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一時間有點拿不準李青奴的用意所在,畢竟如此數額,說是朋友間的禮尚往來,實在有些大了,很難不讓人往犯錯誤的那方麵去想。


    送禮也有講究,直接送錢那是落了下乘,稍微顧忌吃相之人都不會要,關鍵是投其所好。


    比如這次,齊玄素的愛好不多,打牌絕對算一個,於是李青奴就送了珍藏版的“玄聖牌”,兼顧投其所好和價值不菲兩方麵。


    便在此時,齊玄素感覺到陣陣暖意,從胸口夾層中取出一道子母符,竟是來自於七娘的傳訊。


    齊玄素手指一搓,符籙化作一道光幕,七娘的半身影像便出現在他的麵前。


    七娘戴了頂草帽,還是戴著可以遮住小半個臉龐的墨鏡,背景則是一派碧海藍天的景象。


    “臭小子,這麽長時間不見,就不知道主動問候一下?別人家的孩子都是主動給父母請安,你倒好,等我主動給你請安是吧?”七娘先聲奪人。


    齊玄素立刻反擊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把我的太平錢都拿走了,就給我剩下一百太平錢,我差點連迴玉京的舟票都買不起,哪還有錢買多餘的子母符?我要是隨便就把手裏的子母符用了,若是遇到急事怎麽辦?而且我都聽姚素衣說了,七娘你手裏有金山銀山,你隻要隨便分開一絲指頭縫隙,漏出那麽一點,就夠我半輩子享用不盡,到時候我天天給你請安。”


    七娘道:“姚素衣……你是說姚裴那個小丫頭吧?姚家女人嘴裏沒有半句實話,你別聽那個丫頭胡說八道,七娘我哪來的金山銀山?真要有金山銀山,我又何必風裏來雨裏去掙這點辛苦錢?你也許要說七寶坊雲雲,其實都是些幹股,不能當太平錢用。再有,什麽叫我把你的太平錢都拿走了?我還能私吞了你這點太平錢不成?我這是給你攢著,留著以後娶媳婦用,要是放在你的手裏,你小子根本把持不住,肯定都亂花了。”


    齊玄素耍無賴道:“那我不成親了,你把錢還我。”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七娘一下子就戳破了齊玄素的瞎話,“整天青霄長青霄短的,現在說不想娶了,我是不信。”


    齊玄素無言以對,隻得轉開了話題:“七娘,我見過慈航真人了。”


    “這麽快就見親家母了,進展挺快。”七娘隨口應道。


    齊玄素猶豫了一下,又道:“慈航真人猜出了你的身份。”


    七娘道:“不奇怪,她要是連這都猜不出來,還做什麽參知真人,還爭什麽大掌教,趕緊迴家抱孫子才是正經。”


    齊玄素繼續說道:“慈航真人說,七娘你給我安裝的並非普通副心,而是什麽‘鑲嵌式長生石之心’,據說這是一種十分珍貴的玩意,除了化生堂解封造物工程舊檔得到一個之外,隻有李家和姚家有存留。”


    不出齊玄素所料,七娘根本不承認:“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還說我給你安裝的是原版‘長生石’呢,你信不信?”


    齊玄素問道:“‘長生石’是什麽?”


    七娘道:“就是‘嵌入式長生石之心’的祖宗,是上古巫教十一位大巫舉全教之力煉製出來的長生不死之藥,不僅能起死迴生,還能讓人成仙,造物工程其實是仿製‘長生石’,而非自己煉製。”


    齊玄素摸了摸胸口:“我沒成仙,我肯定不信。”


    七娘笑道:“不信就對了,其實‘長生石’有三個版本,分別是靈山十巫煉製的原始版本,後來開明六巫的改良版本,以及後世薩滿教的複製版本。”


    “原始版本被命名為‘不死之藥’,以上古荒獸為材,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這些生靈死去時的怨念煞氣,雖然能夠起死迴生,但被複活之人要沾染上荒獸的怨念煞氣,化作怪物。”


    “後世薩滿教的複製版本其實是巫鹹的改良版本,靈山上沒有能夠替代荒獸的藥材,隻有昆侖的帝下之都才有煉製不死之藥的各種藥材,所以巫鹹的失敗已經是注定。不過巫鹹也在尋找成功的過程中發現了另外一條道路,用人來代替荒獸。當時天帝正在征戰四方,巫鹹請求天帝讓部下將領為她收集敵人的生命之力,天帝答應了巫鹹的請求,於是巫鹹得以繼續改良不死之藥,而巫鹹給這種不死之藥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長生石’,這也是後世‘長生石’的前身。使用了這樣的‘舊長生石’,能夠成仙,不會變成怪物,卻會變得越來越偏激、易怒、暴戾,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自己卻渾然不覺。”


    “大魏末年的時候,薩滿教的首席大薩滿與宋政聯手策劃了一場針對金帳王庭的大變,首席大薩滿以十數萬人和金帳老汗的性命煉製了‘舊長生石’,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徐無鬼和澹台雲聯手殺死了首席大薩滿,兩人又為‘舊長生石’的歸屬大打出手,蚌鶴相爭,漁夫得利,最終便宜了玄聖。”


    “真正完美的‘長生石’其實是開明六巫深入五行洞天曆時數百年改良的‘長生不死之藥’,不過很可惜,這份完美長生藥一分為六,地師徐無鬼服用了兩份,巫陽服用了一份,玄聖服用了三份,補全了他先前得到‘舊長生石’,於是有了‘新長生石’。造物工程根據‘新長生石’仿製了‘嵌入式長生石之心’,化生堂又根據‘嵌入式長生石之心’仿製了所謂的副心,可以說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齊玄素聽完之後,大受震撼,不過隨之湧現出更多的疑問:“七娘,這不像你啊,按照你的性格,不是應該裝傻充愣、藏著掖著嗎?這次怎麽轉性了?”


    七娘佯怒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你要知道,做兒子的要孝,做母親的要慈,如此才是和諧。對了,青奴寄給你的東西,你收到了嗎?”


    齊玄素一怔:“那套‘玄聖牌’?”


    “我讓青奴送的,算是補償你。”七娘滿臉慈愛地擺出慈母模樣。


    齊玄素卻是不甚認同:“東西是好東西,可你這是慷他人之慨啊?你要是想要補償我,應該你自己花錢。”七娘立時不裝了:“哪來那麽多廢話,一句話,你要不要吧?”


    “要,當然要。”齊玄素還是有些猶豫,“這種事情不算收受賄賂吧?”


    七娘無所謂道:“收錢不辦事就不算收受賄賂了。”


    “這也行?”齊玄素將信將疑。


    七娘毀人不倦:“你要是覺得不保險,直接翻臉不認人也行。”


    齊玄素終於迴過神來:“七娘,你騙我呢。”


    七娘道:“按照慈航真人說的,我給你裝的是‘嵌入式長生石之心’,那要多少太平錢?這又算什麽罪名?若要把你論罪,鎮魔台上夠你死八迴的,殺了再救,活了再殺。所以說,既然是我送的,你就放心收下。”


    齊玄素一想,的確是這麽個道理,偌大個道門從上到下,真要細細去查,幾個人是清白的?全殺了肯定有冤枉的,可是隔一個殺一個肯定有漏網之魚。齊玄素忽然想起一首詩:元聖恐懼流言日,巨君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雖然用在這裏並不十分貼切,可道理是相通的,隻要沒有被抓住,誰還不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七娘最後圖窮匕見道:“對了,你如今也算是帝京的地頭蛇,過段時間,我會派人去帝京聯係你。你,還有青奴,都有個準備,最好提前通通聲氣。為娘這麽疼愛你,又是主動關切你,又是給你送東西,你這個做兒子的也該盡盡孝了,為娘分憂。”


    然後不等齊玄素提出異議,七娘便結束了這次對話。


    齊玄素怔了片刻,隨即無奈歎息一聲。


    他就知道,七娘的東西沒這麽好拿,七娘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當然不是七娘賄賂他,而是類似於哄著孩子幹活先給塊糖吃,就是不給,齊玄素也不能說什麽。


    然後他也迴過味來,七娘說了很多,可這些都跟齊玄素想知道的事情沒什麽關係,無非是些道門密辛罷了,隨著他在道門中步步攀升,早晚都會知道,而齊玄素想知道的事情,比如七娘的用意等等,七娘是一句沒說,就這麽糊弄過去了。


    齊玄素歎了口氣,坐迴到椅子上,靠在椅背上,仰頭看燈,有點頭疼。


    剛到帝京,椅子還坐熱乎,七娘和東華真人已經分別讓他提前有個準備,這還不算慈航真人的警告。


    真是愁殺人。


    不過這也間接說明了一件事,帝京的確要有大事發生,各方勢力都已經開始向帝京匯聚,不僅包括全真、正一、太平三道,還包括了各路隱秘結社勢力,甚至是靈山巫教、知命教、紫光社三大隱秘結社也會趁機渾水摸魚。


    齊玄素坐了片刻之後,決定盡快行動起來。


    七娘的交代也好,東華真人的交代也罷,都有個前提——他要盡快熟悉帝京的情況,為日後做好準備。


    如此看來,如今應該還在落子布局的階段,還沒到大龍廝殺,不過他的時間並不充裕,容不得半點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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