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坐到書案後,將展開的經籙放在書案上,從經籙上升起光幕,顯現出齊玄素的半身投影。


    看得出來,對麵的齊玄素也是坐著的。如此一來,兩人就是相對而坐了。


    「齊次席,你百忙之中怎麽有空聯係我?」張月鹿玩笑道。


    齊玄素道:「我怎麽聽著話裏有一股怨氣?這可不像我們張次席的風格。」


    張月鹿道:「我不是有怨氣,而是說事實,我聽說你那邊很不容易,我幾次想要問你,又按捺住了,你也一直不給我個音信。」


    子母鏡或者子母符這種手段,並不十分可靠,因為是多頭聯係,縱橫交織,如同一張大網,所以存在被竊聽的可能。七娘甚至能隔著子母符給齊玄素一巴掌,可見其中漏洞之多。相反,經籙的私密性就十分可靠,因為是一對一綁定,其原理有些類似於細作間諜的單線聯係。


    齊玄素笑道:「這不是給你音信了嗎?不容易是有的,不過問題不大,我如今是大權在握,婆羅洲上下靈官盡歸我節製,便是給個首席副府主也不換。」


    張月鹿的心思何等敏銳,立時從齊玄素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不對:「怎麽會是你節製靈官?蘭大真人就是要放權,也不是這麽個放法,難道說蘭大真人出事了?」


    齊玄素不得不佩服了:「還是你厲害,自從咱們相識以來,隻要我稍不留意,就瞞不過你。蘭大真人的確是遭遇了意外,不過問題不大,正在閉關,暫時由我代行部分掌府大真人權責。所以我說我是大權在握。」


    齊玄素想著,如果自己也想學某些人找幾個紅顏知己,隻怕瞞不過張月鹿的法眼,立時就要殺上門來。紅顏是昨天找的,自己是今天走的。


    張月鹿問道:「什麽意外?」


    齊玄素道:「蘭大真人不希望事情鬧得太大,沒有上報金闕,所以我隻跟你說,蘭大真人遭遇了巫羅和司命真君聯袂降世,而且是以南龍的龍氣為神降容器,能夠發揮全部實力。雖然蘭大真人擊潰了兩大古仙的神降化身,但也遭受了反噬,正在閉關。」


    張月鹿沒有再追問蘭大真人的近況,說道:「南龍的龍氣泄露,我這邊頂多是不作為,你那邊是太想作為了,已經視規矩和底線為無物。」


    齊玄素道:「膽子大,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幹,你是不知道,一個大虞國的宮廷,就沒有幾個正常人,讓他們給禍害成一幫牛鬼蛇神,我算是開了眼界,我現在主要就是調查這件事。」


    張月鹿仔細端詳著齊玄素的麵容,忽然說道:「天淵,你的臉色可不大好。」


    齊玄素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不應該啊,這又不是什麽體魄傷勢……」


    話剛說到一半,齊玄素猛地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不是他太天真,關鍵是在張月鹿麵前比較放鬆,沒有防備。或者說,齊玄素大意了,沒有防出去。


    「青霄,你不講武德,有備而來,來騙我這個未來道侶,這樣好嗎?」齊玄素無奈道。


    張月鹿不接茬,而是道:「老實交代,你又受什麽傷了?我跟你說過多次,要愛惜自己,不要事事行險。」


    齊玄素趕忙道:「打住,第一,你自己也挺喜歡冒險的,可沒這個立場說我。第二,你怎麽有點像七娘了?」


    張月鹿道:「現在的情況是,我在嶺南道府幾乎沒有什麽危險,你在婆羅洲道府可是殺機四伏。輪不到你來關心我。」


    齊玄素歎息道:「這次是大意被人算計,不會有下次了。你放心,我心中自有計較,真要撐不住了,我肯定是保命為先,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張月鹿並不是一個婆媽的性子,所以沒有在這一點上過多糾纏,轉而說道:「你在那邊那麽艱難,還


    要帶傷上陣,現在聯係我,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知我者,青霄也。」齊玄素道,「我還真有正事找你。你知不知道南洋聯合貿易公司?」


    張月鹿微微一怔:「知道,這個南洋聯合貿易公司很了不得,橫行不法,綁架道府,究其源頭,還是你們那邊的問題。最近幾天,我就在處理有關事宜。」


    「正好,既然你打算查一查南洋聯合貿易公司,那麽你幫我留意一個人。」齊玄素說道,「此人叫熙燁,是南洋貿易公司幕後老板王教雁的姘頭,如今被王教雁派到了嶺南那邊,據說此人手中掌握了很多與王教雁有關的秘密,若是能將他拿下,那麽王教雁也逃不出我們的手心。然後我們就能通過王教雁去打王教鶴兄弟二人。」


    張月鹿迅速迴憶了一遍最近看過的南洋聯合貿易公司嶺南分公司的有關人員名單,說道:「據我所知,沒有這個人。」


    齊玄素道:「對了,熙燁並非真名,其本名是徐幼義。」


    張月鹿道:「有這個人,還是嶺南分公司這邊的高層之一,因為一個案子,已經被拿下了,正關在幽獄之中。不過這個人不顯山不露水的,你若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他有這麽大的來頭。」


    齊玄素沒想到張月鹿那邊竟然與自己不謀而合,倒是省了工夫,說道:「你可得幫我把這個人給看好了,不要讓他跑了,更不要讓他死了,我有大用。」


    張月鹿笑了笑:「那我得趕緊跟許寇說一聲,許寇你是知道的,隱秘結社的妖人都扛不住他的手段,更不必說靠出賣色相上位的這個徐幼義了。」


    倒不是張月鹿授意許寇用刑,而是許寇作為一個刺頭,經常會擅自行事,他的履曆檔案中寫得明明白白。張月鹿知道這一點,一般不會輕易用他,這次也是決心要把案子徹查到底,必須痛下狠手,才會讓許寇負責此事。


    齊玄素好奇道:「老許負責這個案子?看來這個案子不小。」


    「案子不大,影響很壞。」張月鹿道,「比起你那裏的案子,自然是算不得什麽,畢竟根源大頭都在你那邊呢。」


    齊玄素立刻明白了:「這個案子的元兇也是南洋聯合貿易公司?我不想站在道德高地上批判什麽,也不想說太多大義凜然的話語,不過這個南洋聯合貿易公司的確是一個膿瘡,如今也到了該擠的時候。」


    張月鹿道:「不說這個了,我會處理。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代表嶺南道府去一趟婆羅洲。」


    「你一個次席副府主能代表嶺南道府?真是好大的麵子。」齊玄素笑道,「我現在代行部分掌府大真人之權,仍舊不能代表婆羅洲道府,在府主議事上是少數派,還得辛辛苦苦召開道府大議,才能勉強推動一些事情。」


    張月鹿倒是不避諱:「嶺南毗鄰吳州,這裏是正一道說了算,天師和師父都支持我,道府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自然要給我麵子,不能與你那邊相提並論。」


    齊玄素道:「你放心,我現在還撐得住,不需要你來幫幫場子。等我撐不住的時候,也不會跟你客氣。」


    張月鹿點頭道:「那就這麽說定了。」


    齊玄素道:「好,你這邊先慢慢審著,有結果之後跟我說一聲,咱們兩家也來個聯合辦案。」


    齊玄素結束了這次遠程通話,暫時不再管這件事情。


    現在千頭萬緒,他還是要把精力放在隱秘結社上。


    現在坐實了一件事情,古仙的降世與宦官之死有關,宦官之死又與太後有關,太後也與古仙有關。那麽這幾個案子可以並在一起,其本質上是一件事。


    如果現在結案,那也說得過去,太後就是幕後主謀,宦官是她殺的,大虞國主的病也是因她而起,太後在事情敗露之後


    負隅頑抗,還妄圖殺害齊次席,最終被英勇的齊次席擊斃當場。


    可齊玄素並不想結案,很顯然,太後楊娥隻是個棋子,至多是個比較大的棋子,遠遠談不上棋手,幕後還有其他人。


    由此可見,幕後之人這一招是進可攻退可守。進可攻,讓楊娥把齊玄素殺了,然後把罪名推到隱秘結社的頭上,因為楊娥的確與古仙有關,這是說得通的。退可守,楊娥沒能把齊玄素殺了,那就讓所有線索斷在楊娥這裏,把所有罪名推到楊娥身上。


    齊玄素憑借第一直覺認為王教鶴、陳書華肯定脫不開幹係,沒有道府的力量作為遮掩,事情不可能發展到這個程度,可又缺乏實質的證據。


    查王教雁也好,查青鸞衛也罷,具體結果還存在很大的變數,也需要時間,齊玄素不能幹等著,於是齊玄素思來想去,還剩下最後一個線索,那就是從大虞國主的身上著手。ap.


    大虞國主不是病了嗎?而且病得蹊蹺,肯定會留下什麽痕跡。


    雖然化生堂沒有查出什麽問題,但不意味著別人就查不出來。


    王教鶴和陳書華有盤外招,齊玄素也有盤外招。


    不就是隱秘結社嗎?誰還不能動用幾個隱秘結社了。齊玄素在離開玉京之前,慈航真人專門告訴他,七娘在五個隱秘結社擔任高位,其中就包括八部眾。


    化生堂和八部眾同出一脈,都是當年造物工程的分支,如今化生堂查不出來,他便讓八部眾來查。


    想到此處,齊玄素再次嚐試聯係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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