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代大掌教的教訓說明了一件事,如果沒有自己的班底,沒有自己的勢力,哪怕是坐上了大掌教的寶座,也掌握不了實權,很可能會政令不出紫霄宮,被徹底架空。


    東華真人和齊玄素都吸取了這個教訓,在競選大掌教之前,就已經是實力派,而非一個空架子。


    先不說東華真人,就拿齊玄素來說,他當然有著自己的勢力和班底,從西域到南洋,從廟堂到江湖,都有他的人。齊玄素親自領隊擊殺司命真君說明齊玄素現在羽翼已成,再過幾十年,就算齊玄素選不上大掌教,也是道門內的一大山頭。


    至於齊玄素為什麽不讓北辰堂去查,而是讓陳劍仇去查,甚至要動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主要是怕人借題發揮。對抗外敵當然很重要,可內部鬥爭的那根弦也不能鬆,萬一有人借著這個機會引爆南洋聯合貿易公司,齊玄素就不好收場了,所以齊玄素要用自己人去解決這個問題。


    南洋這麽多年,養了這麽多人,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齊玄素用人也很有意思,全都是八代弟子中的精銳,且繞過了蘭大真人、石大真人。大真人們對此持默許態度,這意味著六代弟子們逐漸退場,陸續謝幕,七代弟子開始接過道門大權,八代弟子正式登上舞台,甚至可以看一看九代弟子了。


    小殷就是九代弟子,雖然小殷的真實年齡沒幾個人說得清,但她的心理年齡完全就是個孩子,把她歸在九代弟子也沒什麽問題。


    齊玄素這代人還有個道門三秀的說法,齊玄素也是到了最後才勝出,隻有齊在上,哪有與齊平。可小殷這代人不一樣,小殷就是九代弟子第一人,這是沒有任何疑問的,關鍵在於小殷的出身不能競選大掌教。


    不過就算不能做大掌教,五娘一個,小殷一個,這兩個人說不定能影響道門百年。


    齊玄素把事情安排下去之後,就接到了紫霄宮的通知,大掌教召他入京商議重開陸地商路事宜。


    李天竹的事情發生之後,大掌教沒有過問,隻是讓大掌教夫人處理。因為大掌教有大事要忙,這個大事就是重開陸地商路,關係到振興西域,振興內陸,牽一發而動全身,牽扯方方麵麵。如果這件大事做成了,也許能一改道門近百年來的地緣格局,有著極為深遠的影響,當然是大事。


    齊玄素擊殺司命真君也隻是這件大事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如果說每位掌府真人都要搞一個政績工程,那麽這就是大掌教的政績工程,名垂史冊,彪炳千古。


    齊玄素跟李朱玉交接之後,又把龍小白留下了,然後帶著顏永真乘坐空中府邸去往玉京。


    上次是齊玄素去接張月鹿,這次換成張月鹿來接齊玄素。唯一不變的是小殷。


    齊玄素剛下飛舟,小殷就撲過來,一把抱住齊玄素的腿:“老齊,你終於迴來了,你不在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


    “這可真是奇了。”齊玄素沒急著把小殷從腿上扯下來,“你什麽時候會想我了,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小殷眼淚汪汪地控訴:“你不在的時候,老張虐待我,虐待啊!”


    齊玄素更奇了:“老張怎麽虐待你了?”


    小殷大聲道:“她每天都要做飯給我吃,一天三頓,不吃都不行!還必須吃光!”


    齊玄素大驚失色:“果然是虐待,老張的手段竟然這麽毒辣,是我沒有想到的,你受苦了。”


    說罷,父女二人抱頭痛哭。


    站在一旁的張月鹿實在看不下去了,在齊玄素的小腿上輕輕踢了一腳:“你們兩個差不多得了,還沒完了。”


    齊玄素清了清嗓子:“不是我說話難聽……”


    張月鹿打斷道:“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就要說難聽的話了,是不是嫌我做飯難吃?”


    齊玄素道:“這就要唯公議是從,此事早有公論。”


    小殷坐在齊玄素的臂彎上,幫腔道:“天師吃了都搖頭。”


    張月鹿倒是大氣,沒有惱羞成怒,反而是灑脫一笑,大約是看開了,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此事古難全。


    一家三口相伴著迴家,顏永真和柳湖走在後麵。


    雖然兩人都是秘書,但顏永真要比柳湖年長許多,其實跟齊玄素是同輩人,柳湖則明顯要小許多,介於齊玄素和小殷之間。


    柳湖還是很尊敬顏永真的,有什麽不懂的,都會詢問顏永真,兩人此時就在交流心得。


    都說公門修行,進了道門這座八卦爐,必煉幾層功夫。


    第一層是不露聲色,這是基本功,為的是使別人看不出你的態度,也摸不清你的底細。


    第二層是該露則露,這是坐到相當位子的人才能具有的本事,因打交道的對方往往已是高層或高手,該有的態度得有,該露的底細得露,講究的是分寸拿捏,隨時忖度。


    第三層就是隨心所欲不逾矩了。


    齊玄素介於第二層和第三層之間,多少差點火候,顏永真介於第一層和第二層之間,柳湖還在第一層晃悠,也就是剛入門。


    至於小殷,那可不得了,她已然修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至於逾矩不逾矩,你別管,就問你夠不夠隨心吧。


    其實小殷是有點天賦的,裝傻充愣扮可愛,小錯誤沒少犯,可從沒犯過原則性的錯誤。所以齊玄素挺看好小殷的,覺得小殷能跟五娘幹出一番大事業,成就也未必就要做大掌教,龍小白這些人以後還得指望著小殷。


    齊玄素先迴了一趟家,柳湖和顏永真在這裏也有住處,齊玄素讓兩人各自歇著去,然後打算先換一身衣裳,再去見大掌教。


    玉京管得嚴,沒人敢在這裏唿奴使婢,都是親力親為,所以好些人都不愛在玉京住,地方上多自在,天高皇帝遠,土皇帝一般。就拿掌府真人的靶場來說,在地方上,說修就修了,一句話的事情,甚至根本不必開口,就有人搶著辦了,在玉京修一個試試?那可不是幾句話的事情,那是很有難度的。


    所以這太上坊,一大半的宅邸在一大半的時間裏都是空的。


    齊玄素是苦日子過來的,對這些倒是沒什麽要求,無甚所謂,一邊換衣服一邊跟張月鹿說話:“我聽說夫人親自主持議事,具體情況怎麽樣?”


    “別提了,沒一個不挨罵的,別看雲真人平時跟師父不對付,這次也被罵得抬不起頭。”張月鹿說道,“上次金闕議事給五代大掌教翻案,大掌教拿你說事,這次議事,師父也拿我說事。”


    齊玄素笑了一聲:“誰讓咱們是小兩口子而他們是老兩口子呢,就是這麽用的,以後咱們也這麽用小殷,拿小殷說事。話說迴來,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我見了慈航真人之後應該怎麽稱唿?從你這邊論,該叫嶽母,可從大掌教那邊論起,該叫師母。算了,我還是叫夫人吧。”


    小殷正坐在邊上玩牌呢,聽到這話立馬不樂意了:“憑什麽拿我說事啊?我又不成親。”


    齊玄素張開雙手,鶴氅悠悠飄蕩,仿佛活了一般,自行穿在齊玄素的身上,就好像有人幫齊玄素更衣。仆人不能用,神通總能用。


    “你愛成親不成親,都由著你。”齊玄素倒是豁達開明,不幹包辦婚姻的事情。


    小殷眼珠子一轉,說道:“那我也學七娘,收個幹兒子,就叫青霄。”


    張月鹿笑罵道:“你這是報仇來了,想倒反天罡啊?”


    齊玄素忽然想起一件事,取出司命真君剩下的東西,丟給小殷:“給你的,吃了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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