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光寺,思能和尚走出廂房,原本就像苦瓜的臉更像苦瓜了。


    “大師,裏麵怎樣了?若曦姐姐還在裏麵麽?”龐心瀅抱著大堆的零食跳過來,她這是給若曦準備的,隻是此時的若曦根本沒有心情吃,甚至任何人都不願見,隻是守在路小南身邊,雙眼布滿了血絲。


    “已經六天了,還是那個樣子,外傷基本痊愈,身體各項機能都正常,隻是,唉……”


    思能和尚搖搖頭,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可路小南就是醒不過來,躺在床上像個活死人。對於治療路小南的傷,他除了打打下手之外,基本沒出什麽力,光若曦拿出的那一大堆丹藥就差一點讓他吐血而亡,這是在治療路小南這點小傷麽?不是,這是在誘惑他犯罪,僅憑這些丹藥就足以讓一個瀕死的人再活一百年,足以把一個傻子堆積成修道高手。


    思能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唉,人比人得氣死人啊,僅是若曦拿出的那些丹藥就堪比現今一個中等門派數千年的積蓄,自己修行幾十年也沒見過那麽多丹藥啊。當年曾有一個極為厲害的高手受傷前來求藥,許下極重的諾言都不可得,但她為了路小南竟然一股腦全拿了出來,這個小子究竟是什麽人?不但讓自己收他為徒,還為他甘願得罪昆侖派這個龐然大物,這關係可不簡單啊。


    思能摸著下巴,心中有些八卦起來,對於往事他知道的並不多,也僅知道這座宏光寺屹立千年曆經各類天災人禍兵災匪患而不倒,全是因為住了兩個極為牛叉的人物。這兩個牛叉人物之一便是若曦,其本體很可能是一頭蛇妖,隻是蛇妖能住在佛寺之中本身很能說明問題,也許是佛法無邊普度眾生吧。


    若曦小姐平日裏隱居修行,足不出寺,也就是近幾個月來才頻頻外出,這樣算來應該就是從今年八月底開始吧,這正是路小南前來沂州大學的時候,難道這個路小南是若曦小姐什麽親戚,或者什麽故人後代?思能和尚心中疑問很多,但他可不敢找若曦去詢問,那個黴頭可不敢觸。


    “那,若曦姐姐豈不是很傷心?”龐心瀅著急起來,“不行,我得進去看看,六天不吃不喝,不能讓姐姐拖垮了身體。”


    “等等。”思能和尚攔住這個大大咧咧想到啥就是啥的女孩,“小姐現在誰都不願見,你進去反而不好。”


    “那怎麽辦?”龐心瀅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在門外走來走去,忽然跺跺腳,“途風這個死胖子跑哪兒去了,他不是小南的好朋友麽,就算不能幫不上忙,想一想主意也好,六天了還不出現,等見到他,本姑娘一定要他好看!”


    此時剛剛迴到學校的途風忽然狠狠打了兩個噴嚏,感覺冷嗖嗖的,縮縮脖子,快步走進教室,那裏人多,感覺暖和了許多。


    這一次他迴紫霄觀,可是偷偷弄了兩壇二師兄珍藏的好酒,這酒後勁極大,他不信就憑這兩壇酒灌不醉路小南那家夥,不由得嘿嘿直笑,周圍的同學似看怪物一般瞅著他。


    途風卻是不以為意,中午下課鈴聲才響,便飛奔出了校門,跳上公交車直奔宏光寺,路小南不在學校,那一定在宏光寺,除了這兩個地,其它也沒地方去。


    宏光寺後院,房門終於打開,若曦滿臉疲倦走出來,向思能和尚吩咐道,“你準備些東西,今夜子時,我要為小南招魂。”


    “招魂?小姐,那可是巫術,你……”


    “隻要能救迴小南,即便魔道術法我也照樣施展,何論巫術?照我吩咐去做就是,隻準備好祭壇和香燭紙錢即可,其它的物品我都有。”房門再次關閉。


    思能攤攤手,“在佛家寺院裏使用巫術,唉,寺將不寺,和尚將不和尚。”思能搖頭,但還是按照吩咐積極準備,隻是當途風到來之後,思能要準備的東西又多出了幾樣,尤其是要準備黑狗血和一直雪白無雜色的大公雞最讓思能受不了,但想一想畢竟途風是道家之人,在這方麵知道的還是比自己多些,更何況這是在救自己的徒弟。


    途風很嚴肅的告訴思能,招魂早已不再是早已失傳的巫術特有的術法,道術當中也有類似招魂的東西,巫術的很多東西早已與道術融合,反正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你管他什麽術呢,能救迴路小南就是最好的術法,如今再分的那麽清楚就是與所有道家為敵,尤其是茅山那些常年與屍體打交道的道士,他們不找你拚命才怪。


    思能直翻白眼,你以為本大師不知道這些,但你小子可知道若曦小姐是什麽人,她才不會用道家那些似是而非的招魂術呢,要用就用正宗是巫術,古老的華夏一脈傳承下來的正宗巫術,這些古老的術法也隻有若曦小姐不知搶劫了多少門派的老底之後,千年幽閉在寺中清修才會有所涉獵。


    最後,他實在忍受不住途風得不得說個沒完,嘭的一腳踹在途風屁股上,“馬上就到子時,若曦小姐馬上就要施法,我們的任務是守護路小南的身體不受侵害,你這胖猴子就不能消停些。”


    途風恨恨的爬起來,抬頭卻見雲鬢高挽,一襲潔白長裙的若曦款款走來,隻得閉上嘴,狠狠的瞪了思能和尚一眼。


    此時正值農曆九月底,天上無月也無雲,點點繁星清輝幽寒。


    香案之前,若曦手持不知何骨打磨的骨劍,其上還有點點暗色血點,輕輕一揮便有陣陣冷風由骨劍之上溢出,一旁護法的思能和途風不由得抱緊雙臂,而龐心瀅更是早早躲向了遠處。


    若曦看一眼被思能和途風守護在身邊,躺在軟塌之上的路小南,不由得深吸口氣,開始念動咒語。咒語足足念了有半個小時,她的發間玉簪霍然炸開,如瀑長發無風飄揚,臉上毫無血色,形如鬼魅。


    秋日的北鬥鬥柄向西,在鬥柄第二顆星開陽星之上,有一絲清輝霍然脫離星辰的纏繞,穿越層層空間與時間的阻撓,直射在若曦高舉的骨質古劍之上,發出清脆的哢哢之聲。


    刹那間,骨劍如黑夜中的烽火,照亮了夜空。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魂兮歸來!君無上天。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一夫九首,拔木九千。豺狼從目,往來侁侁。懸人以嬉,投之深淵。致命於帝,然後得瞑。河山蕩蕩,其佑吾章,魂兮歸來!歸來!”(注)


    骨劍指向祭壇香案之前代表三魂七魄的十盞魂燈,那十盞燈依次亮起。


    若曦咬破右手食指,將一滴精血滴在骨劍之上,那劍發出歡快的渴望之聲。


    她一聲輕斥,“屍狗,歸!”


    其中一盞代表七魄之一屍狗的燈,立刻光芒大作,一絲青氣於光芒中剝離,繞著祭壇逡巡一周,最後鑽入路小南體內。


    又將第二滴精血滴在骨劍之上,“伏矢,歸!”


    然後是第三滴精血,“雀陰,歸!”


    “吞賊,歸!”


    “非毒,歸!”


    “除穢,歸!”


    “臭肺,歸!”


    七魄迴歸,路小南的身體明顯有了紅潤之色,唿吸更加平穩。


    香案之前的若曦香汗淋漓,少了七滴精血,身體有些虛弱,但麵上依然嚴峻,接下來的三魂極為重要,招魂的成敗全係在三魂之上。


    若曦又將一滴精血滴在骨劍之上,這一次骨劍竟然打了個飽嗝,似不再願接受持劍者的指揮,卻聽若曦冷哼一聲,手腕一震,“天魂,歸!”


    骨劍沉寂片刻,還是將一絲清輝點在代表天魂的魂燈之上,那魂燈立刻爆發出足有一米高的光芒,隻是伴著此光芒,忽悠一神將同時在魂燈中閃現,盡管隻是虛影,但那威勢壓迫的整座祭壇搖搖欲墜。


    “大膽!何人敢招魂!”


    注:節選戰國宋玉《招魂》,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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