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殷問道:“誰是妙白?妙白是誰?是我嗎?”


    齊玄素立刻醒悟過來,改口道:“是小殷啊,你怎麽在這裏?”


    話一出口,齊玄素就意識到,既然小殷會出現在這裏,那麽意味著張月鹿已經到了。


    果不其然,小殷理所當然道:“我跟著張次席坐飛舟從東都府過來的。”


    東都府距離婆羅洲倒是不遠,如果是走海路的話,甚至是最近的一個府。


    被小殷這麽一打岔,齊玄素也不再糾結剛才的夢境,幹脆坐起身來,問道:“張次席呢?”


    小殷道:“她很忙。”


    齊玄素忽然意識到一點,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是誰在主持局麵?是七娘嗎?難道是張月鹿?可七娘也好,張月鹿也罷,這兩個人都有名不正言不順之嫌,七娘隻是個四品祭酒道士,暗地裏的權勢再大,也不能公然拿到台麵上來說。張月鹿倒是品級職務夠高,關鍵她不是婆羅洲道府的道士,總不能公然越界,橫臂管轄婆羅洲的事務。


    總不會是王教鶴。


    最好的選擇當然是蘭大真人已經出關,重新掌握大局,那麽他也能安心養傷了。畢竟自家人知自家事,齊玄素在間隔不長的時間裏連續使用“希瑞經”的書頁,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負擔,情況並不樂觀。


    簡而言之,齊玄素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會處於一種十分虛弱的狀態之中,不能說和廢人差不多,也好不到哪裏去。


    東華真人和地師說得很明白,“希瑞經”的本質是虛假,所有得到的境界修為其實就是在透支。


    就好像一個王朝,寅吃卯糧,發債也好,加餉也罷,本質都是透支。用透支的錢的確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是厲兵秣馬抵禦外敵,也可以是大興土木,不過不管這些舉動是好是壞,終究是落下了虧空,如果一直放任這個虧空擴大,最終爆掉的時候,會讓整個王朝瞬間崩潰。


    齊玄素也是這種情況。


    這時候就要去補虧空,開源節流,不能有太大的動作。說得粗淺直白一些,就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所以齊玄素現在處於虛弱狀態,最好是不要動手,好好休養。


    如果在“補虧空”的時候再用“希瑞經”書頁,那就是找死了。


    這讓齊玄素有些憂慮,習慣了擁有力量之後驟然失去力量,比失去權力還要痛苦。


    不幸中的萬幸,齊玄素還擁有權力,可以預見的是,這份權力還有變大的趨勢。


    畢竟陳書華叛逃,首席副府主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如此一來,金闕大概會有三種選擇,一種是直接空降一個首席副府主下來,一種是讓齊玄素暫攝首席副府主之職,一種是讓王教鶴暫領首席副府主職務。


    最後一種可能基本可以排除,畢竟金闕針對的就是王教鶴,怎麽會讓他暫領首席副府主?主要是前兩種可能。


    談到空降人選,無論是張月鹿,還是李長歌、姚裴


    ,都不太可能,主要就是資曆不夠,如果金闕真要空降一位首席副府主,最大的可能是派一位老成持重的七代弟子。如果拋開境界修為不談,那麽最合適的人選是裴小樓,東華真人的兄弟,足夠可靠,資曆也夠,無奈裴小樓的境界修為拖了後腿。


    如果是讓齊玄素暫攝首席副府主的職務,那麽齊玄素的權勢就太大了,掌府大真人閉關不出,齊玄素已經掌握了靈官兵權,也就是所謂的代行掌府大真人部分職責,如果再暫攝首席副府主,等於是齊玄素一個人掌握了婆羅洲道府一多半的權力,所謂三角他獨占兩角,四角則占了兩個半,真正的大權在握,都快趕上半個掌軍真人了。


    如果金闕不想空降一位首席副府主過來,畢竟新過來的人不熟悉情況,還是要讓齊玄素挑起大梁,那麽就要就地提拔一位次席副府主。這位次席副府主當然不會是空降,如果要空降,不如直接空降首席副府主,也就是從諸位副府主中提拔一人。


    齊玄素想著這些,問道:“我睡了多久?”


    小殷有點不確定道:“大概三天吧,也可能是四天,我來的時候你就在睡,從我來的那天算起,你已經睡了兩天兩夜。”


    齊玄素稍稍鬆了一口氣,時間不長,那麽局勢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


    不過三天也好,四天也罷,足夠金闕做出反應。


    就在這時,張月鹿走了進來:“天淵


    ,你終於醒了。”


    “你怎麽來了?”齊玄素道,“難道金闕調你過來做首席副府主?”


    張月鹿搖頭道:“我可沒有這個資格,我這次是以查案的名義過來,不會停留太長時間。”


    齊玄素問道:“現在是誰主持局麵?”


    張月鹿道:“是徐輔理。”


    齊玄素點了點頭。


    這倒在情理之中,徐教容紮根婆羅洲道府多年,熟悉情況,又有兩位靈官的支持,暫時穩住局麵還是不難。


    齊玄素又問道:“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張月鹿道:“各方都很安靜,王教鶴沒有什麽特別動作,還是照常以掌府真人的身份露麵,穩定官府,安撫各路地頭蛇,召開道府議事,商議善後事宜。關於陳書華之事,金闕已經給出了定性,叛亂。”


    叛亂,等同叛國,放在朝廷便是謀反大罪,能夠誅九族的。


    當然,自詡文明的道門不會如此激烈行事,不過後果同樣十分嚴重。陳書華必須死,沒有任何餘地可講。從性質上來說,比古仙還要嚴重,因為古仙是敵人,而陳書華是叛徒,吃道門的飯,砸道門的鍋,古仙們可沒吃道門的飯。


    不過追殺陳書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無論蘭大真人能否恢複,道門大概都會派一位平章大真人攜帶仙物專門負責此事,這位平章大真人當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會率領一個多人小組,有偽仙、造化天人隨行,甚至是出動“應龍”,在人


    數上會形成絕對的優勢,主打一個以多欺少,以求萬無一失。


    若是有必要,三師也可能親自出手。


    無論怎麽樣,這都不需要齊玄素去操心了。


    齊玄素最後問道:“那麽空出來的首席副府主呢?”


    張月鹿道:“金闕的特使已經到了,你可以問她。”


    就在齊玄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足夠金闕派人來到婆羅洲了。


    齊玄素忽然想起一件事:“七娘呢?”


    張月鹿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沒什麽起伏:“已經走了。”


    齊玄素有點失望。


    七娘似乎不喜歡告別,總是悄悄地走了,正如悄悄地來,揮一揮衣袖,不留下半個太平錢。


    不過張月鹿的反常反應也讓齊玄素意識到一個問題,他遲疑了一下,試探問道:“你見過七娘了?”


    張月鹿反問道:“你覺得呢?”


    齊玄素歎了口氣:“那就是已經見過了。”


    張月鹿沒有說話,權作默認。


    齊玄素又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沒什麽感覺。”張月鹿搖頭道,“我設想過無數次有關我們兩人見麵的情景,不過說實話,這次見麵還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齊玄素來了興致,問道:“怎麽說?”


    這次輪到張月鹿歎了口氣:“我本以為你口中的七娘是個十分固執的人,甚至有些庸俗、貪婪……”


    齊玄素趕忙打斷道:“我從沒這麽說,也沒暗示過,我警告你,你不要亂說。”


    張月鹿看了他一眼,繼


    續說道:“不過真正見麵之後,我發現七娘並沒有你說得那麽不堪。”


    齊玄素道:“張青霄,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汙蔑我,我從沒這麽說過。”


    張月鹿無視齊玄素,自顧說道:“在我看來,七娘有點玩世不恭的意思,也就是五代大掌教最討厭的那種人,所以道門容不下她,她也不喜歡道門的氛圍和環境,離開道門是必然。不過她離開道門後,能夠走到今天的地步,可見其能力之強,假以時日,她必然能成為又一位金公祖師。”


    齊玄素說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隻是你理解錯了而已。”


    張月鹿道:“我跟七娘談了你的事情,我不明白,七娘為什麽非要讓你留在……”


    說到這裏,張月鹿忽然一頓,然後看了眼正豎著耳朵偷聽的小殷,吩咐道:“小殷,你去外麵守著,不要讓人進來。”


    小殷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乖乖往外走去。


    齊玄素見此情景,不由感慨。


    這就是“母親”的威嚴,遠非“老齊”可比。


    待到小殷離開之後,張月鹿這才繼續說道:“讓你留在清平會,對你的前途有害無益,當初七娘執意讓你重歸道門去天罡堂,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齊玄素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這也是他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一點。


    七娘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說什麽慈航真人和張月鹿要把他從她身邊奪走,更像是托辭。齊


    玄素不屬於任何人,就算他娶了張月鹿,也不會不認七娘,七娘最明白這一點,她整天高喊什麽娶了媳婦忘了娘,更多是戲言,其實她心裏並不當一迴事。


    齊玄素問道:“七娘怎麽說?”


    張月鹿望著齊玄素:“七娘沒有直接迴答我,隻說與清平會的會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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