這個時候去講什麽程序正當與否,那都是不合時宜的事情。如果死守著規矩教條不放,那就印證了一句話,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當然,這種話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說,誰拿到台麵上來說,多半要被“清流”們用道德好好拷問一番,用道德的鐵索勒住脖子,麵目猙獰:“為什麽不做聖人?為什麽不守規矩?你該死啊!”


    姚裴吩咐了這件事之後,因為還需要一些時間,她也不好閑著,所以她親自


    前往升龍府,既是見一見王教鶴,也是與徐教容對接一下。


    聽到姚裴要來升龍府的消息,王儋清的心情很不好,甚至有些陰沉,就在前不久,他還在孫鑰真麵前誇下海口,大有姚裴來了婆羅洲也不算什麽的意思,可沒想到姚裴真來了。


    這位姚家大小姐雖然不是正宗風憲堂出身,也沒有張月鹿那麽大的名氣,但手段相當不俗,就任風憲堂副堂主之後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審查小國師李長歌,到底讓李長歌在江南蹉跎了月餘時光,這才讓齊玄素有機會在鳳麟洲戰場上大展拳腳,最終後來者居上,一舉反超了道門三秀。


    王儋清也知道王家落到今日這種局麵到底是因為什麽,當然不是因為齊玄素要動王家,他還沒有這麽大的能力,而是齊玄素背後的人要動王家。


    齊玄素背後的人是誰?是東華真人,說到底還是與姚家脫不開幹係。


    姚裴這次過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為了自家事情出力,豈能不盡心?


    王儋清也頗有幾分自知之明,這位姚副堂主說不定就要對自己下手。


    他如何能不憂心?


    另一邊,齊玄素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陸玉婷負責調查南洋聯合貿易公司,李朱玉甄別城內的聖廷勢力,姚裴清查道府內部。關於“天廷”方麵,則由張月鹿負責,讓紫光社去對付“天廷”,雖然紫光社人少,但紫光社可以借力,劉桂身邊便有紫光社的


    人。


    齊玄素算是得了一些空閑,還是繼續調理傷勢,爭取盡早恢複境界修為,齊玄素不想讓甲寅靈官整天跟著自己,堂堂一品靈官難免心裏不舒服,齊玄素自己也別扭。


    「寫得有點艱難,第二章要晚一點了,不建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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