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持月有苦難言,他作為在道門內部慢慢攀升之人,自然與這些人不是一路人,如今他在紫微堂任職,那裏是東華真人的地盤,也是全真道的勢力範圍,他的許多人脈關係未必好用。


    他早早就來等著齊玄素,創造這次偶遇,本意是與齊玄素拉近關係。


    這就不得不提到任命副堂主一事了,這一級的人事權在金闕,想要成功升任副堂主,除了必要的功勳或者成績之外,有兩個關鍵,一是下麵提名,二是上麵任命。


    除非有三師這個級別的靠山,或者是特殊情況的直接空降。一般都要先由下麵提名到金闕,然後再由金闕審核討論。這個下麵就是所在的堂、府、宮。若是下麵不提名,就是上麵有人也沒用。同理,若是上麵沒人,金闕無法通過,下麵提名也是白搭。所以想要升副堂主這一級,需要上麵和下麵的關係都打點到。


    張月鹿是被時任輪值大真人的地師破格提拔,提名和討論都是走個過場,誰敢為了一個副堂主的位子公然打地師的臉麵?????????????????齊玄素也大差不差,提名方麵,紫微堂算是東華真人的自留地,全真道占據絕對多數,東華真人定調之後,其他副堂主自然不會反對,就算反對也是少數,無法改變結果。到了金闕階段,齊玄素沒什麽關係,可七娘和張月鹿的關係很硬,一個通著地師,一個通著天師,再加上是東華真人提名,如果否定這個提名,那就是得罪東華真人,通過也是順理成章。


    可張持月沒有這樣過硬的關係,金闕那邊還好說,紫微堂這邊可能有點麻煩,他的根基較淺,未必能夠提名。如今齊玄素升了副堂主,將來堂內討論提名的時候,別管齊玄素排名是不是墊底,也別管齊玄素是不是光杆將軍,手裏那一票是實打實的,與其他副堂主沒什麽不同,張持月想要得到這一票,自然要跟齊玄素搞好關係。


    張持月提起張仞月等人的事情也是想賣齊玄素一個好,然後讓齊玄素避開他們就完事了,眼不見心不煩,可他萬萬沒料到齊玄素竟然會主動湊上去,事情便脫離了掌控。


    若是這些人把齊玄素打壞了,那就不是拉關係了,而是結仇。


    為了自己前途考慮,張持月自然是希望齊玄素取勝。


    齊玄素的囂張態度立時激怒了這些眼高於頂的張家子弟。


    其實齊玄素並不是個囂張之人,他隻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尊長麵前,他的謙恭能得到尊長的讚賞。可在這些人麵前謙恭,他們還當齊玄素軟弱好欺負,齊玄素自然不會跟他們客氣。


    齊玄素將手中帶鞘的“飛英白”橫於麵前:“速戰速決,我還有事。”


    張仞月用的是劍。


    這也是道門中最為常見的兵刃,自從用刀的都去了朝廷之後,道門中的用刀之人,除了靈官,都顯得十分異類。


    張仞月沒有說話,身形驟然前掠,手中長劍橫掃,頓時響起一陣尖銳的破空唿嘯聲響。


    齊玄素沒有拔刀相向,隻是將未曾出鞘的“飛英白”由橫變豎,擋下了這一劍。


    刀鞘完好無損,“飛英白”紋絲不動,而長劍卻被彎出一個弧度。


    張仞月臉色一變,手中長劍隨之圈轉,變掃為刺,點向齊玄素的眉心。


    齊玄素仍舊沒有拔刀,再將“飛英白”由豎變橫,以刀鍔卡住了劍身,使得劍尖在距離自己眉心還有三寸距離的時候,再也不能前進半步。


    張仞月沉聲問道:“這就是‘大衍靈刀’嗎?”


    齊玄素自從學了“魔刀”之後,“魔刀”已經如本能一般浸入到他的一舉一動之中,如果“太陰十三劍”、“慈航普度劍典”、“北鬥三十六劍訣”等劍訣不算招式,而算神通,那麽可以說他已經到了所謂的“無招”境界,普通的招式無非是劈、砍、刺、撩、挑,在這方麵,齊玄素還真就很難分出“大衍靈刀”和“魔刀”。


    齊玄素道:“是我學得不到家,似是而非,還請指正。”


    張仞月不再說話,抽劍後撤,再向前一進,劍光如雨,將齊玄素周身上下全部籠罩其中。


    齊玄素隻是旋轉手????????????????中“飛英白”,因為旋轉速度太快,光影連成一片,仿佛一麵圓盾,與劍光相觸,響起無數金石碰撞之聲。


    張仞月出劍越來越快,齊玄素甚至沒有握住刀鞘,而是讓“飛英白”緊貼著掌心旋轉,以真氣為吸附。


    可自始至終,張仞月都沒能打落齊玄素手中的“飛英白”。


    齊玄素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每次都沒有正麵抗衡,而是巧妙地避開了所有的強勢劍招,然後擋開無關緊要的劍招,讓張仞月感覺就像是千鈞重力都落在了空處,十分憋屈難受。


    “若論用劍,張家大約是不如李家的。”齊玄素說了一句非常客觀的話語,這話就是放到天師麵前,也挑不出毛病,張家有“天師雌雄劍”不假,可一直都是以雷法為尊,李家才是用劍的大行家。


    可張李之爭綿延數百年,甚至比道門中興的曆史還長,這話卻是很容易挑動張家子弟的怒氣。


    張仞月一咬牙,出劍更快,劍氣更盛。


    以兩人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都是劍風陣陣,無數枝葉花草化作齏粉,一片狼藉,觀戰之人也不得不一退再退。


    有些人退得稍微遲了,甚至可以聽到衣衫撕裂的聲響。


    可齊玄素還是不動如山,仍是沒有拔出手中的橫刀。


    那些洶湧劍風隻是如狂風一般吹得齊玄素的“幽逸雲衣”獵獵作響,卻傷不得分毫。那些摧金斷玉的劍氣落在齊玄素裸露的肌膚上,竟也傷不到分毫,甚至沒能留下痕跡。仿佛就是一個個浪頭拍打在山壁之上,最終隻能炸成“千層雪”,而山壁還是毫發無損。


    到了這個時候,那些觀戰的張家之人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兩人的差距著實有點大了。


    齊玄素這個天人與普通天人大不相同。


    金身境、見神不壞境、練蛻境,運轉自如,後天謫仙人的威勢在踏足天人後已然開始逐漸顯現。


    張仞月卻不能退,依舊攻勢如潮水,劍鋒所過之處,不再有尖銳的破空聲響,而是變得無聲無息,由剛轉柔,臻至化境,卻也更為兇險。同時劍身上還有雷光隱隱,每次相擊,這些雷光都向橫刀蔓延,隻是最後又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沒了聲息。


    齊玄素猛地握住緊貼掌心旋轉的“飛英白”。


    然後齊玄素拇指一推,“飛英白”終於出鞘。


    一瞬間,張仞月的視線之中再無他物,隻能看到一抹璀璨刀光在他麵前炸開,好似銀河倒瀉。


    然後又有一線,越來越亮,將這仿佛瀑布一般的刀光從中分開。


    這一線,即是刀鋒。


    千鈞一發之際,張仞月隻能憑借本能反應橫劍身前。


    刀劍相擊,無非是一橫一豎。


    張仞月手中長劍立時彎曲出一個極為可怖的弧度,劍身幾乎要貼到他的胸口。


    劍猶如此,人何以堪?


    隨著一線鋒芒而來的還有滾滾刀氣,雖然張仞月有護體罡氣,但巨大壓迫之下,卻感覺唿吸都要困難幾分。


    齊玄素說過,他要用“大????????????????衍靈刀”,所以就在這個時候,齊玄素終於用出了“大衍靈刀”,隔空出刀,不以刀氣傷人,倒像是直接一刀跨越兩者之間的間距,仍是以刀鋒傷人,無有軌跡,極難防備,往往能從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張仞月忽覺背後一寒,心中大驚,右手持劍,左手反掌向身後擊去,風雷之聲大作,掌心位置氤氳著濃鬱紫光,已然用上了張家最為擅長的雷法。


    齊玄素忽然收刀,同樣擊出一拳,露出衣袖的小臂、手腕、拳頭金光璀璨。


    又有三百六十五身神齊齊出拳。


    風雷勢。


    拳掌相擊。


    張仞月渾身一震。


    “澹台拳意”與其他拳意最大的不同就是,這門拳意橫跨和武夫和煉氣士兩大傳承,不僅僅有武夫意通諸天境的拳意,還蘊含煉氣士的真氣,可尋常人根本無法像澹台雲那般在兩大傳承中反複橫跳,自然不能發揮出其中真正威力。


    正因如此,“澹台拳意”隻能算是上成之法。不過齊玄素就極為契合這門拳意,在武夫和散人兩大傳承的推動下,僅就威力而言,卻不遜色大成之法太多,畢竟當年的澹台雲也是憑借一雙拳頭與其他長生仙人爭鋒。


    隻可惜齊玄素還沒有煉氣士傳承,若是有了真真正正的煉氣士傳承,又能更上一層樓,如此才算圓滿。


    不過就算如此,這一拳的威力也不是張仞月能夠抵擋。


    武夫的意通諸天境、見神不壞境,散人的練蛻境,巫祝的金身境,盡數熔鑄於這一拳之中。


    張仞月的雷光被生生擊散,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出去,將一顆兩人合抱的粗大樹木直接攔腰撞斷,整條手臂更是寸寸碎裂。


    五塊玄玉的李長歌能夠壓製姚裴,四塊玄玉的齊玄素輕易擊敗一個張仞月總不會是什麽難事。


    齊玄素沒有趁勢追擊,將橫刀歸鞘,掛在腰間:“就這點本事,也想當張家的領軍人?我還是那句話,想要挑戰青霄,先過我齊玄素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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