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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著棧橋對頭的黃傑,宗望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今時今日的金國,早已從一個本為求得生存的遊牧部族,進化成了一個利益的集團、一個從上到下每一個毛孔都流淌著腥臭血液的怪物。


    不說別人,單是宗望自己,在越裏篤便有牛三百五十具,民戶八千作為私產,而且還是不上稅的。當然單以宗望的身份而言,這點財產倒也真心不算多,比起當年跟著阿骨打起兵造反的女真各部首領而言,也隻能算是相當可觀的一份家業而已。


    作為金國的主體民族,女真人其實並沒有多少,雖說之前完顏希尹對黃傑吹出一個五十萬男丁的牛逼,實際上如今就算把完顏、鐵驪、東海、白山等部的人口全部加起來,也不過百人口而已。隻不過相對與同時代的其他民族和社會構成而言,女真民族的人口構成更有活力,年青人和壯年人更多而已。


    實際上,在阿骨打起兵之前,不論是他爹還是他爺爺就已經深刻意識到人口的重要性,尤其是在阿骨打之父劾裏缽繼位為酋長後,一方麵打量派出聰慧之人去契丹取經,另一方麵也加大了與女真各部的貿易、通商及通婚來往,為阿骨打的崛起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到了阿骨打起兵攻遼時,他也幾乎是無師自通的懂得了想要將女真各部的力量擰成一股繩,就必須利益均沾的道理,這才能從初起兵時不過數百人馬,越打人越多,越打軍力越強,以至於最後竟是活生生以不足十萬人的軍隊,把屯兵至少百萬的遼國給打得傾家蕩產,不得不北遁外域求存。


    而利益均沾的好處雖然顯而易見,至於壞處也是很明顯的,就拿一句如今在金國流傳甚廣的一句話來說,從會寧府不管往東南西北出發,哪怕行上一千裏地,放眼一瞧都是女真人的土地。


    這句話在明麵上看來似乎是在描述金國的崛起和強大,可暗地裏也在闡述一個問題,那就是放眼望去,四周都已經是“自己”的土地,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可以去搶了!


    而這時,大宋這個已經被遼國搶了上百年的軟柿子也就豁然出現在了金國的眼前,金國人自然會想,這契丹人都能搶了你大宋上百年,如今換成我們女真人來繼續搶也沒什麽不應該啊!?


    這不……契丹人可是都被我們幹死了!


    所以,如今攻宋是金國的國策,這一點不論是上層的宗望,還是下層的普通女真百姓,都是這麽認為的。


    因此,聽得黃傑所言,宗望在啞口無言的同時,也才不得不苦笑一聲,他笑得自然不是什麽息止兵戈、化敵為友的說法,而是金國做了初一,的確就怪不得大宋來做十五了。


    便也說宗望雖然一時啞口,但也不能真的無言,也就聽他道:“黃傑安達,這兩國兵事,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還望安達能善待我兄兀舍,你我二人隻管在戰場上見個高下如何?”


    黃傑點頭一笑道:“我久仰兀舍先生大才,自然會以禮相待,安達隻管放心就是!至於戰場上見高下……我會在遼陽府等候安達三日,三日之後便將發兵往北,我勸安達切莫自誤,白白送了麾下女真兒郎的大好性命!”


    宗望這次自己領一千人馬至遼陽城前,當然隻為交涉,而大部隊五萬轉向去往耀州,顯然是想抄了黃傑的後路,卻不知道在耀州早有十萬大軍在等著他自投羅網,如今提前打個招唿,也算是賣了宗望一個交情。


    隻是宗望明顯不認為黃傑的這句話有什麽別的意義,雖然不解為什麽黃傑在明知道他已經將大部隊調去抄宋軍後路的情況下,還說什麽“等候三日”的話,但發兵往北的話還是觸怒了宗望,他身為南征大元帥,這都來到遼陽城下了,豈能還讓你宋軍繼續往北去威脅金國腹地?


    當即宗望便以拳擊胸,道一句“戰場再見”,便也領軍轉身而去。


    黃傑還禮之後也不轉迴,隻是靜靜在棧橋邊瞧著宗望等人慢慢走遠,這才長歎一聲欲策騎轉迴。


    此時,跟隨在身後的黃大龍突然嬉笑一聲,與他的娘子玉娘低聲道:“少主剛才那一聲長歎,怕是覺得會對不起兀魯夫人吧?”


    黃玉娘看著轉身遠去的黃傑,便也白了黃大龍一眼道:“就你聰明?予可沒聽過少主應承夫人什麽,再說如今可是國戰,該殺不也得殺麽?”


    黃大龍吃了一記白眼,倒也不敢跟娘子頂嘴,也就轉頭與石頭、犁頭等人對眼兒道:“你等可覺得哥哥說得不錯?”


    哪知道幾人剛想要搭話,卻都吃了一記自家媳婦兒的白眼,便也齊聲聲答道:“還是嫂子說得是!”


    黃大龍頓時生無可戀,便也氣得打馬一鞭,結果胯下馬兒吃了驚,便也快跑兩步趕上了黃傑。


    正在傷春悲秋的黃傑瞧著黃大龍突然搶了上來,也是一愣道:“如何?”


    黃大龍便也悻悻道:“主上當真等他三日?這耀州距離遼陽府怎也說有個二百來裏,來迴便是四百裏有多,三日之內單人跑個來迴也都夠嗆,何況是五萬大軍?”


    黃傑聽來卻是也白了黃大龍一眼,冷笑一聲道:“好哇!今早可是你當值,卻是不看耀州送來的戰報?你可知道該當何罪?”


    黃大龍頓時眼眉一跳,愕然道:“戰報?何來戰報?今早明明隻有例行的公事,主上莫要誑俺!”


    聽得黃傑張口便給黃大龍扣帽子,黃玉娘當然見不得自家官人吃虧,便也大馬上來,先是伸手一拳敲在黃大龍的軟肋之下,才也恨恨道:“便是公事也不能怠慢,若是犯下大錯,隻管叫少主摘了你的頭去!”


    黃大龍吃了一拳,倒也不敢叫疼,隻能苦臉道:“怪隻怪那兀舍,少主非要與他在城門樓吃酒,俺這不是忙著布置去了……對也!今早公事到底說了些啥?”


    黃玉娘狠狠盯了黃大龍一眼,便也罵道:“還能說些甚事?也就是把菱堡修到了湯池。也好!就你這般懶散德行,幹脆多多犯錯,讓少主早些摘了你的腦袋,我娘倆兒也好早些抽身,好好尋個能夠依靠之人……”


    黃大龍頓時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一般,隻能耷拉著腦袋應和:“哦喲!不過就是菱堡修到了湯池,金人跑個來迴便要少走個百十裏路而已……而已……咦?娘子你說甚?什麽娘倆兒?”


    愕然醒悟過來的黃大龍,也顧不得就在黃傑眼皮子底下,便也急忙在馬上伸手一撫,便探在了黃玉娘的小腹之上。雖說黃大龍跟在黃傑身邊,雖然也學了三貓倆爪的醫術,但也還沒達到婦科聖手的水平,叫他撫了幾撫也沒探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才聽黃傑笑道:“還不把爪子收迴來,軍前重地,成何體統?是喜脈沒錯,本少主親自切的喜脈,你要當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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