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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嗓門之大,難以用筆墨描述,頓時就聽左鄰右舍家中的雞犬全都受驚一般吵鬧了起來,二娘見了忙上前道:“叔叔快些住口吧!可不敢驚擾了四鄰,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進府整治些酒食,你弟兄吃酒細說如何?”


    “好!”馬班頭也是爽快,倒也全然忘記了之前他與胡教授說的什麽要下死力之事,便一手牽了老倌,一手牽了黃牛兒進了姚府,不忘向胡教授道:“胡押司一道如何,今夜難得遇上,且一起吃吃酒,行行酒令如何!”


    胡教授卻是叉手道:“不敢再叫什麽押司,馬班頭還是叫某教授便好。再說胡某一介讀書之人,不善酒令,更不敢與你馬大腕吃酒。今夜還另有差事,不敢作陪,去休!去休!”


    說完胡教授又向二娘道一聲告辭,便甩了袖子逃也似的跑走,馬班頭便指著胡教授的背影笑道:“牛兒可知,胡玉這廝與你舅父本是同窗,後來在縣裏的私塾做夫子,你舅父得官迴來,他便前來投奔做了書吏,起先仗著多識了幾個文字,便使喚得府衙的三班弟兄團團亂轉,便是你馬叔也吃過他掛落,後來被你馬叔整治了一番,這才好說話些,哈哈哈哈!”


    老倌笑道:“也好意思說,不過是使錢找了個措大買了一首酒令,背好之後合夥將人家胡教授灌了個爛醉,這等不夠丟人錢的事兒,可別教壞了俺家牛兒。”


    馬班頭哈哈大笑道:“如何不夠丟人錢,老話好說,這惡人自有惡人磨,俺老馬當這惡人可不丟份兒。”


    老倌也不與他鬥嘴,便邀了進去,舅母聽了消息也出來迎了眾人,直送進了早就備好的小院裏。小院原本是靠著姚家東院的胡姓人家別院,說是一進院子,實際上廳堂俱全,且開有正門,田字的格局有正房八間、兩間小廳和兩間正堂,雜房無算,也是個獨門獨戶的正宅院落。


    從東院開的內門進去,就見三男二女五個下人就已經候著了,姚二娘借著燈籠火光瞧了,便急忙上前拉住兩個婆子的手道:“賈婆婆還有齊姨,怎敢勞了二位啊!”


    那賈婆婆笑著蹲身給老倌行了個禮道:“二姑爺,今次可算是倔牛迴頭金不換呐!”


    老倌聽著,本已經黑如鍋底的老臉居然一紅,卻是不敢說話。賈婆婆橫他一眼後,這才伸手搭了搭姚二娘的頭發道:“唉!受苦了!受苦了啊!走走,想著今日事多,已經備下了夜宵,對了孫孫在哪?快讓老婆子瞧瞧。”


    姚二娘忙叫了黃牛兒過來給賈婆婆磕頭,道:“賈婆婆是娘的乳娘,可要好好孝順!”


    黃牛兒想著今夜已經磕了一個馬班頭,再磕一個賈婆婆也是應該,便上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賈婆婆忙扶了起來渾身上下的捏拿摸掐了一迴,便笑道:“不錯,的確是二姑爺的種,一身的橫牛肉,壯實就好!”


    隨後姚二娘忙把其他人也介紹了,餘下四人裏,齊姨是姚府的老人,還有她男人孔伯和兒子孔雲,以及一個也是在姚家做了多年的雜役小廝田四。


    當下便安排了一家人去了飯廳,將廚房裏熱著的幾樣夜宵取來,賈婆婆又親自動手給做了兩道下酒的小菜,一道是油炸小黃魚幹,另外一道卻是幹煸臘肉絲拌薺菜。


    姚府不小,自然藏著酒,田四直接從地窖裏抬出了一壇藏了五年的黃州土燒,老倌和馬班頭單挑肯定是不成的,所以姚二娘和黃牛兒作陪,四人便吃起酒來。


    馬班頭先是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便開始吹噓此次的成都府之行,他卻是去年的年中時奉命將一個成都府發告海捕的小賊押解迴原籍,本算起來快馬去放船迴,臘月就能迴黃州過年,誰知道將人送到之後卻是從小賊口中挖出了成都府北邊茂州一處叫做黃龍寨的賊窩消息,當即成都府的上官就決意派官軍將這黃龍寨剿滅,自然也就不放馬班頭迴來。


    誰想這一場剿匪戰役,一打就打了四個來月,最終雖然是官軍打破了黃龍寨,馬班頭也因為負傷又在成都府歇息了一月有餘,近日這才放船迴來。


    姚二娘作樣陪了一陣便歇息去了,這三人吃了酒,酒汗上來的馬班頭幹脆脫了身上的公服衫子,露出了精壯的赤膊出來,隻見他紋有一樹杜鵑花繡的左肋之下有一條新愈的三寸刀傷,想來這場剿匪之戰果然也是兇險。


    黃牛兒平時也能陪老倌喝上兩碗醪糟,倒也還能作陪,便聽馬班頭吹噓這一戰的種種見聞,可最後還是不勝酒力,自己鑽到了桌子底下。


    迷迷糊糊中就隱約記下了那千餘人的黃龍寨居然剿出了價值十餘萬貫錢的財貨兵器和蜀錦,可謂是富得流油,馬班頭這樣的幫閑,哪怕隻是中了一刀,這軍功的賞賜便足足有三百貫之多。


    說來也怪,吃醉了酒的黃牛兒竟然一夜無夢,甚至第二天清早雞都打過十遍鳴了也沒起身,還是內急逼迫之下這才搖搖擺擺起了床,可迷迷糊糊在院中轉了幾圈都沒找著茅房後,便對著房外種著的一顆桂樹放了水兒,迴去倒頭又睡。


    直到近午,才在滿院夏蟬的念叨下起了身,剛洗漱好換了擺在房前的一身衣服,就看見公孫正麵帶笑意的尋了過來。


    “師兄來了?”黃牛兒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忙上前道:“萬家的案子這便算是結了?”


    公孫正笑臉來看黃牛兒,又伸手拿了拿脈門,更抽了抽鼻頭,臉色一變道:“師弟昨夜可是吃酒吃醉了?”


    黃牛兒聽得臉上一窘,點頭道:“是!陪著俺爹吃了兩碗土燒!”


    公孫正板著臉訓斥道:“咄!練武之人,吃酒行氣活血本是好事,可師弟你如今年歲還小,髒器方才長成,卻不能放開猛吃。可知道吃酒傷肝,如今你肝火上湧,雙目赤紅,還敢說昨夜隻吃了兩碗土燒?”


    “師弟知錯了!”黃牛兒忙叉手做禮,一臉誠懇道:“昨夜的確吃了不止兩碗,下次定不敢了。”


    公孫正這才點頭道:“日後可不敢說謊蒙騙師兄,記下了?好了,快叫人弄些吃食,還打上一鬥昨夜的土燒來我倆吃吃,師兄有些事與你說。”


    “啊!還要吃酒?”黃牛兒聽著一呆,不成想公孫正笑道:“懂什麽,吃酒才能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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