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雖驚不亂,先返迴到床邊,穿好靴子,然後取過自己的雙刀,仔細檢查。自從他進入項宅以來,“神龍手銃”和“青淵”是從未離身的,隻有雙刀經過外人之手。


    齊玄素確認雙刀沒有問題之後,又取出一顆解毒丹藥服下。


    這種解毒丹藥倒是沒有很高深的名堂,甚至齊玄素都不知道正式名字應該叫什麽,平日裏就叫解毒藥,不過很好用,不說能解百毒,也差不多能應付江湖上的絕大部分藥物。有毒解毒,無毒預防。


    關鍵還很便宜,一顆隻要一個太平錢,由七娘賣給齊玄素,按照七娘的說法,以前的時候,這種藥的確很貴,百金難求。不過在化生堂形成量產之後,成本便直線下降,最終成了一個太平錢一顆。


    道理也很簡單,單獨去培育一株藥材,與培育上百畝藥材,所需要的時間是一樣的。一座每爐能夠煉製一千顆丹藥的巨大丹爐,開爐煉製一顆丹藥和開爐煉製一千顆丹藥所需要的時間和成本也是一樣的。還有各種輔助材料,需求量一大,化生堂作為買方的話語權便重,自然能夠壓低價格。故而化生堂形成量產之後,成本被攤薄,價格也隨之降了下來。


    不僅僅是這種丹藥,其他丹藥也都是如此情況。化生堂擴大產量,從而降低成本,以低廉的價格奪取市場,因為有了新的市場,繼續擴大產量,從而形成良性循環。


    這種情況下,化生堂自然是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一眾小作坊哪裏會是對手,紛紛敗下陣來,要麽成為化生堂的附庸,要麽就此消亡。


    到了如今,所謂的江湖神醫已經很少見了,所有人都知道,受了重傷,或是有其他什麽毛病,不必滿世界打聽神醫,直接去找道門的化生堂,隻要有錢,多半能救迴一條命,如果化生堂都救不了,那就是神仙難救,可以安心準備後事。


    在朝廷那邊,設有太醫署,不過並不麵向所有人,隻是服務於權貴和官員。不乏有化生堂之人貪圖太醫署的待遇,跳槽去太醫署那邊,再加上太醫署有皇室的大力支持,財力雄厚,可以從化生堂購買各種珍貴丹藥和其他諸如“副心”等珍貴物事,其水平也相當高超,故而近百年來再也沒有生十個孩子夭折半數的事情。


    不過人力有時而窮,許多丹藥的確能夠起到近乎於起死迴生的效力,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救迴來。隻是這種丹藥大多藥力兇猛,對於修為較低之人來說,無異於毒藥,吞下就死,必須有足夠的修為承受藥力,所以就算有化生堂和太醫署,凡人也難逃生老病死,想要長生,還是要按部就班地從後天之人開始,經過先天之人、天人,方能成為長生仙人。


    齊玄素服用了丹藥之後,覺得安心幾分。


    其實江湖上的下三濫手段大概分為兩種。


    一種是迷人神智的,中招之後,或是昏睡不醒,或是癱軟無力,或是幻象頻生,這種手段對於武夫和方士作用都不大,武夫體魄強健,想要迷倒武夫,所需要的藥量要論斤稱,若是下在酒中,最起碼要幾十斤酒,太不現實。方士則是神魂與體魄分離,視皮囊為衣物,就算身體癱軟無力,還能神魂出竅。


    一種是就是直接下毒害人,無論是謫仙人,還是煉氣士和散人,都可以通過真氣暫時壓製。


    當然也有天人都無法抵禦的手段,隻是價錢高到讓人無法承受,去“客棧”雇傭刺客都比這個劃算。


    齊玄素自忖有玉虛階段武夫的體魄,又服用了解毒藥,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了。畢竟是小地方,手段相當有限。如果齊玄素看走了眼,真潛藏著什麽高人,就沒必要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了,直接把齊玄素打死更為省事。


    齊玄素整理了下衣物,將雙刀放迴腰後,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兵器。


    短劍“青淵”,“神龍手銃”,七發“龍睛乙二”,十五發“龍睛乙三”、兩個“鳳眼乙三”,二十發普通破甲彈丸。


    這些都是殺人的利器,可對付鬼魅之流,就要遜色許多。


    在這方麵,畫符馭鬼的方士才是行家。


    武夫的血氣雖然克製鬼魅之流,可隻能被動防守,就像燈火隻能等著飛蛾主動撲上來,而不可能自己主動去找飛蛾。


    至於散人,什麽都涉獵一點,什麽都不精通。


    齊玄素深吸了一口氣,想要連夜就走,又怕打草驚蛇,隻想著熬過今晚,明早不露破綻地早早離去。


    如此一來,齊玄素自然是睡不著了,吹滅了燈火,就雙手按著兵器枯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待到子時的時候,齊玄素猛地睜開雙眼,隻聽得窗外傳來極為輕微的聲響。


    那聲音越來越近,窸窸窣窣,不似人的腳步聲。


    不多時後,一個影子出現在窗外。今晚月光皎潔,外麵亮而屋內暗,能夠依稀看出是個人影,而且身段窈窕,竟像是個女子。


    齊玄素已經運起了陰陽眼,發現外麵的人影並非鬼魅之流,不僅有陽氣,而且很重,這讓他稍稍放鬆幾分,不過仍舊保持警惕。


    這倒是奇了,既然沒有鬼物,為何有人在屋內牆壁上寫下驅鬼的符籙?


    就在這時,外麵的身影竟是抬手輕輕敲了下窗戶。


    齊玄素沉默了片刻,稍稍醞釀感情,然後裝作被人吵醒還迷迷糊糊的樣子,嗓音含混道:“誰啊?”


    “軍爺睡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齊玄素故意發出窸窸窣窣類似於起身披衣的聲音,裝作逐漸清醒過來的樣子,嗓音也變得清晰起來:“有事嗎?”


    窗外的女子說道:“夜寒深重,老爺擔心軍爺著涼,讓我再送一床錦被過來,暖和。”


    雖然未見其人,但女子的聲音卻是嬌媚無比,仿佛帶著鉤子一般,勾人心神。


    深更半夜,錦被,暖和,又是個聲音嬌媚的女子,自然很容易讓一個正值氣血方剛年紀的男人想入非非。


    不過齊玄素卻是緊繃起來,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隻怕不是什麽好事。


    齊玄素又是沉默片刻,裝出有些按捺不住的語氣:“我住帳篷習慣了,門沒關,你進來就是。”


    “好……”門外的身影嬌嬌軟軟地應了一聲,一個故意拖了長音的“好”字愣是拐出三個音調,然後出發出沙沙的聲音,推門進來。


    屋內沒有掌燈,所以隻能依稀看到齊玄素坐在床上。


    “軍爺怎麽不掌燈?”女子似乎抱著什麽東西,進門後便隨手放在一旁。


    齊玄素輕聲道:“掌燈做什麽?從來都是黑燈瞎火。”


    “軍爺……你……”女子掩嘴嬌笑,“你可真古板,這種事情,還是點燈才有意思。”


    說著女子就要去點燈。


    齊玄素也不阻止,任憑她去點燈。


    千年暗室。忽然一燈。暗即隨滅。光遍滿故。


    燈光照亮了屋子。


    女子看到了一個穿戴整齊的男子正坐在床上,雙手按住腰間兵刃,眉眼淩厲,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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