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駐守升龍府的靈官並不傻,次席副府主走在最前麵,沒有上麵的命令,誰敢動手?


    真要動手了,事後追責起來,是動手的人抵罪?還是上麵的人抵罪?


    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在這種時候,別說上麵沒有命令,就是有命令,也必須是明明白白的手令,而不是一句口令就算的。


    真要追責的時候,拿出手令,說自己是奉了上麵的命令,公罪不究。否則就要給別人當替罪羊。


    既然沒有上麵的命令,那麽傻子才去阻擋次席副府主。可不就是次席副府主進一步,他們便退一步。


    有資格下命令的人不想承擔責任,執行命令的人也不想承擔責任,結果就是沒有命令,也沒有任何動作。


    至於齊玄素,他為何不需要下達什麽手令?


    因為他都走到靈官的最前麵了,是他親自帶著靈官們進入升龍府,他本人就親自參與其中,而不是藏在幕後,自然無所謂手令與否。


    如果在這個時候,王教鶴或者陳書華出現在此地,下令讓靈官阻擋齊玄素,也親自參與其中,而不是藏在幕後,那麽這些靈官也不會一退再退。


    隻可惜齊玄素來得太過突然,打了兩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們還在斟酌利害,齊玄素已經逼近了內城。


    除此之外,空中高懸的「應龍」也是原因之一,頂著自家的「應龍」跟自家人動手,這個壓力還是很大。


    當齊玄素來到內城的時候,局勢已經無可挽迴。


    當然,齊玄素此舉也承擔了很大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讓自己的前途就此止步。王教鶴等人之所以被齊玄素打了個措手不及,就是因為他們低估了齊玄素的果決。


    以王教鶴的老謀深算,不會料不到齊玄素返迴道府穩定局麵這一步。不過在他想來,齊玄素一個毛頭小子,驟然得知此等變故,就算沒有慌了神,也要權衡利弊一番,再去整合兩位靈官,說不定還會優柔寡斷,進退失據,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趕迴來。


    他卻是失算了,齊玄素不是那些安樂窩裏出來的貴公子,而是從生死一線上滾過來的草莽之輩,最不缺的就是果決。


    至於整合兩位靈官,且不說蘭大真人的信任和徐教容的支持,齊玄素的果決反而會使得兩位靈官願意相信他。因為果決而顯得自信,因為自信而顯得強大,這種強大不是境界修為上的強大,而是一種內心和精神上的強大。強大會帶來安全感,安全感會帶來信服。


    反之,若是齊玄素猶豫不決,畏畏縮縮,便會使得兩位靈官不信任他,因為猶豫而顯得弱小。


    更關鍵的一點,齊玄素的決定並非沒有頭腦的魯莽之舉,而是深諳兵貴神速之道,與兩位靈官的想法不謀而合,那麽兩位靈官自然要全力支持齊玄素。


    所以齊玄素根本沒有如王教鶴所預料的那般,還要與兩位靈官溝通磋商,而是迅速達成一致,第一時間趕迴了升龍府。


    此時齊玄素站定,高聲道:「奉蘭大真人之令,由丁醜靈官暫時接管城內防務,全城戒嚴。」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色變。


    一名三品靈官猶豫了一下:「敢問次席副府主,是何緣由?」


    齊玄素笑了一下:「緣由自然是城內有隱秘結社圖謀不軌。」


    那靈官怔住了:「敢問次席副府主,可有蘭大真人的手令?」


    齊玄素收斂了笑容:「一品靈官等同二品太乙道士,蘭大真人讓一品靈官接掌防務,讓我這個次席副府主代為宣布命令,就憑你,也敢查問我?」


    這話卻是沒有道理,不過現在可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這名三品靈官被齊玄素的氣勢鎮住,說


    不出話來。


    齊玄素微微一頓,下令道:「有抗命不遵之人,立刻拿下!」


    在他身後的五百靈官轟然應喏。


    震得城門洞中都有灰塵簌簌落下。


    反觀另外的靈官,徹底被震懾住了,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如果齊玄素不來,憑借丁醜靈官的一品靈官身份,也能強行接掌城內防務,這些靈官在她麵前同樣不能如何。關鍵在於她對上王教鶴等人之後,會非常為難,這與境界修為沒有太大關係,與身份位置關係很大,因為道士轄製靈官是道門鐵律,一旦蘭大真人無法出麵,那就以王教鶴這位掌府真人為尊,她這個一品靈官會異常被動。


    所以齊玄素必須來,既然來了,那麽接掌防務的事情也由齊玄素一並出麵,丁醜靈官反而不曾說話,隻是站在齊玄素身旁,如同一名侍衛,直到齊玄素下令之後,她才上前點出幾個人名,都是關鍵位置,開始接掌此處防務。


    直到此時,陳書華才姍姍來遲。


    齊玄素直接對上了陳書華。


    次席對首席。


    「次席」和「首席」這兩個稱唿都並非主語,而是前置定語,主語其實是被省略的副府主。在道門的體製下,兩人都比掌府真人低一頭,都是副府主,可兩人之間並沒有明確的高下之分,至多是排位上有所區分。


    齊玄素行了一禮:「陳首席也知道了?」


    陳書華還了一禮,直視著齊玄素:「我知道什麽了?齊次席,你這是要做什麽?要造反嗎?」


    好大的一頂帽子扣了下來,齊玄素卻不以為意,說道:「我說過了,奉蘭大真人的命令,接掌防務,全城戒嚴,原因是隱秘結社作亂。」


    陳書華冷冷一笑:「手令呢?別人沒資格查問你,我總有資格看一看手令了吧?」


    齊玄素淡然道:「事發突然,蘭大真人隻是下了口令,具體手令會在事後補上。」


    陳書華立刻抓住這一點不放:「口令?如此大事,豈能兒戲!」


    齊玄素道:「難道陳首席怕我造反奪位嗎?且不說有掌府真人和掌府大真人,上麵還有金闕,這個位置是金闕任命的,奪不走,搶不來,誰敢動歪心思,誰就要麵對金闕的萬鈞之怒。至於這個口令是真是假,待到蘭大真人出關,立時就能知曉。難道陳首席就連這區區幾天都等不了?到底誰才是急不可耐之輩?」


    「齊天淵!」陳書華被齊玄素這番話逼得好生惱怒,「你應該知道,假傳命令,對抗道府,對抗道門,沒人會有好下場!」


    齊玄素平靜道:「陳首席,你也應該知道,暗中勾結隱秘結社,意圖謀害掌府大真人,等同叛亂,更不會有好下場!」


    陳書華強壓怒氣:「你說誰暗中勾結隱秘結社?」


    齊玄素道:「嚴格來說,是勾結靈山巫教和知命教,這是眾多隱秘結社中最為窮兇極惡之輩,與他們扯上關係,可就不是對抗道門了,而是意圖顛覆道門。至於到底是誰勾結了知命教和靈山巫教,那就隻有當事人自己清楚了。」


    陳書華倒是想要憑借自己的境界修為將齊玄素這個後輩拿下,無奈丁醜靈官就在旁邊,不敢輕舉妄動。不過若是換成齊玄素處在陳書華的位置上,他便要行險一搏,說到底,齊玄素是江湖草莽出身,而陳書華是大虞國的郡主,金枝玉葉,兩人的處事方法自然大不相同。


    陳書華一時間沒有說話,齊玄素反而要主動出擊了:「我方才已經說了,蘭大真人之所以讓丁醜靈官接掌防務,全城戒嚴,原因是隱秘結社作亂。之所以又讓我從舊港宣慰司帶來了三千靈官,則是因為我們道府內部有人與隱秘結社裏應外合,不僅僅是想要暗害蘭大真人,更是要顛覆婆羅洲道府!」


    此話一出,不亞於一聲驚雷。


    一眾人都被驚得麵麵相覷。


    陳書華的臉色白了幾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齊玄素冷冷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陳書華死死盯著齊玄素,幾乎是咬著牙說道:「齊天淵,就算你是次席副府主,無端捏造,構陷他人,也足以讓你罷職去官,身陷牢獄!」


    齊玄素與陳書華對視:「你們不是想要知道大真人為什麽閉關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大真人遇到了隱秘結社的伏擊,受了些傷勢,此刻正在養傷,用不了幾天就會出關。升龍府是婆羅洲道府中樞所在,掌府大真人是道府領袖,結果我們的領袖就在自家門口遭遇伏擊,若說沒有內鬼從中策應,說得過去嗎?這是我捏造的嗎?」


    說到這裏,齊玄素又伸手一指天上:「我一個紫微堂來的副堂主,與靈官府向來沒什麽交集,來到南洋還不足半月,若是沒有大真人的命令,兩位直屬於掌府大真人的一品靈官憑什麽聽我的?就算我有古時縱橫家的本事,說動一位靈官也就罷了,難道還能同時說動兩位靈官嗎?」


    兩位一品靈官便是齊玄素此時說話的底氣。


    陳書華目光閃爍,已經有些不知該如何答話,更有些弄不清齊玄素的話是真是假,蘭大真人受傷是真,可受傷到何種程度,卻是難說得很了。


    過了片刻,陳書華緩緩道:「道府內部是不是有人暗通隱秘結社,當立刻查處,隻是如何查處,還要有個章程,必須通過道府議事,而不是齊次席一個人說了算。」


    在道府議事上,齊玄素這邊少了蘭大真人,他們便占據了絕對的上風,齊玄素根本不是對手。


    齊玄素自然不會順著他們的套路走:「明知道府高層有內鬼,還要經過道府議事,我以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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