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收起經籙,離開靜室,來到顏永真所在的秘書簽押房。


    正坐在書案後的顏永真趕忙站起身來。


    齊玄素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顏永真猶豫了一下,問道:“齊真人,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齊玄素怔了一下:“這麽明顯嗎?”


    顏永真畢竟是齊玄素的秘書,朝夕相處,還真不算外人,說道:“其實不算明顯,隻是平常時候,真人都是喜怒不形於色,與平常時候對比,還是能看出幾分。”


    齊玄素也不否認:“附近有散心的地方嗎?”


    顏永真想了想:“還真有一個地方,在第九層。”


    齊玄素道:“走,去看看。”


    大雪山行宮加上地下城總共有十二層,挖空山腹,開鑿山路,依山而建,幾乎將半座山都修築成了城池。第九層就是原本的山頂,被直接削平,剛好與大雪山瑤池齊平,中間以一座石橋相連。


    從第九層往上,就是不依靠山體的純粹人工建築,道府的主要機構也就在這幾層純粹建築之中,比如齊玄素的簽押房便在最高處,可以俯瞰大雪山行宮。


    所以第九層的麵積相當廣闊,無遮無攔,除了巨大的道府廣場之外,還分割了一些其他區域,各有作用,甚至還有一個小湖泊,雖然不能起降飛舟,但賞心悅目。


    很快,顏永真領著齊玄素來到第九層,穿過道府前的廣場,來到靠近山體邊緣的位置,在這裏竟然有一個靶場,配備天機堂和神機營的各種火器,長短皆有,因為靶場背靠道府行宮,另一邊是萬丈高空,雲山霧海,倒也不怕誤傷他人。


    齊玄素的愛好不多,除了玩幾把玄聖牌,也就是火器了。


    顏永真遞過一把長銃:“真人,試一試?”


    “那就試試。”齊玄素接過長銃,熟練地上彈拉栓,然後瞄準對麵的靶子,扣動扳機,一銃正中靶心。


    顏永真鼓掌叫好:“好銃法!”


    齊玄素放下長銃:“要說解悶,短銃不如長銃,長銃不如迅雷連珠銃,這裏有沒有連珠銃?”


    “當然有。”顏永真朝遠處招了招手,立刻有幾名道士抬著一挺連珠銃快步過來。


    這種近距離接觸掌府真人的機會,道士們可不會讓給靈官,肯定是親自上陣。


    齊玄素指著對麵靶子:“再換個耐打的靶子。”


    顏永真道:“這裏的靶子都能隨時更換,各個級別、各種大小、各種強度,應有盡有。”


    “這麽先進,這個靶場費了不少心思吧。”齊玄素單手接過連珠銃,也不用底座,就這麽單手拎著。


    顏永真道:“這個靶場剛建不久,我也不太清楚。”


    齊玄素端起連珠銃,對準新靶子,彈丸連發射出,直接將靶子炸得稀爛。


    大雪山上銃聲大作,當然引來了不少注意,不過看到是掌府真人在打靶,自然又把頭縮了迴去——誰敢壞了掌府真人的雅興?


    片刻後,李朱玉竟然過來了,進入靶場後也不打攪齊玄素,就是在旁邊靜靜站著。


    待到齊玄素把彈丸全部打完,李朱玉才雙手拍掌。


    齊玄素把銃口通紅的連珠銃交給旁邊道士,轉頭跟李朱玉打了個招唿:“丹錦,過來了。”


    “天淵道兄。”李朱玉用了一個比較親近的稱唿,“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齊玄素道:“不就是靶場嗎?還能是什麽地方。”


    李朱玉道:“就在不到半個月前,這裏還是一塊綠地,因為前任掌府真人陳爭先喜歡在午後一邊散步一邊思考事情,於是道府方麵花了大力氣在萬丈雪山之上生生造出一塊草地,綠樹如茵。大掌教勝選的消息傳來之後,嚴格來說,度支堂的錢批下來之後,這塊花費太平錢無數的綠地就被改造成了現在的靶場。”


    齊玄素的笑容漸漸淡去:“楚王好細腰,後宮多餓死。這個道理,我們要警惕。”


    然後齊玄素話鋒一轉:“不過建都建了,也不能讓它荒廢了,更不要搞成我一個人的專屬場地,道府上下的道友,都可以在閑暇之餘來打打靶,放鬆一下。”


    李朱玉說道:“這當然是好的。”


    齊玄素想了想,說道:“這樣罷,我們可以組織一個道府內部的個人打靶比賽,以道府的名義準備一點獎品或者獎金,頒發給前十名。也可以搞一個團隊賽,我這邊搞一支隊伍,丹錦你那邊也搞一支隊伍,還有老陸、老胡、老馬,以及各分堂,都各搞一支隊伍,不能隻講單打獨鬥,也得講究團隊配合。我們道門之所以興盛,靠的不是個人英雄主義,而是團結奮進、眾誌成城的精神。”


    顏永真趕忙說道:“掌府真人這話深刻啊。”


    齊玄素伸手一指顏永真:“歸真,你就是我們隊伍的副隊長了,年輕人不能隻搖筆杆子,也得握住銃杆子,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這樣才能文武雙全。”


    顏永真道:“是,我迴去就著手準備組隊的有關事宜。”


    齊玄素又對李朱玉道:“丹錦,咱們兩個比一比?”


    李朱玉猶豫了一下,點頭應道:“好。”


    齊玄素將一杆長銃丟給李朱玉,自己又拿過另一杆長銃。


    掌府真人和首席副府主比打靶,幾名道士便拿著彈藥在旁邊候著,隨時給兩位上司服務。


    齊玄素最終還是靠著絕對的硬實力贏下了這場比試。


    打完靶子,齊玄素的心情的確好了不少,繼續投入到工作之中。


    要不怎麽說掌府真人自在,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那就是天,就是皇帝,有些事情甚至不必動嘴,早就有人想在了前頭。所以才有人說,掌府真人昨天晚上做了個夢,第二天就能夢境照進現實。這當然有誇大的成分,但也顯示出掌府真人的權勢之大。


    齊玄素在迴去的路上,問顏永真:“對了,小殷的老虎還在嗎?”


    顏永真道:“在呢,小殷真人給那老虎喂了不少丹藥,我看是要成精了,整天也不吃東西,每天晚上拜月亮,餐風飲露。”


    齊玄素道:“這是老虎還是狐狸?怎麽拜上月亮了?還有,小殷從哪弄來的丹藥?”


    顏永真遲疑了一下:“好像是某位長輩給的,具體是哪位長輩,小殷真人沒說,我也沒敢深問。”


    小殷的長輩可多了,大掌教、大掌教夫人、天師、薑大真人、七娘、五娘等等,都是長輩,天知道是哪個長輩給的。這些大人物從指縫裏漏出一點,對於一般的人或妖來說,也是潑天的富貴或者天大的機緣。


    齊玄素不再問下去,迴簽押房了。


    接下來的幾天,道府上下興起了打靶風潮。好些個高品道士多少年沒碰火銃了,又重新撿起來,開始練習打靶。用他們的話來說,這是響應掌府真人的號召,一手握緊筆杆子,一手握緊銃杆子,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作為一名道士,要文武雙全,不要重文輕武。道士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掌府真人的話就是深刻。


    掌府真人的話就是聖旨。


    好一幅權力作用下的眾生百相圖。


    其實西域道府算是比較好了,有些道府的道士,因為掌府真人更換比較頻繁,幾十年下來能換十幾個興趣愛好,今天釣魚,明天射箭,後天打牌,大後天又要吟詩作賦了。


    這隻是冰山一角,主要因為齊玄素不好女色,如果喜歡女人,那麽底下玩得更花,搞成選妃也不是什麽難事。


    其實道門的權力缺乏一個監督機製,玄聖想到了上層監督大掌教,在中層和底層架構上,做得不夠。如果把掌府真人看作大掌教,那麽首席副府主和次席副府主能跟三位副掌教大真人相比嗎?肯定比不了的,製衡作用也就可有可無。


    就這樣,西域道府第一屆打靶大賽就此拉開帷幕,各路道士靈官紛紛一展身手,最終由掌府真人親自領隊的掌府真人隊摘得桂冠。


    道府上下輸得心服口服,看掌府真人贏比賽,比自己贏比賽還要高興,把手拍得通紅。原本鼓掌的時候,雙手在胸腹之間的位置,後來有人主動舉到了胸口位置,其他人又要攀比,舉到了眼前的位置,最後幹脆都高舉過頭頂。


    不是掌府真人隻去最強的隊伍。


    而是掌府真人在哪支隊伍,哪支隊伍就是最強的。


    由小見大,權力的快樂,一般人想象不到。


    所以好些人一旦不掌權了,精氣神立馬就泄掉了一大半,肉眼可見地老了許多。因為失去了快樂。


    所以男女之事被視作低級欲望,那隻是身體上的快感,這種快樂是靈魂上的快感。


    尤其是脫胎換骨之後的仙人,從本質上來說已經有了仙凡之別,更不在意這個了。


    其實別說仙人,就是齊玄素這種修煉有成的武夫,也能自如控製自己的身體,可以做到隻受心癮的影響,而不受身癮的影響。


    至於心癮,都說心猿意馬,能夠降伏,就是大覺金仙了。


    就在齊玄素斬獲桂冠之後不久,甲辰靈官等人也給齊玄素帶來一個消息。


    司命真君的錨點位置,可以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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