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很快就發現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鐵門——雖然地上部分損壞嚴重,但地下部分一般都會保存完整。


    亞瑟推開鐵門,被歲月繡蝕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門後是一條幽深黑暗的甬道。因為長時間不曾維護修繕,這條甬道破損嚴重,很多地方都有積水,甚至生出了青苔,滴水的聲音在這等幽深環境中更是顯得有些滲人。


    亞瑟用一邊用手比劃,一邊用極為蹩腳的中原官話說道:“下麵,儲藏,僧侶,休息。”


    齊玄素這三天的準備便有了用武之地,隻有他能讀懂亞瑟要表達的含義,也是張月鹿帶他進來的原因之一。


    齊玄素向張月鹿和靈泉子解釋道:“他的意思是,這下麵是用於儲藏的地方,僧侶也會在此地休息。”


    靈泉子屈指一彈,一道符籙化作一團燃燒的火焰,就像一盞引路明燈,飄飄忽忽地飛入了甬道之中。火球不曾熄滅,說明甬道的通風結構未曾失效,裏麵沒有沼氣。


    幾人跟隨火焰走入甬道之中,此處甬道頗為寬敞,可以容納四人並行而不顯擁擠,高約一丈,足夠一名成年男子在甬道內跳躍。


    甬道內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隻是四人都不在意,三名男子也就算了,都是常在外行走之人,早已習慣。可張月鹿過去卻是常在玉京,很少經曆這樣的環境,此時麵不改色,可見其心誌堅韌,能有今日成就,也絕非一句天賦異稟就能解釋。


    甬道的盡頭是一座位於地下的小廳,也就是亞瑟所說的僧侶們用於休息的地方。


    便在這時,張月鹿停下了腳步,雙眼之中有紫氣流轉,同時抬手示意幾人止步,說道:“有埋伏。”


    話音未落,兩道血影自陰影中激射而出,直奔修為最弱的齊玄素而來。


    齊玄素隻覺得腥風撲麵,暗道這些罪民也懂得柿子挑軟的捏,動作卻是絲毫不停,翻滾躲避和拔劍一氣嗬成。


    隻見齊玄素在躲過兩道血影偷襲的同時,拔出了背後的“執刑”,順勢朝著其中一道血影攔腰斬去。


    這道血影被齊玄素攔腰斬斷,卻並未死去,反而哀嚎著要重新合為一體,另一道血影則是再度向齊玄素撲來。


    就在此時,亞瑟單手向前平伸,一團強烈的白光從他手心中射出,兩道血影立時化作青煙。


    亞瑟望向齊玄素,認真說道:“齊,它們,不是人。不能用,殺人的方法。”


    齊玄素將“執刑”收迴背後鞘中,又拔出“子午”,問道:“桃木劍呢?”


    亞瑟搖了搖頭:“銀劍,才行。法術,也行。”


    齊玄素有些無奈,製定計劃的時候,張月鹿等人完全忽略了這一茬,靈泉子擅長法術,張月鹿身懷一件半仙物,用西大陸的話來說,相當於次神器,比什麽銀劍都要強出百倍,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齊玄素也沒料到張月鹿會臨時起意讓他一起過來,也就沒提。


    齊玄素隻好收起“子午”,伸手按住腰間短劍的劍柄。


    這是師父留給他的遺物,是一件上品靈物,他等閑不會使用。


    一行人進了圓廳,除去他們進來的甬道,這裏還連接了兩條道路。


    亞瑟左右查探了一番之後,根據經驗判斷道:“左,儲藏。右,地牢。”


    張月鹿道:“我先檢查下儲藏室。”


    說罷,她當先走在前麵,其餘三人都跟在她的身後。


    通往儲藏室的這條通道較短,很快便到了盡頭,不過整個甬道內都彌漫著一股無法散去的血腥味道,讓四人已經有了些不好的預想。推開一扇已經略顯腐朽的木門之後,眼前的景象讓四人都是臉色一變。


    隻見裏麵堆滿了幹枯的屍體,屍體呈現出灰白之色,就像完全幹枯的樹皮,渾身上下不見半點血肉,隻剩下皮包骨頭。


    死者的鮮血匯聚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池,呈現出黑紅之色。


    張月鹿語氣微寒:“他們是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糧倉’?”


    “恐怕,是的。”亞瑟點頭道。


    張月鹿沒有說話,隻是對靈泉子揮了揮手。


    靈泉子心領神會,待到四人都退出此地之後,取出一道烈火符籙,丟入其中,轉眼之間,整個房間便被橘紅色的火焰所充斥,更為神奇的是,無論裏麵烈火如何肆虐,外麵都沒受到半點影響,甚至半點煙氣都沒有。


    四人重新迴到圓廳,進入了通往地牢的道路。不過靈泉子的火焰在這裏失效了,剛剛進入甬道,便立即熄滅。


    亞瑟舉起右手,五個光團從他的指尖飄出,將整個甬道照得一片通透。


    根據亞瑟自己所說,他是一名聖武士,既能披甲近戰,也能使用法術,齊玄素理解為近似於煉氣士。


    這條甬道一路向下,四人腳步偶爾踏在水窪中會發出清晰的濺水聲,在寂靜的環境中,格外清晰,讓普通人毛骨悚然。


    隻是四人都無動於衷,齊玄素低聲道:“根據亞瑟所說,這夥妖人擅長使用幻術,會不會……”


    走在前麵的張月鹿道:“隻要施法之人不是天人,就無法瞞過我的‘仙人望氣術’,不必擔心。”


    靈泉子又補充道:“僅憑人力製造幻境,十分吃力,而且難以持久,必須借助地利。我們提前阻塞地氣,泄去陰氣,也是為了防備幻境。”


    四人很快來到甬道的盡頭,這裏有一道鐵門阻路。


    亞瑟毫不猶豫地向前一撞,鐵門轟然倒地,激起一圈塵土。


    門後的地牢占地很大,甚至比地上城堡部分還要大些,光線很暗,一半被亞瑟的光球照亮,另一半仍舊處在漆黑一片。


    下一刻,在黑暗中亮起了無數紅色光點,那是一雙雙血眸。


    幾乎就在同時,無數血箭朝著四人激射而來。


    張月鹿終於出手,隻是一揮袖,便將射向四人的血箭全部掃到一旁。


    隻聽得周圍“嗤嗤”之聲不絕於耳,這些血箭竟是將石質地麵和牆壁腐蝕得坑坑窪窪。


    便在此時,一陣掌聲突兀響起,一個年輕男子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他是典型的西大陸相貌,臉色略顯蒼白,嘴角掛著微笑,銀色的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


    “這真是十分厲害的手段。”年輕男子用中原官話說道,他不僅相貌俊美,而且嗓音低沉而且富有磁性,舉止更是彬彬有禮。


    張月鹿直接問道:“你是什麽人?”


    “這位美麗的小姐,請容許我自我介紹。我叫漢崔克,漢崔克·雷弗諾,子爵。”年輕男子左腳不動,右腿後撤伸長,形成一個拉開幅度稍小的弓步,右手按在胸口上,左手向斜上方揚起,上半身微微前傾,頭低下,下巴觸碰胸口——一個標準的西大陸宮廷禮儀。


    張月鹿顯然不能理解這種禮儀,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子爵?”


    亞瑟磕磕絆絆地說道:“不是,貴族。子爵,歸真。”


    齊玄素說道:“老亞的意思是,這些妖人沒有爵位,所謂的爵位相當於我們的境界劃分,子爵大概相當於我們的歸真階段。”


    “有點意思。”張月鹿說道。


    下一刻,張月鹿憑空出現在漢崔克的麵前,五指如勾,直插漢崔克的麵門。


    碧山觀的一名道士便是死於這種方式。


    漢崔克認為自己已經很高估張月鹿,卻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張月鹿,竟是沒能躲開,被張月鹿五指刺入麵門之中。


    張月鹿五指之上有五色真氣流轉,正是“五氣煙羅”,然後她五指發力,直接將讓漢崔克的頭顱捏碎成了一團血霧。


    齊玄素眼皮微微一跳,隻覺得後背有些涼意,如果有朝一日,張月鹿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知道他在騙她,那麽他會是什麽下場?


    齊玄素有點不敢想了。


    漢崔克並未立即死去,仍是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從胸腔中傳出低沉的嗓音:“這可不是淑女風範。”


    話音落下,一顆嶄新的頭顱又從漢崔克的胸腔中探了出來,與被張月鹿捏碎的頭顱一模一樣,銀發和臉頰上還有鮮血流淌,分外駭人。


    張月鹿並不懼怕,隻是有些驚訝:“他的腦袋不是弱點嗎?”


    亞瑟道:“心髒!”


    張月鹿仍舊是五指如鉤,這次改為直插漢崔克的心髒位置。


    此時的漢崔克已經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大意,身形向後退去,身周湧出滾滾血霧,遮蔽自己的身形。


    隻是他沒有料到張月鹿身懷“仙人望氣術”,窺破各種有形之相,這血霧於她而言,連障眼法都算不上,瞬間找到了漢崔克所在。


    漢崔克心中寒意大盛,在千鈞一發之際堪堪避開心口位置,仍是被張月鹿抓在了右肩位置。


    “五氣煙羅”雖然是防守之法,但在張月鹿手中,同樣能用於進攻,就好似盾牌撞擊敵人。


    這一抓使得漢崔克的肩膀徹底粉碎,連帶整條右臂也軟軟地垂了下去。


    就連許寇這樣的武夫都被張月鹿生生扭斷了一臂,漢崔克又如何能夠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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