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一個沉澱池並不難,可偌大一個水堂作坊卻遠不止一個沉澱池。


    張月鹿直接燃燒了一道子母符。


    不多時後,慈航真人的半身虛影出現在了張月鹿的麵前。


    “師父,恐怕真讓我不幸言中了。”張月鹿開門見山,“我們不僅遭遇了知命教的妖人和活屍,而且在水堂的沉澱池中發現了大量的怪魚,應該就是他們所謂的‘恩賜’。唯一的好消息是,應該沒有打草驚蛇。”


    慈航真人畢竟是久經風浪之人,並不驚慌,略一沉吟後問道:“江南道府的情況如何了?”


    張月鹿道:“不能說一片混亂,卻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江南道府負責的是整個江南,關鍵是海貿,那麽多的府縣和港口、倉庫,不可能全都駐守在金陵府,又經變故,說實話,如今的金陵府實是外強中幹罷了。”


    慈航真人曾經執掌江南道府,當然知道此中情況。


    各大道府之間的戰力也有強弱之分,比如昆侖道府,素有拱衛玉京的職責,所以戰力冠絕各大道府之上,還有西域道府,地處邊境,時常發生戰事,同樣戰力雄厚。此二者就像禁軍和邊軍,要強於普通的地方駐軍。


    可江南道府不在此列,若論實力、論地位、論重要程度,都在道門內部名列前茅,可這個實力很大一部分都是經濟實力,僅以戰力武備而論,江南道府並不強於其他道府,甚至有些偏弱。


    道理也不複雜,自古花花世界最是消磨人心,道士們畢竟不是黑衣人,不可能以軍法約束,身處繁華江南,難免耽於享受,所以江南道府是僅次於玉京的花圃道士重災區。再有就是,江南道府位於核心腹地,承平日久,又有黑衣人駐軍和江南水師,沒必要在此地安置太多的靈官。


    江南道府的掌府真人和諸位副府主,關心的都是海貿,很少有人去關心武備如何,甚至可以說是武備廢弛。這也就罷了,江南道府的掌府真人和幾位副堂主還不在金陵府,如果出現重大變故,指望江南道府獨自平息事態,相當不現實。就算江南道府能平息事態,恐怕也已經造成十分嚴重的後果。無論是人命傷亡,還是財產損失,都不可估量。


    慈航真人緩緩說道:“我會傳信於白英瓊,你們師姐妹兩人商議一下,盡力穩定住金陵府的局勢。我這邊會盡快召開一次議事,形成決議。”


    張月鹿直接問道:“大概需要多久?”


    慈航真人微微搖頭道:“不好說,在此之前,我先去見裴真人,聽聽他是什麽意見。”


    張月鹿道:“那也隻好如此了。”


    慈航真人中斷了子母符的聯係。


    張月鹿又取出一道子母符,這次卻是聯絡沐妗了,讓沐妗現在就傳達她的命令,調集所有一切可用人手前往水堂作坊。


    按照道理來說,調動江南道府的人手來處理水堂作坊應該是最為合理的,首先是名正言順,其次是江南道府的武備再怎麽廢弛,處理一座水堂作坊還不是難事。隻是張月鹿並非江南道府的副府主,不能越俎代庖,再轉一道手,難免有所延誤,而且江南道府內部情形不明,敵我難辨,倒不如直接調動自己的人手更為得心應手。


    至於江南道府那邊,還是等慈航真人與白英瓊通氣之後,再做計較。


    待到張月鹿結束了與沐妗的通訊之後,齊玄素才、開口道:“雖然時間不長,但已經有很多怪魚進入了水道之中,隻是我不明白,這些怪魚怎麽散播詛咒?總不會有人去吃這些怪魚。”


    張月鹿解釋道:“這些怪魚其實就是汙染之源,它們不必做什麽,隻要沿著水流分散出去,所過之處,水就已經被汙染,與在水源中投放病死動物的屍體是一樣的道理。”


    齊玄素道:“既然如此,那麽城內的各處水井多半也保不住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張月鹿捏了捏眉心:“這處作坊中應該有一座總水閘,先把總水閘關閉,然後再慢慢清理此地的‘恩賜’,同時傳信本地青鸞衛和兵馬指揮司封鎖水井,關鍵是要盡快確定那夥妖人的位置,將其消滅或者控製,不能任由其在城內繼續肆意妄為。”


    說到這兒,張月鹿從袖中取出一遝子母符,可她忽然想起,自己剛來金陵府沒有多久,根本沒有青鸞衛和兵馬指揮司的聯係方式,黑衣人那邊也是如此,而且黑衣人的最高主官並不在城內,道門是調不動黑衣人駐軍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張月鹿握了握拳頭,“想要調動青鸞衛和兵馬指揮司,還是要江南道府那邊出麵與官府商議。”


    說什麽來什麽,一道子母符亮起。張月鹿將其取出,上麵正是標著白英瓊的名字。


    “看來慈航真人的動作很快。你先與白真人溝通,我去關閉總水閘。”齊玄素立刻有了決斷,慈航真人與白英瓊通氣,其實就是慈航真人單方麵的交代一兩句話,所需要的時間自然很短,可張月鹿和白英瓊要落實到具體的事情上,就需要不短的時間了。


    張月鹿隻是稍一猶豫,便點頭道:“好,你自己小心。”


    兩人就此分道揚鑣,因為此地的地形相當複雜,所以都有專門的標識指路,齊玄素倒也不需要地圖,按照標識走就是了。


    眾多沉澱池之間都有或短或長的鐵橋相連,其餘沉澱池也如第一個沉澱池那般,擠滿了怪魚。


    頂多就是幾個時辰的時間,天知道這些東西怎麽長得如此之快,堪比武夫的血肉衍生了。


    齊玄素不再去嚐試清理這些怪魚,隻是往總水閘的方向走去。


    沉澱池之後就是過濾池。齊玄素發現,過濾池這邊情況也不樂觀,那些怪魚牙尖嘴利,已經撕破了過濾鐵網,除了部分繼續盤踞過濾池之外,其餘已經前往下一個工序,也就是最後的消毒池。


    齊玄素不認為消毒池能解決這些怪魚,還有清汙兩部分蓄水池也多半已經淪陷,關閉總水閘的確是唯一可行之路。


    在這一路上,齊玄素還發現了幾個類似的大房間,進去之後,同樣已經沒有活人,所有開關都被推起,使得水道暢通無阻,還有些活屍在徘徊遊蕩,隻是沒有那種巨大活屍,也沒有身懷不死神力的知命教成員,被齊玄素輕易解決。


    不過齊玄素也算見識了知命教的手段。


    這才幾個時辰的時間,一座數百人的作坊就已經變成了活屍遍地的死域。


    這不免讓齊玄素想起措溫布的那座作坊,也是知命教的妖人暗中撒布詛咒,最終使得其中活人化作活屍,而且活屍還能不斷感染其他活人,最終化作鬼蜮,而活屍大軍又形成屍潮,向四周擴散,席卷四方,當真是攻城掠地一般。


    在這種情況下,道門為了避免屍潮進一步擴大,不得不選擇動用“鳳眼甲三”,將整個作坊連同活屍一起毀去。


    時隔多年,那裏隻剩下一片廢墟,不過其中仍舊有部分活屍遊蕩。倒也奇怪,這些活屍似乎殺之不絕一般,年年剿,年年有,就像田地裏的雜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可以說是遺禍至今。


    若是金陵府也鬧出這樣的事情,那就要天下震動了。


    終於,齊玄素來到了總水閘的所在位置。


    齊玄素看著巨大蓄水池上方那道堪比城門的巨大閘門,以及被故意毀去的開關,沉默了好一會兒。


    就算還有絞盤和連接閘門的鐵鏈,齊玄素也不覺得自己能輕易放下閘門,且不說水桶粗細的漆黑鐵鏈,就是絞盤本身,也有普通磨盤的十倍之大。


    想要轉動這樣大的絞盤,哪怕是歸真階段的武夫,仍舊力有不逮。


    隻是此時已經別無他法,齊玄素深吸一口氣,擼起袖子,朝著絞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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