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本來還想繼續深談一下,就在這時,放置在金庫內部的「傳音陣」亮了起來。


    因為金庫隔絕內外,進出不便,所以專門設了固定的「傳音陣」進行溝通。


    胡輔理快步接起「傳音陣」,交談了兩句之後,臉色微微變化,對齊玄素說道:「齊次席,找你的。」


    齊玄素走了過去,「傳音陣」的那邊竟然是丁醜靈官。


    不等齊玄素開口發問,丁醜靈官已經開門見山道:「次席,徐輔理急訊,大真人出事了。」


    齊玄素心裏一沉:「到底是怎麽迴事?」


    也不怪齊玄素震驚,換成別人出事,都說得過去,唯獨蘭大真人出事讓人想不通,他是婆羅洲道府中地位最高之人,更是長生階段的地仙,執掌仙物,代表了婆羅洲道府的最高戰力,關鍵蘭大真人還不是在什麽偏遠地方,而是在婆羅洲道府的大本營升龍府,說他出事,就好像三師在玉京遭遇危險。


    若是蘭大真人遭遇不測,那麽整個婆羅洲道府也就很危險了。


    這不免讓人想到還未結束的鳳麟洲戰事,如果在戰事開始之初,尊攘派下定決心,先把掌府大真人張氣寒除掉,那麽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丁醜靈官同樣不平靜:「據說是遭遇了古仙的伏擊,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料到。萬幸,大真人隻是受傷,沒有性命之憂。」


    齊玄素立時想起了大虞國主的事情,問道:「是不是與他們有關?」


    這裏的「他們」自然是婆羅洲道府的某些人。也就是說,齊玄素懷疑有內鬼裏應外合。


    丁醜靈官道:「現在還不清楚。」


    齊玄素又問道:「有沒有上報金闕?」


    丁醜靈官遲疑了一下:「還沒有,聽徐輔理話中透出的意思,這是大真人的決定。」


    齊玄素陷入沉思之中,心緒急轉。


    雖然蘭大真人沒有性命之憂,但透出一股子秘不發喪的意味。


    這就說明蘭大真人的狀況很不好,甚至是無法正常出麵理事,而且堂堂掌府大真人受傷,動靜必然不小,也不可能完全瞞過別人的耳目。不過在短時間內外人並不知道這裏麵的具體情況,可能隻是有所懷疑,忌憚於蘭大真人的平日積威,不敢輕舉妄動。


    隻是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蘭大真人一日不出麵理事,他們的懷疑就會加重一分,然後便會進行各種試探,所以這隻是個拖延之計。


    至於蘭大真人為何不希望上報金闕,這就關乎到個人榮辱,這也是各道府一貫的做法,能自己解決的事情,最好不要驚動上麵,否則會給上麵留下不好的印象,在個人評價上也會受到影響。


    雖然蘭大真人年事已高,不求更進一步,但他還有身後名,多少人為了這個身後名不惜一死,誰也不願意留下個壞名聲。所以都是能壓就壓,能藏就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上報金闕。


    丁醜靈官打斷了齊玄素的思緒:「齊次席,我們是不是……」


    齊玄素當機立斷道:「先不說了,我這就從金庫出去,見麵再談。」


    胡輔理和周永河都望向齊玄素。


    齊玄素盡量保持平靜:「我有急事要處理,恐怕要提前離開獅子城,勞煩胡輔理開門。」


    兩人隱隱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不過都知道規矩,沒有多問。


    胡輔理直接去打開金庫的大門。


    齊玄素最後看了周永河一眼:「賬目的事情就拜托周襄理了。」


    出來金庫之後,齊玄素見到了已經等在這裏的丁醜靈官。


    齊玄素直接問道:「道府那邊,徐輔理是什麽意思?」


    丁醜靈官道:「徐輔理希望齊次


    席提前結束行程,立刻返迴道府,主持大局,以防不測。」


    雖然丁醜靈官在品級上要高於齊玄素,但有一個致命問題,她是靈官,不是道士,靈官是不能直接插手道府事務的,這也是一眾靈官排名在次席副府主之下的原因。說白了,類似於前朝大魏後期的文貴武賤,五品的文官也可以參與朝政,武官們哪怕是二品大員,也不見得有發言權。


    蘭大真人遭遇不測,情況不明,兩位靈官迴去,可以守衛蘭大真人,卻不能幹預道府內部的決策,隻會被道門律法壓得死死的。徐教容隻是輔理,一切榮辱皆係於蘭大真人一身,蘭大真人在,她便是二皇帝,蘭大真人不在,她也隻是個三品幽逸道士而已。


    兩位靈官號稱蘭大真人的左右手,徐教容是蘭大真人的秘書,他們三個是一體的,就像一個圍繞著蘭大真人的三角形。


    所以在這一點上,三人的態度是一致的,讓齊玄素迴來主持局麵。


    雖然齊玄素品級不高,但他是道士,是次席副府主,關鍵還是金闕的天使,他總是有說話的資格,站在蘭大真人這邊的道府高層也願意聽他的話。


    這就好像是,老皇帝突然駕崩,哪怕太子隻是個少年,身份擺在那裏,規矩禮法束縛著,總是能夠服眾,最怕沒有繼承人的局麵,吵成一團,各自為政。


    齊玄素明白這個道理,問道:「通知甲寅靈官了嗎?」


    丁醜靈官道:「已經通知他了,他正在調集靈官,以防不測。」


    齊玄素道:「我們不坐飛舟迴去,讓甲寅靈官調一艘「應龍」,準備重火器,事後有什麽責任,我來擔著。」


    丁醜靈官吃了一驚,因為此舉多少有點犯忌諱,有逼宮的嫌疑,不過她也佩服齊玄素的果決,若是在這個時候畏畏縮縮,優柔寡斷,是很容易出大事的。


    丁醜靈官道:「我這就通知他。」


    齊玄素向柯青青吩咐道:「你去告訴韓永豐,讓他留在獅子城,通過南庭都護府關注升龍府局勢,待到局勢穩定下來,他再返迴升龍府,若是情形不對,立刻去嶺南道府,去見張真人。」


    如今齊玄素已經知道張月鹿出任嶺南道府次席副府主的事情,他和張月鹿可不僅僅是道侶戀人的關係,還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同進同退的盟友,張月鹿是齊玄素在道門中最信任的人。


    柯青青領命而去。


    出於對自身的考慮,齊玄素同樣沒有急於上報金闕。


    一則是情況不明,他上報金闕也隻能上報一個蘭大真人遇襲,這是蘭大真人不願意看到的事情,既然蘭大真人不讓徐教容上報金闕,那麽意味著蘭大真人認為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如果齊玄素貿然捅上了天,等到蘭大真人轉危為安,那麽是否會認為齊玄素出賣了他?


    二則是齊玄素作為金闕的使者,也是地方道府的人,事事請示金闕,會給人無能的印象,這是個獨挑大梁的機會,齊玄素撐起來了,說明他有獨當一麵的能力,臨大事,有靜氣,可堪大用。若是撐不起來,或者退縮了,難免會落一個不堪大用的評價。


    說白了,如果事事都要金闕出麵解決,那還要你齊玄素做什麽?給你這麽多資源,這麽高的地位,可不是讓你去南洋考驗底線的,而是讓你解決問題的。現在出了問題,你不解決誰解決?


    第三點,一般而言,都是金闕從其他途徑知道了事情,主動過問插手,很少會有地方道府主動上報金闕。


    哪怕是丟城棄地,地方高層也不會選擇立刻上報,而是選擇奮力一搏,先嚐試把地方奪迴來,然後再說其他。一旦奪迴了,就有了轉圜的餘地,罪過不會太大。當然,若是奮力一搏也失敗了,導致局勢全麵崩壞,當事人也可能選擇一死了之。


    第四


    點,如果齊玄素上報了金闕,那麽金闕肯定不能裝作沒有看到,必須有個明確態度,這可能會激化婆羅洲的矛盾,打草驚蛇,甚至是迫使金闕在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提前動手,壞了東華真人的全局韜略,結果反而變成齊玄素倒逼東華真人。


    總之,對於個人而言,上報金闕並非明智選擇,而是個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所以,齊玄素思來想去,決定暫不上報金闕,靠自己的能力解決這件事。


    齊玄素想了想,又嚐試聯係了七娘。


    結果發現七娘不在聯係範圍之內,看來七娘還在中原,並沒有來到南洋。


    齊玄素也談不上失望,離開太平錢莊南洋總號,出了獅子城,來到海邊等待甲寅靈官的到來。


    舊港宣慰司與獅子城不過是咫尺之遙,隔著一些群島,算是鄰居,又是直接動用飛舟,而非海船,所以甲寅靈官來得很快。


    一艘「應龍」,三艘伴航的「紫蛟」,總共是三千靈官。


    不要覺得三千人很少,曆朝曆代的宮變,也就是幾千人的規模,便決定了一個王朝的主人。


    南庭都護府這邊已經得到消息,並沒有如臨大敵。


    「紫蛟」仍舊留在空中,「應龍」緩緩降下,就見甲寅靈官正站在船頭,靈官甲胄已經披掛整齊,就連麵甲也放了下來。


    齊玄素心裏想著,若是他單槍匹馬,根本翻不起什麽大浪,可如今有兩位一品靈官和三千靈官,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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