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也明白,難怪張月鹿會失聲發笑,顯然她根本不相信這種事情。


    至於天師,就更不可能相信了,他完全可以看出,齊玄素還未丟失元陽,同樣張月鹿也沒丟失元陰,那麽問題來了,一個男子在沒有丟失元陽的情況下,如何讓一個女人懷上孩子的?他人代勞嗎?


    這一條站不住,剩下的自然也站不住,都是子虛烏有之事。所以風憲堂的人在略微調查之後,甚至都沒找齊玄素談話。


    這樣一份沒有真憑實據的舉報,不能把齊玄素怎麽樣,可流言已經傳播開來,對於齊玄素的名聲是個不小的損害,就算齊玄素以誣告的名義將這個女人抓起來,別人也會說這是張家動用權勢捂嘴雲雲,反而是越描越黑。可如果不動作,又仿佛紮在心裏的一根刺,如鯁在喉。


    齊玄素心中是有一股戾氣的,他不由在想,還流了一個孩子,若是這個女人在她麵前,他肯定要讓這個女人把那孩子的胚胎給找出來,以道門的手段,就是一點灰,也能找出蛛絲馬跡,然後當場認親,若是不對,他就把這個女人的腦袋擰下來,陪她那個未曾出生的死孩子去。


    不過齊玄素肯定不能這麽說,也不能這麽做,他還得壓下心中的戾氣,最起碼不要流露出什麽殺氣,壞了天師對他的印象。


    張月鹿在笑過之後,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對齊玄素名聲的損害,不由收斂了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這件事,不至於上綱上線,也不會對齊玄素造成什麽實質損害,卻很容易讓人傳閑話,讓齊玄素不舒服。


    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果也多半已經形成了,現在齊玄素能做的,除了盡力補救以外,也就是出一口惡氣了。


    隻是事情傳開之後,關注此事的人很多,動用道門的力量,或者親自出手,都不是好的選擇。


    既然來自道門的力量不行,那麽來自江湖的力量呢?


    張月鹿想到了天師剛剛交給她不久的權力——紫光社。


    讓紫光社出麵,應該很容易就能解決此事。


    無獨有偶,齊玄素和張月鹿算是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他想到的不是紫光社,而是清平會。


    這就是幾大道統都要有隱秘結社勢力的原因所在了。


    很多時候,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可以讓隱秘結社出麵,比如江南大案中的一係列滅口行為。


    齊玄素作為清平會成員,考慮到清平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清平會魚龍混雜,既有謝林淵這樣的上流人物,也有在江湖裏打滾的雞鳴狗盜之輩,既有儒門之人,也有道門之人,三教九流,什麽事情都能插一手。


    七娘如今執掌清平會,自封了一個副會主,而會主基本不怎麽露麵。


    現在不是有一股男人不能打女人的風氣嗎?


    齊玄素不親自出麵,也不親自出手,就找七娘解決此事,同樣是女人,七娘可不會手軟。


    都說道門權力鬥爭異常殘酷,到底怎樣殘酷,總要讓這些不知死活之人領教一下。齊玄素有底線,也有一些堅持,不過老老實實遵守規矩行事不在齊玄素的堅持範疇之內,否則他也不會將萬修武和嶽柳離置於死地。


    齊玄素下定了決心,心態也逐漸平複下來。


    天師送出卷宗之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兩個年輕人,似乎這是一個小小的考驗。


    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沒有再就此事發表什麽意見。他們打算怎麽做,可以慢慢商量,不必向天師匯報。


    天師自然不會過問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轉而說起了家常:“月鹿,你不是說想展示下自己的手藝嗎?”


    齊玄素眼皮一跳。


    張月鹿的手藝到底如何,齊玄素覺得已經不必討論了,如果讓張月鹿展示手藝,天師是尊長,有很大的自主性,到頭來倒黴的還不是他?


    張月鹿站起身,說道:“我在閑暇之餘,的確是自學了一點。”


    “自學”二字,又讓齊玄素悲觀幾分。雖然他很感動,因為張月鹿是辟穀之人,她肯學一點廚藝,當然是為了他,但他並不想委屈自己的嘴。


    而且在他看來,一件事,往往是充滿未知的時候,興趣才是最大的。張月鹿現在興致如此之大,說明廚藝對她來說,還是一個相當陌生的領域,充滿了未知。


    臭棋簍子癮頭還大。


    天師今天很有閑情逸致,說道:“我們晚上才會動身,現在天色還早,不如就嚐嚐月鹿的手藝?”


    這話卻像是在對齊玄素說的。


    張月鹿也歪了歪頭,斜眼望向齊玄素。


    齊玄素能怎麽辦呢,他既不敢拒絕天師的提議,也不敢掃了張月鹿的興致,隻好應承下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也懂一點廚藝,還可以打下手。”


    這是齊玄素想做最後的彌補和拯救。因為他深刻明白一件事,如果廚藝不精,做出來的東西遠比冷水加幹糧還要難以下咽。


    天師問道:“我這裏沒有食材,需要準備嗎?”


    張月鹿對齊玄素的提議不置可否,道:“可能需要買一點。”


    天師笑道:“那就去買一點吧。”


    說罷,天師一揮大袖,兩人隻覺眼前各種光影閃過,然後兩人便發現自己出現在太清市的鬧市之中。


    齊玄素心中震驚,紫霄宮的各種守衛,對於天師而言,簡直形同虛設一般。仙人不愧是仙人。


    天師道:“我很久沒來玉京了,這裏賣食材的嗎?”


    張月鹿搖了搖頭,領著兩人出了太清市,又走了一段,來到一個較小的市場。


    三人都是常服,沒有戴冠,隻是以簪子束發,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頭就是三位副掌教大真人之一。


    不過齊玄素不敢這樣想,如果天師真是慈善之人,那麽張無恨也不會挨上一劍。


    張月鹿一開始還挺專業的樣子,很快便漏了陷,買菜哪有不挑挑揀揀直接就拿的,也不知道問價,齊玄素好歹有些底層的生活經曆,不得不出手幫著張月鹿揀選一下,把那些不怎麽好的拿出來,換成品相還可以的。


    天師就在後麵看著,玩笑道:“都說男主外女主內,在主內這方麵,月鹿還不如玄素。”


    張月鹿有點尷尬:“我這也是第一次,以前都用現成的食材。”


    這話倒不是張月鹿胡說的,她在玉京的家中有道民照料生活起居,真要練習廚藝,也是道民幫她把菜買迴來。


    齊玄素道:“其實與男女沒什麽關係,主要還是所處層次的問題,青霄過去十指不沾陽春水,自然不懂這些。”


    張月鹿認真檢討了下:“這倒是實話,我有點不知人間疾苦了。”


    天師自然明白這些淺顯道理,未予置評。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揀選,齊玄素順帶教張月鹿分辨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兩人挨得越來越近,齊玄素又不時說些笑話趣聞,逗得張月鹿發笑,頗有點耳鬢廝磨的感覺,已然把天師忘到了腦後。


    直到天師輕咳一聲,兩人才驚醒過來,趕忙挑完食材,然後付錢,又有點尷尬。


    齊玄素甚至想起,天師一輩子都沒娶妻,他不敢想象天師剛才是怎樣的心情。


    好在天師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溫和地問張月鹿買完沒有,得到張月鹿的肯定答複之後,天師再一揮袖,帶著兩人迴到了碧遊宮。


    雖說紫霄宮並未開啟防禦陣法,但天師的此等手段,還是讓齊玄素覺得大感震驚。


    張月鹿提著食材開始下廚,並且謝絕了齊玄素幫忙打下手的提議。天師一輩子都遠庖廚,也不會幫忙,一老一少自然不能幹坐著,於是天師取出棋盤和兩盒棋子,問道:“會下棋嗎?”


    齊玄素如實道:“學過一點點,不敢說會下。”


    天師也不強求,又問道:“那你平時都用什麽打發時間?”


    齊玄素小心翼翼道:“玄聖牌。”


    天師淡笑道:“有人總喜歡說什麽下大棋,可他們不明白一件事,對弈下棋,規則不會變,對弈雙方的棋子相同。可現實的情況是,規則會不斷變化,棋子也不對等。假如你我在現實中下大棋,如果是象棋,你隻有一顆老帥,而我卻有幾十顆棋子,如果是圍棋,我會強製你讓我幾十子,而且把邊角都占住了,根本不會對等。”


    齊玄素正色道:“多謝天師教誨。”


    “隻是有感而發罷了。”天師笑了笑,收起棋盤,取出了一套玄聖牌,“那就玩幾把玄聖牌。”


    看到齊玄素滿臉震驚的樣子,天師笑著解釋道:“我也年輕過。”


    齊玄素取出自己的玄聖牌,跟天師玩起玄聖牌。


    齊玄素不敢奢求取勝,隻想能給天師留下個好印象,隻是結果並不怎麽好,別說讓天師臉色變化,都是妄想,畢竟他連七娘都不是對手,怎麽可能贏得了天師,毫無懸念地連敗七局。從始至終,天師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也就在此時,張月鹿終於完成了自己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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