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清平會的曆史,可謂是由來已久,更早於玄聖重建道門。當時道門還是四分五裂的狀態,儒門才是天下之主,利用各個道門分支之間的矛盾進行平衡,所以那時候的清平會是個“隱秘結社”,對抗儒門、大魏朝廷以及道門內部的反對勢力。


    “太平客棧”與清平會本是一體,清平會是“太平客棧”的核心,“太平客棧”是清平會外圍。都是由玄聖建立,後來一同被玄聖解散。


    玄聖還未離世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重建“太平客棧”,因為怕招玄聖的忌諱,所以去掉了“太平”二字,隻稱“客棧”,而且頭上也沒了“清平會”,與青鸞衛關係密切。


    待到玄聖離世之後,三代地師重建了清平會。


    重建道門之後的第一代地師是上官莞,第二代地師是姚祖,從姚祖之後,地師之位就一直被姚家人牢牢把持,這也標示著姚家成為繼張、李兩家之後的道門第三世家。


    縱觀三道,隻有在玄聖時代才出現過一任非張、李、姚三家出身的副掌教大真人。


    在此之後,哪怕是五代大掌教時期,五代大掌教更換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也是在三大家族內部進行更替,扶持張、李、姚三家內部的年輕人替換先前的三家老人,類似於用張月鹿替換了張拘成,用李長歌替換了李無垢,天師還是姓張,國師還是姓李。


    隻有如此才能把三道的反對聲音降到最低,


    畢竟是肉爛在了自家鍋裏,甚至被換的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也沒有太過堅定的對抗意願,最終選擇自身利益讓步於家族利益。


    如果五代大掌教想要用異姓之人替換當時的三位副掌教大真人,那就沒有這麽簡單了,說得難聽一些,當時的三位副掌教大真人必不會乖乖退位,五代大掌教未必能夠善終。


    自此之後,道門中有了個不成文的規矩,隻有能夠長時間把持三師位置的家族才算頂尖世家,由此確立了道門三大世家的格局。


    隻是到了這一代,張家青黃不接,似乎有出現第二位異姓天師的趨勢,也就是慈航真人出任天師之位。姚家這邊也是如此,如果東華真人爭奪大掌教之位失敗,那麽必然會接任地師之位。


    總體而言,道門內部形成了相當固化的階層,雖然明麵上並非世襲,但實際情況卻是有違玄聖本意了。


    這也算是大勢所趨,任何手段都隻能延緩這種趨勢,而無法根治杜絕,隻因人性如此。儒門看到了這一點,想要從人性上著手,妄圖以“禮”定規矩,教化蒼生,人人知禮,則天下大同。不能說沒有改觀,隻是見效緩慢,幾千年過去了,儒門之人心心念念的大同世界還是看不到影子,更摸不到邊。


    說迴清平會,三代地師重建了清平會後,雖然還延續了清平會的架構,但清平會的性質已經改變了,在事實上,清平會已經成為


    全真道的“私軍”,就如“天廷”是太平道的“私軍”。


    如此一來,清平會的會主就變得十分關鍵,可以對標“天廷”的金公祖師。


    換而言之,清平會的會主大概率是一位仙人。


    佐證是夢中會,齊玄素進入天後的海上龍宮時,與夢中會一樣,具現化為實體,與現世並無不同。這讓齊玄素愈發懷疑清平會的夢中會其實是一方特殊的神國,而進入夢中會的儀式也的確有些像拜神。如果真如齊玄素所猜測這般,那麽清平會那位從未露麵的會主大概率是一位神仙。


    隻是這位會主似乎受到某種限製,亦或是如七娘所說那般,正在沉睡,所以從不露麵,也不出手,就是自己麾下的“青衫濕”被“客棧”刺殺身亡,同樣無動於衷。如此看來,倒是受到限製的可能更大一些,比如說已經過了百年之期,隻能棲身於神國之中,不能隨意降世。


    當然,這隻是猜測,不是事實,現在還不能徹底確定清平會的會主就是神仙。也許隻有地師和七娘才知道真相。


    齊玄素本想問一問七娘,結果後續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包括陳書華叛變,司命真君降世,導致齊玄素根本來不及問七娘,待到一切塵埃落定,齊玄素又昏了過去,齊玄素醒來時,七娘已經離開。


    不過七娘與張月鹿的對話進一步印證了齊玄素的猜測。


    齊玄素不禁要想,難道七娘還給自己留了一


    份天大的機緣,這份機緣與清平會的會主有關,非清平會成員不傳,所以才讓他留在清平會中。


    雖然這個路數老套了一點,被各類前輩高人都玩爛了,但齊玄素並不介意,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不過以齊玄素對七娘的了解,事情大概率不會這麽簡單,七娘總能玩出點新花樣。


    暫且拋開清平會的事情不談,齊玄素又問道:“對了,你剛才提到了金闕的特使,這次來人是誰?我認識嗎?”


    張月鹿道:“算是老熟人吧,曾經和我們一起共事,隻是過程和結果不算太好。”


    齊玄素注意到張月鹿用了“我們”二字,迅速迴憶了一遍,無奈在來婆羅洲之前,他大多數時間都跟張月鹿形影不離。若說過程和結果都不算太好,那就是金陵府的第二次江南大案,隻是七人小組的範圍可太大了。


    張月鹿又道:“再給你一個提示,太平道的人,不過不是李家的人。”


    齊玄素立刻有了人選:“陸玉書?”


    “是她。”張月鹿點頭道,“如今是國師當家,用太平道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齊玄素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以後,凡事都不免多想一層,立刻聯想到了他身邊的陸玉婷,這兩人是堂姐妹。


    不過齊玄素沒有多說什麽,沒必要讓張月鹿為他擔心,他自己能夠處理,又問道:“特使人呢?”


    張月鹿道:“正在等你呢。關於道府的各種安排,在你昏睡不醒的


    時候已經交代完畢,在明麵上沒有把王教鶴如何,畢竟證據不足,所以隻是記過加申斥,這也算是一種安撫吧。現在王教鶴應該還存著涉險過關的想法,隻要他還抱有希望,就會有所顧忌,要防止王教鶴狗急跳牆,暫時不會把他怎麽樣。”


    齊玄素點頭表示明白。


    處理參知真人這一級的高品道士,要讓別人信服,要名正言順,要維護道門的威嚴和信譽,總之一句話,要有充分的證據。


    這一次,王教鶴沒有幫陳書華,反而在關鍵時刻出手攻擊陳書華,這就是做出了切割。可以往失察上麵靠,可他上麵還有一位掌府大真人,也實在是不好說。就算撇清了掌府大真人的責任,也坐實了這一點,在沒有其他證據的情況下,也很難憑借這一點扳倒一位參知真人。


    再怎麽樣,也就是失察了,還算不上瀆職,因為掌府真人的職責中並沒有監督這一條,這是次席副府主的職責。從權力架構上來說,監督權本就是起到製衡的作用,作為道府的一號人物,不應掌握監督權,那會導致權力失衡,甚至出現掌府真人獨自立案、審查、定罪的局麵,導致道府的三角架構名存實亡。


    作為次席副府主,齊玄素倒是盡職盡責了,也的確起到了監督的作用,戳破了陳書華的陰謀。關鍵是陳書華在齊玄素來到婆羅洲之前就已經暗中謀劃多年,總不能把這之前的


    賬也算到齊玄素的頭上,隻能向前追責。


    果不其然,張月鹿接著說道:“事情總要有個交代,一般情況下,掌府大真人是不可能被問責的,更何況這次掌府大真人擊碎了兩大古仙的神降化身,金闕還要安撫、嘉獎。既然王教鶴隻是申斥記過,你是立功,那麽便由前任次席副府主承擔主要責任,這倒是沒有冤枉了他,此人在婆羅洲這麽多年,毫無作為,被人拿住把柄之後,幾乎淪為王教鶴和陳書華的應聲蟲,這次一並清算,也算是罪有應得。”


    齊玄素並不覺得意外。


    金闕處理事情,什麽正義、律法、影響,都是比較次要的事情,首要是平衡,維持權力架構的平衡。這位被調離的次席副府主無疑是最好的替罪羊,更何況他也算不得無辜。


    這次陳書華叛逃的罪責被算在了齊玄素的前任頭上,表麵上來看,這件事便到這裏打止,算是安王教鶴的心。接下來想要扳倒王教鶴,還需要另做文章。


    不過陳書華的叛逃也讓王教鶴一派元氣大傷,反而齊玄素會更進一步,攻守之勢異也。


    齊玄素最後問道:“那麽關於我的安排呢?”


    張月鹿微微一笑:“恭喜你了。”


    齊玄素心中一動,已經有所猜測,不過還是故作不知:“喜從何來?”


    張月鹿也不戳破他,配合道:“當然是恭喜你成為我們道門最年輕的二品太乙道士。”


    雖然齊玄素已經有所


    預料,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還是不由怔住。


    他多年的夙願,就這麽實現了。


    列缺霹靂如電,道士終佩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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