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捧著“青雲”,感慨萬千。


    這可是半仙物。


    前年的時候,他從蘆州踏上征程,前往天罡堂。對他而言,最年輕的副堂主也好,被賜予半仙物也罷,都好似天邊的星星,可望不可即。


    如今,副堂主和半仙物都近在眼前,觸手可及。


    傳說中的張月鹿願意與他結為道侶,手中握著一件頂尖的半仙物。


    同樣是半仙物,也有上下之別,比如姚裴手中的“功燭杖”,李長歌手中的“人間世”,便是頂尖的半仙物,而天師賜下的“青雲”和“紫霞”同樣是這個行列,畢竟兩者合璧便是仙物,這是其他半仙物所不能及的。


    “青雲”和“紫霞”也有不同。其中雄劍“青雲”主殺伐,以金鐵鑄成,鋒銳難當,雌劍“紫霞”以玉石鑄成,鋒芒稍次,不過有貫通天地元氣妙用,算是一把法劍。


    齊玄素雖然有各種神通,但還是喜歡與人近身作戰,偏向於武夫,所以天師把“青雲”給了他。張月鹿畢竟是謫仙人,手段更為靈活,於是得了“紫霞”。


    兩人????????????????得了半仙物之後,天師便也沒有再留他們,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兩人離開書屋,很有默契地將“青雲”和“紫霞”收入須彌物中。正所謂財不露白,若是明晃晃地拿著“天師雌雄劍”招搖過市,未免太過刺激張家人,還是不要招惹是非。


    至於到了鳳麟洲戰場,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兩人又找了個僻靜之處,遠遠地欣賞花燈和煙火,一直到子時才各自返迴居處。


    上元節結束了,兩人便要返迴玉京。


    不過在返迴玉京之前,還有一場例行的競買。


    自從西學興起,道門內部就有舉辦競買的習慣,一般由市舶堂負責,主要是各種數量不多卻又需求不小的珍貴貨物。化生堂、天機堂偶爾也會舉行競買,主要是推廣自己的產品,甚至北辰堂和天罡堂也舉辦過,北辰堂賣的是各種犯事之人的家產,天罡堂賣的是繳獲的戰利品。不過紫微堂和祠祭堂從不參與,畢竟不能讓紫微堂賣道冠籙牒,也不能讓祠祭堂賣仁義道德。


    這種競買多是高品道士參與,部分朝廷和儒門之人也可以受邀參加。


    前年的臘月初十,正一道和全真道上清宮聯合舉辦過一次競買,壓軸是一枚朱果,大軸是一件上品須彌物。全部所得用於撫恤因西域戰事戰死的靈官,而且是額外撫恤,也就是道門規定的撫恤照常發放,由度支堂撥款,這筆撫恤則是額外增加的。


    今年照例又舉辦了一次競買,全部所得都會用於即將到來的鳳麟洲戰事。


    以齊玄素和張月鹿的名氣和地位,收到邀請自然是情理中事。


    這次的規格要遠勝於上次,張拘成會親自出席。


    齊玄素上次受邀參加,隻是重在參與,這次就不一樣了,他是作為重要賓客出席。


    按照規矩,受邀出席之人都要準備一件競拍之物。齊玄素有點發愁,以他的身份,顧及到張月鹿的臉麵,再考慮到天師剛剛賜下了半仙物,怎麽也得拿出件寶物,不然就要被張家人小瞧了。可他哪來那麽多寶物,倒是有一件仿製的“九陽離火罩”不怎麽使用,可正品就在大真人府中,你當著張家人的麵拿一件仿品出來,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好主意。


    “畫龍手銃”是姚裴給的,“飛英白”是晉王秦權翊相贈,珍藏版玄聖牌是七娘和李青奴送的,都不合適。尤其是玄聖牌,若是讓七娘知道他把它給捐了,那可有得瞧了,一個敗家子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齊玄素翻了翻自己的須彌物,找出了一本珍藏版《女劍仙》,價值三百太平錢。


    這是玄玄罐子的產物。


    不是寶物,不過勉強算是件雅物。


    齊玄素思來想去,就這個了。


    張家人願意小瞧就小瞧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小瞧他了,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隨他去吧。


    既然不能通過財大氣粗長臉,那就往兩袖清風的方向發展。


    張月鹿的情況就比齊玄素好多了,她的那份競拍之物由天師代為解決了,大約天師知道她過得頗為窘迫,手頭並不寬裕,便直接讓唐教華從玄武殿中挑了一件不錯的寶物,以她的名義捐贈出去。


    這讓齊玄素不由感歎,這樣的阿翁,我也想要。


    第二????????????????天一早,齊玄素和張月鹿一起來到上清宮的禮堂。兩人來得比較早,所以許多大人物們還沒到場,兩人隻是與一些相熟之人略作寒暄之後,便來到一個角落,坐著說話。


    齊玄素有些百無聊賴,他身上總共就兩千四百太平錢,別指望他能買什麽東西,就是過過眼癮。


    張月鹿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別看她身份貴重,因為不貪不占,所以也是指望著道門的例銀過日子,勉強維持個體麵罷了,根本沒有閑錢來參與這種事情。不過以後應該會有好轉,畢竟張家的底蘊擺在那裏。


    過不多久,張拘奇和澹台瓊夫婦、張玉月和董白靖夫婦也都到了。


    不管願不願意,齊玄素和張月鹿還是要起身招唿一下。


    齊玄素以晚輩的姿態向張拘奇和澹台瓊見禮,又與董白靖客氣一番。


    澹台瓊倒是沒有發作,畢竟是這等場合,而且齊玄素的身份也大不一樣。


    再度落座之後,張月鹿輕聲問道:“上次參加競買,你遇到了兩個仇人,這次競買,有沒有遇到仇人?”


    齊玄素哭笑不得道:“哪來那麽多的仇人?”


    張月鹿話鋒一轉:“沒有仇人,有沒有老相識?”


    齊玄素道:“我們那屆同窗裏,嶽柳離和萬修武就是混得最好的,其餘那些老相識你也見過,連個四品祭酒道士都沒有,連上清宮的大門都進不去。”


    張月鹿忽然道:“石雨找過我。”


    齊玄素一怔:“她怎麽找上你的?”


    “找我還不容易?我就在玉京的天罡堂待著,又不像你整天外放到處跑。”張月鹿道,“我對她還有些印象,便見了她一麵。”


    “她有什麽事?”齊玄素問道。


    張月鹿道:“是關於莫清第的,他最近幾年有些不順,又死要麵子,不肯求你幫忙。石雨便瞞著他求到我這裏。”


    齊玄素又問道:“她求你什麽?”


    張月鹿道:“倒也沒什麽,就是打聲招唿的事情。”


    齊玄素不說話了,良久才問道:“會不會違犯原則,讓你為難?”


    “不會。”張月鹿搖頭道,“又不是提拔升官,隻是過問一下,讓青萍書局的人不要再為難他而已。”


    齊玄素歎息說道:“這本該是我的事情……”


    張月鹿笑道:“你就算了,且不說你當時在帝京忙著跟那個什麽老爺鬥智鬥勇,就算你在玉京,你知道青萍書局的大門朝哪開嗎?”


    齊玄素道:“大門朝南開唄,玉京的建築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張月鹿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就你會貧嘴。”


    齊玄素道:“話是這麽說,不過真要謝謝你。”


    “這就見外了。富不易妻,貴不易友。你不忘他們,這是好事。日後你富貴了,也不許做負心漢。若是你飛黃騰達、功成名就後忘了姓張的,或者是三心二意,又瞧上了哪家的女子,想要來個齊人之福,那我可要不客氣了。”張月鹿破天荒地玩笑道。


    齊玄素故意問道:“不知你要怎麽不客氣?”


    張月鹿看了他一眼:“一劍殺了你。”


    齊玄素裝出害怕的樣子,小聲道:“說到三心二意,我還真有個相好。”


    張月鹿一挑眉:“嗯?”


    齊玄素道:“那女子花容月貌,才華無雙,尤其一雙鳳眼,神光照人,讓人不敢逼視,也讓我一見鍾情。”


    張月鹿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小把戲:“那個女子該不會複姓澹台單名一個‘初’字吧?照這麽說,我還認識一個姓魏叫無鬼的。”


    齊玄素大感掃興:“你這樣就沒意思了。”


    張月鹿笑道:“好,我下次裝傻一點,好好地配合你。”


    齊玄素不想搭理張月鹿,女人太聰明就這點不好,什麽事都很難騙過她,套路也不好用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張拘成等人到了。


    顏明臣也跟在張拘成身邊,並非張拘成如何看重這位世侄,隻是看重他背後的顏家而已。


    顏明臣看了張月鹿和齊玄素一眼,沒有說話,找了個位置坐下。


    齊玄素沒在意。


    如果來人是李天貞,那麽他也許還要在意一下。顏明臣,說得難聽些,手下敗將而已。從始至終,他就沒把顏明臣當作對手,顏明臣背後有顏家不假,可要這麽論,他還代表了全真道呢。


    張月鹿更不在意,她又沒許諾什麽,從一開始,她的態度就是明確的,堅決反對,沒有半點餘地可言。當然,如果顏明臣非要認為張月鹿侮辱了他,要來個雲錦山三年之約,那麽張月鹿也會坦然應戰。


    不過今天還有兩位特殊客人。


    李長生和李命煌。


    兩人是代表太平道來參與這場競買的。


    畢竟太平道要把另外兩道綁上自己的戰車,緩和關係也是必然。太平道當然知道李命煌不適合這個差事,他們無意在這個時候挑釁正一道,隻是原本打算出席的陸玉書被地師臨時派遣去調查一個貪墨案子,而北辰堂的李家眾人已經隨著清微真人前往齊州大本營,隻剩下天罡堂的李命煌還留在玉京,就這麽頂了上來。


    不過怎麽看,都像是地師有意為之。


    全真道不希望正一道與太平道的關係有所緩和,更希望雙方的關係繼續惡化下去,隻有這樣,正一道才會堅定站在全真道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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