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著眼前這一幕,花野井千夏覺得,她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擁有著一頭蓬鬆短發的小卷毛緊緊靠著身邊人,恨不得整個人掛在對方身上,雙眸緊閉,表情充滿了痛苦和掙紮。


    而那個被抱著的金發帥哥,似乎是察覺到了有外人的到來,將一隻手虛擋在旁邊人的身前,眼神警惕地看向花野井千夏,大概是正在確認她的身份。


    深夜私會,櫻花飛舞,雙人相擁,眾多要素齊全,花野井千夏她,悟了。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禁斷の戀情!


    極力按下蠢蠢欲動的八卦之心,花野井千夏輕咳一聲,擺出了屬於宿管阿姨的威嚴。


    “大晚上的不睡覺,偷溜出來幹嘛呢?”


    屬於女生的清亮聲音在夜風中傳開,意識到來的不是鬼,鬆田陣平立刻睜開眼,看向聲音傳來的位置。


    “原來你是人啊!”


    粉色的花瓣雨中,年紀不大的少女穿著一襲白裙,黑色長發如瀑般垂下,本該唯美的景象,卻因為那過於寬鬆的裙身和縈繞在身周的森森怨念而變得頗為詭異。


    見到來人竟然是那個過分年輕的新宿管,鬆田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卻還是忍不住嚷嚷道:


    “新來的宿管小姐,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慘遭無視的降穀零忍了又忍,見其有閑情逸致和別人說話,卻沒意識到自己還掛在他身上,終於忍不下去了。


    “先別管這些,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下去。”


    “你這家夥在說什麽呢?”


    被看不順眼的家夥打斷談話,鬆田不滿地轉過頭,正打算質問對方是不是又想打架了,卻驚訝地發現——咦,他們怎麽離得這麽近?


    “你做了什麽,我為什麽會抱著你?!”


    驚恐地鬆開手,鬆田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退開三米遠,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甚至還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


    聽見這離譜的發言,降穀零深吸了一口氣才穩定好情緒,麵露微笑且咬牙切齒地迴答道:


    “是你自己靠上來的!”


    花野井千夏現在可沒空管他們,此時的她,正忙著質問係統,支線任務的紅點為什麽還是沒有消除。


    係統:【任務提示有寫,除了抓到偷溜的學生外,還需要進行教育哦。】


    “嘖,真麻煩。”


    一時沒忍住,直接在現實裏吐槽出了聲,察覺到兩人向自己投來的目光,花野井千夏幽幽地歎了口氣,隨即轉過身,讓他們跟著自己走。


    小單間的燈光重新亮起,溫暖的光暈驅散了夜晚的寒氣,看著老老實實站在麵前的兩人,她眼神微閃,意識到自己剛剛或許誤會了什麽。


    外頭的夜色太深,沒看清他們身上的傷痕,再加上腦子看太多漫畫看壞掉了,她才會聯想到那種奇奇怪怪的關係,幸好沒有說出來,不然可就太尷尬了。


    嘖嘖,那個小卷毛的牙都被打掉了,什麽仇什麽怨呐,下手真狠。


    “說吧,為什麽半夜偷偷溜出去打架。”


    坐在辦公桌前,花野井千夏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後的床,隻想趕緊完成任務迴去睡覺。


    教育,她不懂。


    但之前遛狗經過幼兒園時,花野井千夏曾經見過裏麵的老師怎麽處理吵架的學生,大概流程就是問清楚原因,然後相互道歉,握手手重新成為好朋友吧。


    於是,麵對著兩個情願罰站,也寧死不肯說出打架原因的強種,她在思索片刻後,睿智地決定——


    “你們兩個,把手牽上。”


    降穀零&鬆田陣平???


    兩人四目相對,互相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震驚和嫌棄,非常有默契地同時開口說道:


    “不要!”*2


    花野井千夏料到他們沒那麽聽話,畢竟是成年人,可沒有幼稚園兒童那麽好糊弄,不過,她自有辦法。


    “在宵禁時間私自離開宿舍已屬違紀,你們還打架鬥毆,嚴重違反警校紀律,如果這件事被學校知道,不用我說,你們也清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吧。”


    警校最重視的就是紀律,違反規定者,即便自身能力再出眾,也會被懷疑是否能成為一名合格的警察。


    果然,聽到她的話後,兩人麵色一僵,糾結半晌,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牽上了手。


    “嗯,這就對了嘛。”


    花野井千夏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


    “放心,我不過問你們打架的原因,也不會將這件事報上去。來吧,敬個禮,握握手,你們還是好朋友。”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這次支線任務的狀態總算顯示為已完成。


    很好,隻剩下一個開鎖任務的礙眼紅點了。


    花野井千夏美滋滋地關掉係統界麵,看著麵前這兩人的眼神都和藹了不少,正打算把他們打發走,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歪頭思索片刻後,她信心十足地開口了。


    “好了,快迴去睡覺吧,沒牙仔,小金毛。”


    降穀零&鬆田陣平再次???


    “你叫誰沒牙仔?!”


    “你叫誰小金毛?!”


    建立友誼的最好方法就是擁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這一刻,二者從未看對方如此順眼過。


    在兩人的強烈要求下,花野井千夏不得不記住了鬆田陣平和降穀零的名字,表麵上“好好好”地送走了兩人,她轉頭就對著係統吐槽起來。


    ‘這兩個外號明明很符合他們的特征和半夜約架的小混混行為啊,他們到底在不爽什麽?’


    統子……


    【原來你……真的沒意識到自己說話很氣人嗎?】


    聞言,花野井千夏疑惑地皺了皺眉,正打算追問下去,單間的門卻在此時被敲響了。


    她打開門,門外站著的還是剛剛那兩人。


    “不好意思,走到半路才想起來我的創可貼都用完了,能借用下宿管房間的備用醫療箱嗎,花野井小姐?”


    降穀零不好意思地歪了歪頭,麵上的笑容分外靦腆,盡管臉側有些傷痕,但仍舊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混血大帥哥——如果忽略一旁被他死死拽著的鬆田陣平的話。


    “別看我,我是被他硬拉過來的。”


    察覺到花野井千夏的視線,鬆田別扭地轉過頭去,極其小聲地嘀咕道:


    “而且,我那裏也沒幾張創可貼了,兩個人不夠用……”


    這兩人之間的友誼未免發展得有些過於迅速了吧,男人之間,果然是越打架感情越深嗎?


    迴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鍾,花野井千夏默默低下頭,眼淚心中流,四個小時後,就又要起床工作了呢。


    好好好,她欠他們的。


    ……


    翌日中午,花野井千夏坐在警校的食堂中,感覺自己離死亡僅差一步之遙,與周圍那些朝氣蓬勃的警校生相比,她好像剛剛才從棺材裏爬出來的。


    早知道不睡覺了,熬夜熬過來說不定還沒那麽痛苦。


    單手扶住腦袋,正當她閉目養神之際,身邊的位置卻突然坐下了一個人,緊接著,含笑的溫柔男聲自耳邊響起。


    “又見麵了,花野井小姐,你看起來精神不怎麽好啊。”


    看著桌上一口未動的飯菜,萩原研二眉頭微皺,眼中多了幾分真切的關心。


    “是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去醫務室看看?”


    “我看她就是沒睡醒。”


    遠遠見到身為幼馴染的好友萩原研二正坐在一個女生邊上,鬆田陣平想著那家夥估計又在四處散發魅力了,正打算獨自用午飯,卻眼尖地發現,那個女生竟然就是新來的宿管花野井千夏。


    生怕這女人被研二迷倒,什麽話都說出口,他立刻趕來,勢必要將自己昨晚曾和那個金發混蛋手牽手的事情帶進墳墓,卻沒想到,一來就聽到了研二的問候。


    將托盤放在花野井千夏的另一側,鬆田單手托腮,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不是睡了四個小時嗎,你幹嘛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


    聽見這樣失禮的問題,萩原研二不讚同地看了眼鬆田,剛想要出言緩和幾句,卻沒想到,花野井千夏的迴答,也欠揍得不遑多讓。


    “你以為誰都跟你們警校生一樣,身體素質好得跟牲口似的?”


    路過的牲口降穀零&諸伏景光……


    “昨晚麻煩你了,花野井小姐,真不好意思,浪費了你的休息時間。”


    率先在花野井千夏的對麵坐下,降穀零抿了抿嘴,心底歉意更盛。


    雖然說話氣人了些,行為古怪了些,性格奇葩了些,但花野井小姐也隻是在盡宿管應盡的責任,她甚至沒有向教官舉報他們兩人的鬥毆行為,本質上是個好人呢。


    而此時此刻,被冠以“好人”頭銜的千夏,隻覺得頭疼。


    一起吃飯的人數為什麽越來越多了,便利店的那個貓眼帥哥怎麽也理所當然地坐了下來,還把他們班的班長叫過來了?


    ‘係統。’


    【怎麽了?】


    ‘我感覺自己好像誤入少年熱血番了,好,好想逃。’


    【瞎說什麽呢親愛的,說不定是邪道番呢,再忍忍,這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


    用完飯後,花野井千夏總算恢複了些精神,甚至還有閑心聽幾人討論昨晚降穀和陣平的那場架,到底誰輸誰贏。


    餘光瞥見身邊人放下了筷子,萩原轉頭看向她,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昨天跟你提起的那個開鎖高手,就是小陣平哦。”


    “嗯?”


    聽到自己的名字,鬆田抬頭望了過來,卻正巧撞上了花野井千夏投來的目光,兩人麵麵相覷,一個眼神越來越亮,另一個卻莫名有種自己即將被坑的危機感。


    其他人見到這一幕,或是幸災樂禍,或是不明所以,唯有角落裏的諸伏景光,他深深看了眼忽然變得格外有精神的千夏,隨即不動聲色地垂下眼,斂去眼底深思。


    好奇怪,這位花野井小姐,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不是便利店的那次事件,而是更遠,更遠以前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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