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遼王的運籌帷幄之下,白蓮教的起義被鎮壓。


    在此期間,齊玄素仍舊以發展自身為主,倒不是齊玄素目光短淺,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恰恰是齊玄素看準了遼東派係內必有一場大亂。


    遼王鎮壓白蓮教,已經是滔天之功,再讓遼王鎮壓了太平教,那就是大勢已成,到了那時候,誰也攔不住氣運化龍的遼王。


    齊玄素賜下了“九節杖”和“太平要術”,殷正心在此方世界算是異人,縱然兵敗,也能在亂軍之中保住性命,等閑人奈何不得他,天下大可去得。隻要殷正心未死且未有人奪取天下,那麽就不能說齊玄素輸了。


    李知性現在隻是遼王的女婿臣子,遼王奪取天下不等同李知性奪取天下,除非李知性能殺掉殷正心,否則按照棋局的規矩,最後便是平局。


    這場棋局畢竟是秦淩閣主動發起的,齊玄素隻是被動應戰,秦淩閣肯定是為了贏,不然就白費這一番工夫了。


    所以李知性必然要阻止遼王化龍,改由自己取代。


    這也是信什麽狗屁如來不如我自己來的道理。


    齊玄素看中了這一點,隻是積蓄力量,坐等遼東內亂。


    果然,秦淩閣終於落下了他的第三子。


    冥冥之中,發生了一些細微改變。


    龍武皇帝在宮中宴請遼王,遼王不敢大意,帶了三百衛士入宮,看似囂張跋扈,實則小心謹慎。


    不過就算如此,遼王還是漏算了一招。


    龍武皇帝並未埋伏刀斧手,而是在酒中下毒。


    遼王迴府之後,毒素發作,醫治無效,當夜便死在了府中。


    李知性在遼東深耕多年,權勢極大,此時屯兵於榆關,掌握遼東布置在京榆附近的所有兵力,當遼王身死的消息傳來,李知性立刻起兵直奔京師而去。


    遼王在京師經營了這許多時間,不僅在朝堂上安插人手,更是直接掌控了京營兵馬。


    如今遼王雖死,但龍武皇帝想要重掌京營還是需要需要一點時間的,李知性偏偏不給龍武皇帝這個時間。


    畢竟是秦淩閣親自布局,把時間卡得嚴絲合縫,京營剛剛得知遼王死訊,正值彷徨無計,緊接著李知性的使者就已經到了,甚至比宮中的宦官還要快。


    京營的將領自知如何抉擇,龍武皇帝不過還剩下個皇帝的名頭,若無遼王,早在太平教起兵的時候,他就該西狩了。選擇追隨龍武皇帝,不過是坐困愁城罷了。


    所以京營選擇與李知性裏應外合。


    秦淩閣的算盤倒是打得響,拿下京師,為遼王報仇,順勢奪取遼東勢力的最高權力。


    不過既然是兩人下棋,那麽自然沒有這麽簡單的事情。


    齊玄素已經做出了應對,遼王還有一子,剛剛及冠,這才是遼王的正統繼承人,遼王未死之時,李知性就提前派出人手,趁著遼王之子外出狩獵,疏於防備,行刺殺之事。


    殷正心的太平教發展迅速,走底層路線,遼東內部也有大量太平教信徒,殷正心提前偵知此事後,派出人手,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遼王之子營救下來,安排在一處隱秘地方養傷。


    就在李知性攻下京師之時,殷正心派人把遼王之子秘密送迴了遼東老家朝陽府,隨即在一眾同族叔伯兄弟的擁護下,正式繼承遼王之位。


    這便是釜底抽薪。


    姐夫和小舅子,一個占據關內,一個占據關外,互相對峙。


    遼東分裂了。


    秦淩閣想要取而代之的謀劃也徹底破產了。


    如此一來,天下局勢又發生了改變。


    遼東勢力分為兩部分,總得來說還是李知性更為勢大。


    因為遼王入京之後,不僅滲透朝堂,而且在鎮壓白蓮教起義的過程中,也在江南等地安插了大量的人手。可以說江南各州在名義上已經被遼王掌握,在這個過程中,李知性輔佐遼王,算是二號人物,所以遼王死後,這部分戰果順理成章地由李知性繼承,他也鎮得住。


    李知性鎮不住的就是秦家的宗族勢力,這部分勢力主要集中在關外。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遼王剛剛平定了白蓮教,江南各州隻是初步掌握,還未消化,他的屬下又多是北人,必然是根基不穩,此時遼王一死,遼東內部為了奪權開始內訌,江南這邊立時就是暗流湧動。


    都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偏偏有一個名叫陳先之的落魄秀才,趁機在江南起事,初時不過兩千餘人,對上官軍兩萬餘人,竟是一鼓作氣破之,順勢收編敗軍殘將,又連下十一城,逐漸成了氣候。


    偏偏江北這邊的李知性、新遼王、太平教正上演三足鼎立的戲碼,無暇他顧,其中李知性最為勢大,太平教與新遼王又暗中聯手,共同抗衡李知性。


    在三家看來,無論是誰勝出,都能攜大勢南下,一舉平定天下。


    這倒是給了陳先之機會,他一路攻城掠地,將官軍趕出了江南,並且得到了江南大戶士紳們的支持。


    這也不奇怪,在江南士紳們看來,北邊的三個都不怎麽樣。


    殷正心就不必說了,雖然是江南吳州出身,早年間在士林也頗有聲名,但隨著他開始走底層路線,那就是自絕於士林,讀書人怎麽能跟泥腿子混在一起呢?這種來自讀書人的歧視是很要命的。當然,關鍵在於殷正心的政策從根本上動搖了士紳們的利益,他在江北打擊大戶的手段讓江南士紳們兔死狐悲,這是絕不能容許的。


    至於李知性和新遼王,則都是他們眼中的“遼東蠻子”,在過去的數百年,一直都是武人的代表。


    文官對於武將的忌憚幾乎是刻在骨子裏,正所謂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文人們也最怕武人得勢。


    反倒是陳先之,因為是秀才出身,所以很懂得禮賢下士那一套,本就是江南士林的候補人員,他也無意走底層路線,還是過去的老想法,自然十分符合江南士紳的胃口,故而大戶們都願意支持他。


    有了江南士紳的支持,陳先之既不缺人才,也不缺錢財,他就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兵事上。


    事實上,陳先之能夠出頭,全憑用兵打仗的本事。不得不說,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才具,可以無師自通。


    轉眼間,又是三年。


    北方還未分出勝負,南方基本一統。


    雖然新遼王兵敗,大部分秦氏宗族投降李知性,新遼王率領殘兵敗將歸附殷正心,但李知性和殷正心幾次交手,仍舊未能分出勝負。


    反而是陳先之得到了雲錦山大真人府和全真道的支持,大儒們也紛紛出山相助。


    此時陳先之的氣運雖然還不如當年的老遼王,但也相去不遠。


    在這種情況下,殷正心和李知性不敢再打下去了,隻得暫時罷兵言和,聯手應對江南的陳先之。


    一年後,陳先之準備妥當,親率二十萬大軍渡過大江,一路北上,與李知性和殷正心的聯軍交戰於彭城。


    彭城地方,曆代大規模征戰數十次,是非曲折難以論說,但史家無不注意到,正是在這個古戰場上,決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興亡,此興彼落,所以古來就有問鼎中原之說。


    交戰雙方都心知肚明,誰能贏下此戰,基本就是天下之主了。


    這也到了考驗齊玄素和秦淩閣排兵布陣的時候,這種冷兵器時代的大規模戰爭,恰恰是兩人都不怎麽擅長的。


    陳先之身著白衣白甲,率領三千白袍騎兵先行,陳軍的主力部隊緊隨其後,然後陳先之身先士卒,發動衝鋒,陳軍士氣大振,三千騎兵就仿佛一把利刃,直插入聯軍腹地,然後反複貫穿聯軍陣地,使其陣勢大亂。


    陳軍主力順勢壓上,開始分割聯軍陣型。


    陳先之又率領親衛一路衝至聯軍身後,並在此展開陳軍旗幟,二十裏排開陣型的聯軍見後方已經插上了陳軍大旗,紛紛失去鬥誌,陷入潰敗。


    李知性和殷正心本就互相防備,此時局麵混亂,雙方士兵互不統屬,更是無法指揮,隻得引兵東撤,意圖退入彭城之中,據城而守。


    陳先之卻不給他們這個機會,率領騎兵死死咬住,李知性在亂兵之中受傷落馬,被陳先之生擒。


    殷正心的軍師陸雲山也在此戰中身亡。


    殷正心率領殘部退入彭城,據城而守。


    不過陳先之將彭城團團圍住,深挖塹溝,修築壁壘,斷絕城內與外界的所有通道,同時擊敗各路援軍。


    很快,本就缺糧的彭城斷糧,城內就連草根樹葉都被啃食殆盡,隻能吃土,人心浮動,上下離心。


    太平教的師君宋觀應見此情景,趁殷正心睡覺之際,盜取了殷正心的“九節杖”,縛了殷正心開城投降。


    此戰,成全了陳先之的威名。


    彭城大破二十萬,陳先之一戰擒兩王。


    雖然太平教和遼東還有部分兵力,但隨著李知性和殷正心被俘,也再無翻盤可能。


    陳先之繼續揮師北上,將李知性和殷正心斬於長河之畔,隨後渡過長河,奪取京師,平定齊州,並擊敗想要漁翁得利的金帳,最終登基稱帝。


    其氣運也徹底由大蛟化作真龍。


    正應了當年的那句讖語:真龍蛟蟒莫自滿,白衣或許一並斬。


    看著李知性和殷正心人頭落地,小殷長大了嘴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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