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想了想,七名大宦官,幾乎是將大虞國的上層宦官一掃而空,其龍氣之多,可想而知。要知道,中原大玄朝廷的宦官,甚至可以在龍氣的加持下,發揮出堪比仙人的實力,可見龍氣的玄妙。大虞國縱然不如大玄朝廷,可獻祭了所有高層宦官,又不是生造一個仙人,而是換來兩個暫時的神降容器,還是說得通的。


    齊玄素認可了這個說法,問道:“何以見得與陳首席有關?”


    陳劍仇說道:“能夠殺死七個大宦官的人,很多。可能夠如此不著痕跡地殺死七個大宦官的人,很少。甚至可以說,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陳首席。”


    齊玄素帶著幾分考校意味:“仔細說說。”


    陳劍仇徐徐道:“第一,道府方麵,是陳首席負責王宮方麵的事情,再加上她的郡主身份,能夠自由出入王宮。在涉及到王室和王宮的許多事情上,掌府大真人和掌府真人不會插手,齊次席那時候還沒有到婆羅洲,也無從插手,其他人則是根本插不進手去。”


    “第二,自從國主病重以來,大權旁落,陳首席既是道府的首席副府主,地位超然,又是王室的郡主,師出有名,那麽她順勢掌握王宮大權也就順理成章,擁有存在殺死這七位大宦官的外在條件,至於她這樣做的動機,那就不必再說了。”


    齊玄素聽完之後,沉思了片刻,提出不同意見:“就算陳首席掌握了王宮的大權,可這些大宦官也不是傻子,能走到這個位置的,都是人精。死一個人是意外,死兩個人是巧合,死第三個、第四個的時候,還是意外和巧合嗎?後麵的人有了前車之鑒,不會察覺不到異常,他們為了自己的性命考慮,難道不會向道府檢舉揭發嗎?就算道府上下沆瀣一氣,有人隻手遮天,他們就這麽束手待斃了?一點動靜都沒鬧出來?而且按照你的說法,他們甚至可能是被活捉的,難度又更大了一層,那可是天人,不是路邊的大白菜。”


    陳劍仇不由一怔。


    他本以為齊次席問起這個問題,是要搜集陳首席的罪名,準備扳倒陳首席,可現在看來,似乎是他會錯意了?


    齊玄素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說道:“你迴去之後,在備考之餘,不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陳劍仇隻得應了一聲,跟著柯青青向外走去。


    出了簽押房,陳劍仇輕聲道:“柯主事。”


    柯青青倒是沒有拿大,畢竟有徐教容的麵子:“我大不了你多少,私底下的時候,你叫我一聲道友也行,叫我一聲師姐也行。”


    陳劍仇道:“柯師姐,我剛才領會錯次席的意思了嗎?”


    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便不需要太多彎彎繞繞,柯青青也就開門見山:“你沒有領會錯,隻是這種事情,一定要讓人挑不出漏洞,否則便可能被反將一軍。”


    陳劍仇有些明白了,打蛇不死,反被蛇咬,齊次席要麽不動,動就要一擊斃命。他剛才說的都是推測,幾乎沒有什麽實質證據,這也就罷了,在邏輯上也有相當多的漏洞,無法自圓其說,肯定不能讓齊次席滿意,也難怪齊次席讓他迴去再想想。


    陳劍仇離開後,陸玉婷來到齊玄素的簽押房中。


    齊玄素正在翻看一份卷宗,頭也不抬地問道:“大虞國主的病,好些了嗎?”


    “據說是好些了。”陸玉婷給了個模棱兩可的迴答。


    齊玄素稍稍加重語氣:“什麽叫據說?”


    陸玉婷無奈道:“陳首席的人把守著國主的寢宮,我們實在見不到國主。”


    齊玄素抬起頭來:“無妨,過幾天,你們再去一趟。”


    陸玉婷眼神一亮:“次席,你有辦法?”


    齊玄素合上手裏的卷宗:“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肯定要追查到底,關鍵在於神降容器,構成神降容器的龍氣是從哪裏來的?大虞國的王室脫不開幹係,大虞國主本人更脫不開幹係,除非他們讓大虞國主在最近幾天直接暴斃身死,否則你們總是能見到國主的。”


    陸玉婷放下心來:“次席運籌帷幄。”


    “不必急著吹捧我。”齊玄素擺手道,“成了之後再捧我也不遲。”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柯青青迴來了:“次席,丁醜靈官他們到了。”


    齊玄素起身隻說了一個字:“走。”


    在水宮的議事堂中,坐了幾位靈官,除了丁醜靈官之外,其餘都是二品靈官和三品靈官,在齊玄素帶著柯青青走進議事堂的時候,所有人全都站了起來。


    齊玄素抬手往下一壓:“大家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丁醜靈官沒有立刻坐下來,而是先向齊玄素一個個介紹她帶來的人,直到介紹完之後,齊玄素在正中間的主位上坐下來,其他人才落座。


    柯青青親自給眾人上茶。


    齊玄素說道:“這次召集大家過來,主要就是一件事。事關重大,在座的諸位,必須嚴格保密。所以,在正式開始議事之前,我宣布一個規矩,有關這次議事的任何內容,隻言片語,絕不能流傳出去。”


    眾人沉默著,靜待下文。


    齊玄素接著說道:“天罡堂節製靈官,我過去也在天罡堂待過,對於靈官還算是有些了解。你們都是靈官,奮戰在第一線,對於婆羅洲的安全和穩定,立下了汗馬功勞,也是最了解具體情況。今天,我想與大家談論一個老調重彈的問題,那就是隱秘結社。”


    “第一點,南洋地界,包括婆羅洲,是否存在大規模的隱秘結社勢力?”


    “第二點,我們南洋的隱秘結社勢力分布,是一種怎樣的態勢?以哪幾家為主?哪些隱秘結社比較活躍?”


    “第三點,這些隱秘結社生存的土壤是什麽?為什麽屢禁不止,是否存在內外勾結?”


    “第四點,對於現存的各種隱秘結社勢力,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齊玄素再次環視一周:“大家不要拘謹,可以暢所欲言。”


    齊玄素的話音落下,整個議事堂寂靜無聲。


    很顯然,他們已經明白齊玄素要說的是什麽。


    掌府大真人受傷,就是與隱秘結社有關,關鍵還是在道府的眼皮子底下,無論如何,都要有個說法。其中第三點則是把隱秘結社的問題與道府內部的矛盾聯係起來,這便是要將隱秘結社的問題當作一個突破口。


    柯青青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這其中還牽扯到齊玄素在百囊奔府的遭遇,這也是拿捏鄭教何的手段。


    總而言之,不僅僅是鎮壓隱秘結社那麽簡單,還牽涉到了道門的內部鬥爭。


    對於眾多靈官而言,意義自然不同,不由望向丁醜靈官,要讓首領定個調子,他們才好在這個大框架下表明態度。


    丁醜靈官斟酌了片刻,說道:“第一點,我可以明確地說,的確存在大規模的隱秘結社勢力,比如說‘天廷’,根本不存在‘隱秘’二字,就是擺在台麵上的南洋一霸。”


    “第二點,關於隱秘結社勢力的分布態勢,‘天廷’主要活躍於爪哇國的群島和海上,靈山巫教和知命教分布於陸地,這三家是大頭。其次是部分八部眾成員,遊走於各路權貴之間,兜售丹藥;七寶坊的成員以經商為主,不管其他;偶有紫光社的成員,難以分辨。其餘如‘客棧’、清平會很少出現在南洋。”


    “第三點,南洋諸國林立,沒有行之有效的大一統朝廷,政令無法統一,下層存在權力真空,統治基礎薄弱,較之中原更為混亂,客觀上給了隱秘結社生存的土壤。至於屢禁不止,也的確存在內部有人與隱秘結社暗通款曲的可能,不過現在還無法證實。”


    “至於第四點,我們該怎麽應對,這便是我們今天議事的重點。”


    丁醜靈官對齊玄素提出的四點疑問給出了迴答,其中第四點最為重要,偏偏丁醜靈官在這上麵的迴答最為簡略。


    一位二品靈官接口道:“與中原相比,南洋就像一座破房子,四麵漏風。如果說我們中原的同僚們是哪裏漏了補哪裏,那麽我們就是看到哪裏補哪裏,根本無法全部兼顧。”


    齊玄素說道:“看到哪裏補哪裏。有句話叫作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在我們這裏,誰鬧得動靜最大,我們就打擊誰,是這個意思吧?”


    二品靈官道:“是這樣。”


    丁醜靈官適時說道:“解決整個南洋的隱秘結社問題,是一個宏大命題,不是我們這些人關起門來議一議就能解決的,必須從道府層麵,甚至是道門的宏觀層麵出發,統一調度,各方協調配合,進行多方麵、深層次的綜合治理。我們沒有這個條件,隻能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在升龍府的地界上竟然鬧出了古仙降世,還是兩位古仙,更是牽涉到南龍的龍氣,直指大虞國的王室和我們道府內部的某些人。”


    齊玄素讚同道:“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接下來,剩下的幾位靈官紛紛表態,有人提議要對王宮展開一次徹底的調查,從龍氣泄漏的源頭展開調查。


    齊玄素說道:“這個提議很好,丁醜靈官,你看是不是這樣,你們盡快擬定一個具體的執行方案,我拿到道府議事上進行討論,等到道府議事通過之後,就開始執行,派遣靈官進駐王宮,早日查清龍氣泄漏的源頭,也好給蘭大真人一個交代,給道府一個交代。”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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