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應龍”配合作戰的威力絕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其本質上大約是一加一等三。就如黑衣人的鴛鴦陣,各司其職,反而能以少勝多。


    正因如此,此時的司命真君以容器降臨人間,尚要強過措溫布時純粹以神力凝聚身軀的巫羅,反而落入了下風之中。


    道道幽藍光芒射向空中的兩艘“應龍”,好似一場浩大的逆向流星雨,


    兩艘“應龍”並非靜止不動,而是以某種軌跡緩緩移動著,化作一個旋轉的陰陽雙魚,兩艘“應龍”即是雙魚中的黑白兩點。


    幽藍的光芒落在陰陽雙魚之上,便如雨落湖麵,隻是激起陣陣漣漪,並未能傷到其中的“應龍”。


    司命真君的左眼又大放光芒。


    隻見無數蒼白火焰化作一道巨大的龍卷,初始時隻有十餘丈粗細,越是往上,直徑越粗,呈現出漏鬥形狀,待火焰龍卷延伸至“應龍”下方的時候,其直徑已經有十餘裏的粗細,接天連地,攪動漫天火雲都隨之轉動起來,仿佛一個本該出現在海麵上的巨大漩渦。


    便在這時,在陰陽雙魚的外圍又出現了八卦的圖案,陰陽雙魚呈正向旋轉,八卦呈逆向旋轉,任由蒼白火焰如大浪一般拍打在陣法上,被不斷消解,化作一道道巨大漣漪向四周擴散開來,一直蔓延至天際的盡頭。


    漣漪所過之處,黑雲變淡,如冬雪遇夏陽,崩解融化。


    巨大的火焰龍卷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後力不濟,漸漸散去。


    緊接著便是“應龍”的反擊。


    一瞬間,有九道天雷穿破黑色天幕,自九天降下。


    每一道天雷粗都有成人手臂粗細,幾乎眨眼之間便齊齊投射在司命真君的身上,觸碰之下,無數大如人頭、形如六角雪花的紫色電花四散而飛,雖然司命真君仍舊屹立不倒,但身上泛起一陣絮亂的網狀焰光,又多了許多漆黑焦痕。


    緊接著,又有一道有百丈粗細的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天透地而至,割裂重重漆黑天幕,瞬間照亮整個天地,然後降落在司命真君的頭頂。


    一時間,不見天地,不見金陵府,不見“應龍”,唯有煌煌威嚴的無邊紫光,徹底淹沒了司命真君的身形。


    片刻後,耀眼的紫光漸漸變弱,隻見一道巨大光柱仍舊源源不絕地自九天之上落下,隱約可見其中有一道淡淡身影。


    齊玄素和張月鹿停在了一處高樓的屋頂上,十指緊扣,無言地望著那道巨大光柱,撲麵而來的狂風吹得兩人衣衫頭發飄搖不定。


    這道光柱足足持續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待到光柱漸漸淡去,司命真君的十二章服已經被全部毀去,龐大的身軀也有半數熔化銷毀,變為金色的液體,勉強維持著人形的輪廓。而司命真君左眼中的燃燒白日也黯淡無光,隻剩下右眼的靜謐黑月還散發著幽幽光華。


    司命真君以容器降臨人間,本就無法發揮全部實力,陰氣又天然被人間的陽氣克製,失去了地利,等於是老虎自縛四足跑到水中與巨鯊搏鬥,失敗也在情理之中。


    “司命真君要敗了?”齊玄素凝視著司命真君右眼中的靜謐黑月,喃喃說道。


    張月鹿看了眼兩人緊握的雙手,說道:“應該是了,可能司命真君也沒料到我們道門的援軍竟是如此之快。”


    齊玄素忽然道:“青霄,你看司命真君的右眼,像不像‘玄玉’?”


    張月鹿一怔,隨之望去:“我沒見過‘玄玉’,不過根據你的描述,的確是有些像。”


    齊玄素道:“‘玄玉’有兩種用途,就拿白玉堂的那塊‘玄玉’來說,將其融合體內之後,給了我方士傳承,可如果直接使用,卻能操縱‘大阿修羅’。還有盂蘭寺的那塊‘玄玉’,。融合體內給了我武夫傳承,可融合之前,卻讓佛像化作活物,仿佛成了精怪。知命教這次謀劃讓司命真君降臨人間,會不會也使用了一塊‘玄玉’?”


    張月鹿認真想了想,說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你所言,武夫氣血旺盛,能夠血肉衍生,所以象征‘生’,於是那塊對應武夫傳承的‘玄玉’能讓死物變為活物。方士不重體魄,形如槁木,色若死灰,神識內守,一誌不散,定中以出陰神,乃清靈之鬼,非純陽之仙,所以象征‘死’,於是那塊對應方士傳承的‘玄玉’能夠操縱本質上是死物的‘大阿修羅’。如果司命真君身上的確有一塊可以用於請神降世的‘玄玉’,那麽豈不是對應巫祝傳承?”


    齊玄素神往道:“若是能補全巫祝傳承和煉氣士傳承,我也是謫仙人了,能夠躋身天人。”


    張月鹿談不上羨慕,畢竟她生來就是謫仙人,晉升天人之後,完勝同為天人的煉氣士雷元帥,更不必說散人了。


    她站在齊玄素的立場考慮,反而有些憂慮道:“想要拿到‘玄玉’,卻是有些難。雷真人、裴真人定然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可你也說了,李家同樣在尋找‘玄玉’。”齊玄素點了點頭。


    張月鹿忽然想起一事,向周圍一望,眸中紫氣翻滾,見四下裏黑沉沉的一片,雖然半點異樣聲息也無,但經她的“仙人望氣術”掃過之後,十餘名親衛命官立刻顯現出來。遠方還有許多黑影正在向這時聚攏。


    雖然知命教在金陵府敗局已定,但這些命官仍舊選擇負隅頑抗,意圖給道門造成更大的傷害。


    張月鹿在先前圍攻司命真君時,損耗不小,也不遲疑,立刻取出一道天罡堂的傳訊煙火,直接一拉,一顆火焰彈飛上天幕,炸成絢爛煙花。


    子母符也好,“訊符陣”也罷,好用歸好用,可也容易遭到針對,反而是這些最古老原始的手段才是最可靠的。


    煙花炸開後不久,遠處即亮起數點光華,不一會兒便有一隊靈官趕到,除了佩有刀盾之外,還額外配備“射日長銃”和“神龍手銃”,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為首是一名三品靈官,向張月鹿行禮道:“見過張副堂主。”


    張月鹿微微點頭,吩咐道:“你們先行肅清此地的命官,然後前往水堂作坊與那裏留守的本堂人員匯合。”


    “是。”三品靈官高聲領命。


    就在這時,天幕上大放光明,已經稀薄許多的黑雲被破開一個巨大缺口,從中斜斜落下金色陽光,剛好將下方的司命真君罩住。


    司命真君身上立時燃燒起無數“太陽真火”,撲之不滅。司命真君盡顯頹勢,雖然還從口中噴吐出無數陰氣,但也隻是撲滅了臉上的部分“太陽真火”,其他地方卻是無法顧及了。


    任誰也能看出,司命真君已經是強弩之末。


    這便是道門的威勢了,甚至不必出動任何一位大真人,便鎮壓了司命真君的化身降臨。


    也難怪那麽多的道門之人要奮力攀爬,想要位列金闕,更有三道為了大掌教之位大動幹戈。


    司命真君徒勞地抵禦著“太陽真火”,隻是上方黑雲被越來越多的金色日光洞穿,這等景象就像雨過天晴,隨之而來的陽氣迴潮,使得他所能夠調用的陰氣越來越少。


    很快,他的整個身軀都被“太陽真火”化作灰燼,隻剩下一顆麵目全非的頭顱。此時他的左眼已經徹底閉合,再也不見燃燒著蒼白火焰的白日。雖然右眼還能勉強睜開一線,但也是半睜半閉,其中的靜謐黑月早已黯淡無光。


    隻聽司命真君沉沉歎息:“去恆幹為四方……舍樂處而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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