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何美美離去,路小南長籲了口氣,其實他早已筋疲力盡,與勾魂使者交鋒需要的可不僅僅是體力,還耗費極大的精力,需要時時繃緊神經,而那個叫何琦的男子看起來應該是個高手,若是出手的話,他還真不一定有必勝的把握,不過他似乎一直在規勸著何美美,不願意樹敵。


    華成逸懷抱著t恤走過來,望著他,臉上滿是期待,“小南,下麵怎麽辦?”


    路小南臉色一僵,他可以看到附在他胸前的那個婦人柔和的目光,那雙眼睛中除了華成逸再無別人,她隻是這樣看著自己的孩子,仿佛永世也看不夠。


    若是將她的魂魄送迴軀體,路小南還真不知如何做,但看看華成逸的臉,隻得違心的說道,“這個事我一個人做不來,還需要途風一起來做,其實,這事你也不用著急,伯母會好起來的。”


    路小南走進被砸壞的花叢將途風拖了出來,拍著胖胖的臉,又捏他的鼻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弄醒。


    途風無奈的慘嚎,“你這是在謀害本少仙的命啊。”但他還是掙紮著坐了起來,吩咐華成逸準備香燭等物。


    紫霄觀雖然創派較晚,比之其它門派底蘊略顯不足,但至少也是當今修行界的名門大派,曆史上曾出過數位天資卓絕之輩,他們這個門派因創派祖師博學多才緣故,不僅擁有完備的修煉功法體係,更有創派祖師賴以成名的讓修行界眼饞的紫霄升仙術,同時還以各類雜術聞名於世,讓魂魄歸體這類術法對於紫霄觀出身的途風來說,根本不是什麽難題。


    香案擺好,三牲供上,火燭點燃,一炷清香嫋嫋飄浮,迎著一輪弦月,身著八卦仙衣的途風念叨起迴魂咒。片刻後,他忽然撚起一張黃表紙,手蘸朱砂在黃表紙上很是瀟灑的畫出一張符來,抬手便貼在華成逸母親魂魄額頭之上,然後手持桃木劍舞出無數星點,就像夏日裏螢火蟲一般,組成了一幅華麗的仕女圖。桃木劍向著魂魄一指,那仕女忽然走出圖畫,走向魂魄,融入了符中,那魂魄微微一震,便隨著那道符由t恤中飄起,向著房內躺在床上的身體而去,霍然鑽入她的額頭,而繞在身體四周的十盞魂燈接連爆出十點燈花,刹那大亮起來,發出青綠色的火焰,瞬間又歸於平靜。


    “好了。”途風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身邊的礦泉水猛灌一氣,“可累死本少仙了。”


    “真的好了?”華成逸看看途風,見他點頭,急忙奔進房內,他看到母親布滿皺紋的蒼白麵容上睫毛輕顫,緊閉的唇忽然張開吐出一口濁氣,然後輕輕咳了起來。


    華成逸激動異常,緊緊抓住母親粗糙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感受著那雙手漸漸溫暖起來,他叫一聲媽,已然泣不成聲,明明才過了幾個小時,仿佛已過去無數世紀,那種久別重逢的溫馨,那種陰陽相隔的淒苦,都在這一刻化作淚水,奔流如河……


    她的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華成逸那張滿是淚水和期待之色的臉,她微微蹙眉,似乎並不認得麵前的年輕人,但那種深入骨髓的母子連心讓她開口便叫出了“小逸”。


    “媽,媽,你真的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逸真的很想你……”


    “小逸……”那雙粗糙卻溫和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盡管眼中還帶著無盡的茫然,但在她看到華成逸的那一刻,全然都化作了溫柔的慈愛。


    “有些不對勁啊。”路小南皺皺眉,拉起途風來到她的身邊,“伯母,你還認得我們嗎?”


    她稍稍抬頭,眼中全然都是茫然之色,忽然跳起躲到了華成逸身後瑟瑟發抖。


    “這?”途風也不明所以,於是又拉過因見到人死而複生,害怕的幾乎要癱倒的李姨,向她問道,“伯母,你認得她嗎?”


    她由華成逸身後悄悄露出半張臉來,忽然又縮了迴去,身體依然還在發抖,就像從未出過門的膽小女孩突然來到陌生地方,看到任何人都覺得害怕。


    途風沉默片刻,忽然抓起她的手腕想要探視她的經脈,她掙紮著抖得更厲害了,目光望向華成逸滿是求救之色,在華成逸安撫下才漸漸平靜下來,隻在眼中有淚珠打轉,樣子很是孤獨可憐。


    途風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收迴探出的真元,路小南和華成逸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他,異口同聲問道,“怎麽樣?”


    途風低首思考了一會,說道,“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想聽哪一個?”


    “當然是好消息。”路小南和華成逸又是齊聲開口。


    “好消息就是,伯母經曆過魂魄離體再歸殼,她的魂魄與身體已經開始出現融合了。”


    “融合是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以後即便是冥界陰司巨頭親自前來也收不去伯母的魂魄,或者說伯母除非身體機能完全老化,否則是不會死的,換句最通俗的話來說,現在的伯母已經算是人人羨慕的長生不老之人了。”


    路小南和華成逸臉上都露出喜色,尤其是華成逸抓著母親的手激動的說道,“媽,你聽到了沒有,你會長生不老,以後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以後我們會一直生活在一起,兒子會孝敬您一生一世……”


    路小南輕輕觸碰途風,二人一起悄然退出房間,路小南問道,“說罷,壞消息是什麽?”


    途風迴頭看了一眼房內相擁而泣的母子,反問道,“你見過老年癡呆症麽?”


    路小南點點頭,“見過,就是那種常常忘事,嚴重的甚至記不得自己是誰,你是說伯母她現在是老年癡呆……”


    “不是老年癡呆,但比你想象的老年癡呆還要嚴重。”途風歎口氣說道,“先前她的魂魄離體,被勾魂使者發瘋召喚而來的冥界虛無之火灼燒,散溢了很多魂魄能量,尤其是有關記憶方麵幾乎全部被燒毀,靈魂的損傷幾乎是永久性的,她還能清醒過來已算是奇跡了,以後,她或許根本就不會再有任何的記憶了……”


    “不會再有記憶?那是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前一秒鍾做過的事,說過的話,看到的人或物,下一秒鍾就不會記得了。”


    “啊,還有這種情況?”路小南驚訝異常,“但她還記得華成逸,還記得他的兒子。”


    “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吧,即便是能夠記得老三,以後他們生活在一起,也有老三受得了,或許就像養一個老小孩一樣……”


    路小南看向房內又哭又笑的母子,隻留下一聲歎息,他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怎樣,但至少還有兒子陪伴身邊,或許不再記得任何的煩惱與憂愁,這也算得一種幸運和快樂吧。我可以忘記所有,甚至忘了自己,可我依然還記得你,我隻記得你,隻有你是我永遠的、永恆的、唯一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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