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戶城是北伊勢的門戶,也是伊勢神宮的門戶。道門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不過不同於傳統的蟻附攻城,道門的陣地距離城牆較遠,隻能看到一門門已經準備就位的火炮。


    炮管如林,漆黑的炮口對準了神戶的城牆,蓄勢待發。春風唿嘯,將各種旗幟吹得獵獵作響,城頭上的士兵們雖然握著火銃,也有少量火炮,但還是感覺到絕望。


    城下的可不是投石車,而是重型火炮。炮彈和石頭能相提並論嗎?至於他們的火炮,還使用傳統的實心彈,所謂實心彈,就是一顆實心的鐵彈,而道門的火炮卻是開花彈,即能夠爆炸的炮彈。


    除此之外,東海水師的艦隊已經從海上逼近了神戶城,他們的艦炮可以覆蓋小半個神戶城。


    不過這都不是最讓人絕望的,陸地的重炮也好,海上的艦炮也罷,終究還有城牆作為掩護,就算不能擋下全部,總能擋住大部分炮火。


    神戶城不同於久居城,久居城本質上是陣屋一級,城牆簡陋,很容易就被轟成廢墟,可神戶城卻是被天門經營多年的一座大城。


    從城門洞的深度就能窺得城牆的厚度,並非如院牆一般隻有一層薄磚,城牆上方寬闊如大道,平均寬四丈左右,可供六馬並行而不顯擁擠,也隻有這樣的城牆才能放置火炮床弩等守城器械。


    城牆的本質是夯土包磚,以火炮擊毀外麵的包磚不難,想要擊穿四丈夯土,那就有相當難度了,最起碼一時半刻之間不會被轟破。


    最讓人絕望的是頭頂天空,道門這次終於派出了飛舟部隊,可以直接越過城牆,對城內實施打擊。


    巨大的


    “應龍”在神戶城的上空巡遊,在地麵上投影下巨大的陰影,使得城內的氣氛格外壓抑,好似每個人的心頭上都籠罩了一層烏雲。


    眾多鶴舟隨行,如眾星捧月,同樣投下陰影,仿佛是魚群。這可真是黑雲壓城了。


    顧慮到各種影響,道門並沒有使用能夠直接摧毀措溫布作坊的大威力


    “鳳眼”,而是釋放了眾多火箭。這可不是被點燃了的箭矢,更像是大號的煙花,不過威力肯定是比煙火大得多,如漫天火雨紛紛落下,城內建築以木質結構為主,立時燃燒起熊熊烈火。


    而且道門的針對性很強,主要就是對準了城內貴族聚居的區域發射火箭,將那些豪華宅邸引燃,化作衝天大火。


    其實無論是從人心大義的角度出發,還是從兵事的角度出發,攻擊貴族聚居區域都是最好的選擇,隻有讓他們這些人感到恐懼,才有可能迫使神戶城開城投降,否則平民百姓死傷再多,那些貴族也隻當是一個數字而已。


    隨著火箭落下,街上銅鑼聲四起,各種喧鬧聲音此起彼伏,有四散奔逃的,也有到處救火的。


    其中不乏衣著華貴之人在仆役護衛的簇擁下,離開已經燃起大火的房屋,奔逃避難。


    從天而降的火箭讓這些貴族感受到從未體驗過的巨大恐懼,以往隻要躲在厚厚的城牆後,無論外麵是怎樣的血雨腥風,都侵擾不到他們的頭上。


    而現在,貌似高大的城牆卻無法阻擋道門的火箭,死亡隨時都會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在戰前,不少武士貴族還叫囂要戰到房無完瓦、地無淨土。結果火箭剛剛落到他們的頭上,不僅威脅到他們,也威脅到他們的家眷,立時就不是那麽一迴事了。


    一片哭天喊娘。這樣的火雨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看其架勢,幾乎要將城中的貴族區域燒成灰燼才肯罷休。


    好不容易等到飛舟的火箭洗禮結束,城外的重炮又轟鳴起來。一顆顆炮彈幾乎同時落在城牆上,綿延數裏的城牆轟然震顫,無數灰塵自城牆縫隙中升騰而起。


    雖然炮彈無法擊穿城牆,但還是在城牆上炸開一個個巨大的坑窪,露出牆磚下的夯土。


    看書喇城頭上的老式火炮還未來得及開炮,就已經被道門的火炮定點打掉。


    那些守城的士兵則更為淒慘,直接就是屍骨無存,被炸成血霧,而血霧又被火焰燃燒殆盡。


    還有部分炮彈越過了城牆,落在城內,轟然炸開。連續不斷的炮擊仿佛地震一般。


    連綿的炮聲如同雷鳴。滿城雷火。與之同時,海上的東海水師艦隊也開始炮擊神戶城。


    艦炮的威力更在陸地重炮之上。神戶城在鋼鐵火雨的洗禮下,無聲嗚咽。


    三千玄甲重騎並未投入攻城,仍舊在等待著。最起碼要等到在城牆上炸出足夠大的缺口,才是大軍下場的時機。


    甲申靈官和甲辰靈官並肩站在城外的一處高地上,以千裏鏡眺望著神戶城的戰況。


    甲辰靈官放下手中的千裏鏡,轉頭望向身旁的甲申靈官,問道:“還要小火慢燉?”甲申靈官仍舊是舉著手中的千裏鏡,語氣沒有絲毫起伏:“沒辦法,想要人心,就不能放開手腳去打。行營那邊三令五申,我們也隻好聽令行事了。”甲辰靈官說道:“那就燉吧,把這鍋飯一點點蒸熟,最後全都便宜了鳳麟洲道府。”過了片刻,甲申靈官說道:“我看火候差不多了,該放一點調料了。”甲辰靈官取出那杆


    “蜻蜓切”,隨意杠在肩上:“我就知道你當初送我這根長槍沒安好心,在這裏等著我呢,也罷,誰讓我欠你人情呢。”甲申靈官言簡意賅道:“有勞。”甲辰靈官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很快,更多的飛舟出現在了神戶城的上空。這一次投下的並非是火箭或者


    “鳳眼”,而是一道又一道漆黑身影。這些身影全身覆甲,幾乎看不出縫隙,背後懸有類似太極八卦的金屬圓盤,在下落的過程中,金屬圓盤自行旋轉、分解展開,生出由神力所化的羽翼。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少說也有數百人。是道門的高品靈官們出動了。


    為首之人正是手持戰利品


    “蜻蜓切”的甲辰靈官。城中的武士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甲辰靈官隻是隨意揮舞手中的長槍,一掃之威,將幾十人攔腰斬斷,以一己之力將大潮反推了迴去,在他身周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無人地帶。


    與之同時,


    “應龍”調整位置後,也將艦炮對準了正麵的城牆,雖然並沒有裝填


    “龍睛甲二”,但隨著驚天動地的聲響,四丈厚的城牆被生生轟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用雲梯攀附城牆的攻城方式已經過時了,可以預見,城牆退出曆史舞台是遲早之事。


    甲申靈官終於下達了攻擊命令。黑色的騎兵們開始推進,不同於普通的騎兵,這些騎兵如行走的鋼鐵巨獸,除了強大的機動性,還有堪比見神不壞的恐怖防禦力,在他們之後才是各種步兵。


    齊玄素和張月鹿也參與了這次戰事,不過兩人並沒有在城外的陣地,而是在


    “應龍”上。從高空俯瞰戰場又是另外一種感受。方才


    “應龍”開炮,齊玄素還主動參與其中,如果說火炮就是大號的火銃,那麽


    “應龍”的艦炮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可以移動火銃了。齊玄素喜歡火銃,這次也算是不留遺憾。


    在


    “應龍”的鎮壓下,神戶城中始終沒有天人升空作戰。不僅沒有空戰,也沒有海戰,更沒有出城野戰。


    這場戰事談不上慘烈,或者隻能說是一方的慘烈。甚至可以說,這完全就是一邊倒的戰事,從始至終,神戶城方麵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被動挨打。


    伊勢有兩座港口城市,津城無血開城,神戶卻前途未卜。炮聲已經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火銃聲音,急促如雨,連綿不絕。


    東海水師的艦隊靠近海岸,黑衣人們開始登陸。在鈴鹿山議事的時候,清微真人明確表示:“因為顧及到平民的傷亡,所以我們好似是戴著鐐銬起舞,不過考慮到道門的實力,我仍舊覺得可以在六個時辰內結束戰鬥,拿下神戶城。”六個時辰,也就是十二個小時,即一整個白天。


    在清晨發起攻勢,在天黑之前結束戰鬥。神戶城中的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著,火勢迅速蔓延。


    抵抗的武士們更是節節敗退。此時清微真人並不在第一線,甚至不在鈴鹿山。


    事實上,鈴鹿山議事結束之後,清微真人就直接離開了伊勢,返迴秀京行營。


    不是因為清微真人對伊勢戰事不重視,而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齊州大本營傳來消息,國師的座船已經起航。


    雖然清微真人是掌軍真人,但明顯要在三位副掌教真人之下。事實上,因為大掌教之位空懸,三位副掌教真人分走了許多屬於大掌教的權柄,權勢更在過去曆代副掌教大真人之上。


    很多人都沒有想到,那個


    “謠言”竟然是真的。國師真要親臨鳳麟洲了。由此也能看出太平道與李家的決心之堅,鳳麟洲戰事不容半分有失。


    神戶攻城戰隻是開胃小菜,攻打伊勢神宮才是正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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