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一行人離開幻姬的森陣屋之後,終於是進入到了豐臣相府勢力範圍所在的豐後國日田郡。


    到了這裏,果然就大不一樣,最起碼感受不到明麵上的敵意,無論官吏還是普通平民,都甚是恭敬。


    就這麽暢通無阻地來到日田城,城主親自相迎,得知齊玄素的身份之後,待眾人十分恭敬,設下酒宴招待齊高功和諸位法師。


    不過這不是關鍵,最重要的是日田城有一隸屬於鳳麟洲道府的道觀,裏麵有駐守道士和“訊符陣”,可以與遠在秀京的鳳麟洲道府進行聯絡。


    隨著各地局勢逐漸緊張,鳳麟洲道府還對各地道觀進行了升級迭代,設置了一道可以反複使用的子母鏡,就是兩麵等人高的鏡子,各地藩城的道觀留有子鏡,鳳麟洲道府的道宮留有母鏡,隻要雙方各自站在鏡子前,便可以自如交流,而且經過改進後,子境也可以主動聯絡母鏡,比起“訊符陣”的書信往來更為便捷。


    至於中原為何很少見到子母鏡,其實道理很簡單???????????????,任何技術革新總是先用於兵事,待到徹底成熟之後,再逐漸推廣到其他領域之中。這次鳳麟洲戰事,子母鏡是首次亮相,以前也是沒有的。


    駐守在此地的是一名執事道士,無論品級,還是職務,都在齊玄素之下,雖然齊玄素並非鳳麟洲道府之人,真要細論起來,他也可以不聽從齊玄素的命令,但一般而言,很少有這樣的耿直之人,這位執事自然不會違背齊玄素的命令。


    齊玄素要求開啟子母鏡與行營方麵對話,執事道士沒有二話,帶著齊玄素來到一處地下密室,門前有靈官守衛,靈官和執事道士各自取出一半鑰匙,才開啟了厚重的石門。


    在這間地下密室中,有一麵等人的鏡子,並不稀奇。隻是齊玄素沒有想到鏡子與牆等寬,所以幾乎整麵牆壁都是鏡子。


    不是故意設置這麽大,而是為了能夠反複使用,需要刻畫的符籙太多,這才造就了如此大的體積。至於經籙、魚符為何能把體積壓縮,原因也不複雜,同樣是刻畫符籙之人,境界修為有差別,技藝有差別。


    】


    在鏡子之前有一把供人坐下的椅子。


    齊玄素就坐在這把椅子上。


    執事道士轉動一個太極形狀的圓盤後,輕聲稟報道:“齊副堂主,我已經向道府發出請求。具體情況,我也通過‘訊符陣’加以說明。”


    齊玄素點了點頭。


    執事道士退了出去。


    片刻後,鏡麵上蕩漾起層層漣漪,如水波一般。


    李長歌的身影出現在另一邊:“看到天淵道兄無恙,真是太好了。”


    齊玄素並不覺得意外。


    道門有一個好處,發生戰事之後,高層們除了親自上陣之外,也會讓自家子弟前往戰場,而不是一味讓普通道士或者萬象道宮出身的道士們去送死。


    這次鳳麟洲戰事,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原因,諸如道門占據優勢、太平道要把另外兩道綁上戰車此類,但道門三秀外加一個編外人員齊玄素,全部被派往鳳麟洲卻是不爭的事實。


    不管道門占據多大的優勢,戰場肯定要比玉京危險得多,齊玄素剛到鳳麟洲,就遭遇了八岐大蛇,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身為掌軍真人的清微真人遭遇了一次刺殺,都是明證。


    天師的孫女、地師的孫女、國師的兄弟,都上了戰場,再去動員普通道士,就容易多了。無非是公平二字。


    上下同欲,方能無往不利。


    四人之中,李長歌是第一個到鳳麟洲的,與先頭隊伍一起。齊玄素是第二個到的,張月鹿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姚裴因為傷勢,可能要晚一些。


    齊玄素道:“有勞永言道兄掛念。”


    李長歌問道:“天淵道兄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齊玄素將從一路經曆大概說了一遍。


    李長歌聽完之後,微微皺眉:“航線發生了偏差,按著道理來說,飛舟不應經過出雲國才對。”


    齊玄素本就有些試探意味,因為他懷疑是太平道暗中做了手腳。不過李長歌坦然點???????????????破此事,倒是有些出乎齊玄素的意料之外。


    李長歌似乎看出了齊玄素的疑慮,轉而道:“天淵道兄,你真正返迴道門,也就是近兩年的事情,對於許多事情感觸不深。我一直在道門,也許要比天淵道兄看得更透徹一些。”


    齊玄素道:“願聞其詳。”


    “三道其實也是一個頗為籠統的概念,道門不是鐵板一塊,三道同樣不是。”李長歌道,“天淵道兄大概聽過一個說法,論實力,太平道遠遠不算是三道之首,可為什麽太平道異常強勢,更在另外兩道之上?因為太平道最團結,內鬥最少,內耗最小。不知天淵道兄如何看這個說法?”


    齊玄素道:“我比較認可這個說法,正一道就不必多說了,僅僅看張青霄的境遇,便可見一斑。至於全真道,世家林立,各有謀劃算計,我也算是見識了一二。倒是太平道,的確沒聽說過什麽內鬥。”


    這話已經有交淺言深之嫌,不過所說內容談不上什麽機密,倒也不算犯忌諱。


    李長歌道:“上次帝京之行,天淵道兄大概察覺到了,其實李家也是諸侯林立,不至於內鬥,可看別人的笑話、袖手旁觀也是常有之事。我想說的是,道門很大,籠統地劃分為三道,就像以大江分為江南和江北一樣,事實上還有西北、遼東,江南和江北也可以不斷細分下去。”


    齊玄素大概明白了。


    李長歌之所以說這麽多,隻是想要表達一個意思。三道隻是江河,下麵還有許多支流,支流們去往何處,江河不可能盡知。這件事未必就是太平道幹的,太平道當下最緊要的問題是打贏鳳麟洲戰事,其他都是次要的,都要往後靠。在這種情況下,太平道會極力避免內訌,所以太平道的動機並不大。


    相反,正一道內部的某些人,或者是全真道內部的某些人,反而動機更大。忌憚張月鹿,忌憚姚家的,跟齊玄素有仇的,甚至與七娘有仇的,都有這個動機,而且鳳麟洲戰場是個絕佳的滅口之地,替罪羊太多,遮掩也太多了,事後可以把罪名扣在鳳麟洲本地勢力的頭上,這些本地勢力又注定要被清剿,到時候便是死無對證,亦或是八岐大蛇這種妖物,難道它還會自辯不成?再不濟,還有太平道來承擔罪名。


    天師、地師對齊玄素表達善意,不意味著正一道、全真道上下所有人就跟齊玄素同心同德了。


    齊玄素早先也有這種懷疑,隻是正如李長歌所說,他在道門的根基太淺了,很難去判斷是哪方勢力所為。


    想要查清事情真相,不是齊玄素能夠做到的,少不得要請七娘或者東華真人出手,亦或是張月鹿那邊由天師出手,才有幾分可能。


    齊玄素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說道:“永言道兄,我這裏有五個傷員,分別是祠祭堂的李命山、化生堂的陸玉婷、天罡堂的錢大仁、天機堂的唐永水、遼東道府的韓永豐,永言道兄能否協調行營或者鳳麟洲道府,派遣一艘飛舟把他們接迴去?”


    “沒有問題,我這就安排。”李長歌答應得十分痛快,“飛舟最遲???????????????明天就可以抵達日田城,還請天淵道兄再看護他們一日。”


    “沒有問題。”齊玄素點頭道。


    李長歌道:“天淵道兄若是還有其他需求,盡可開口。”


    齊玄素道:“暫時沒有了,從帝京返迴玉京的時候,曾蒙國師召見,國師教誨,一致對外,和衷共濟,我深以為然。”


    “那就這樣?”李長歌問道。


    “就這樣。有事再聯係。”齊玄素結束了這次對話。


    子母鏡又重新恢複了原本樣子,沒有李長歌的身影,隻照出坐在椅子上的齊玄素。


    齊玄素並不認為他和李長歌的關係正在轉向,隻是特殊時期的特殊情況,可以勉強理解為,兄弟鬩於牆而外禦其侮,一旦外敵退去,兄弟們還是要翻臉的。


    再有就是,李長歌是個城府很深的人,永遠都是溫和有禮,哪怕決定動手殺人,仍舊不會如何疾言厲色,更不會放什麽狠話,他和李天貞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想要通過他的態度來判斷他的想法,恐怕很難。


    齊玄素離開此地,將情況與另外幾人說了。


    幾人都很是歡喜,迴到行營,不僅安全了,還有化生堂的臨時分堂,可以確保不留隱患。


    齊玄素迴到自己的房間,發現可以用“中極經籙”聯係到張月鹿了,這意味著張月鹿已經離開位於位於昆侖的玉京,距離東海這邊的鳳麟洲越來越近。


    前幾天的時候,也可聯係,不過因為一東一西距離太遠,經籙有很大的延遲問題,表現為光幕總是水波蕩漾卻不呈現人像,若是在中原,一座座道府就相當於一個個“烽燧”,可以不斷延長距離,所以大多數時候不存在延遲問題。


    不過魚符仍舊無法聯係七娘,看來魚符的範圍與清平會“五鬼搬運法”的範圍是一致的。與距離遠近沒有太大關係,隻要在固定的區域範圍之內,無論多遠都能聯係,出了區域範圍,哪怕近在咫尺也不能聯係。


    齊玄素展開“中極經籙”,開始聯絡張月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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