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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煮鹽,熬製蒿蓼灰的工序倒要簡單許多,用大鍋煮了片刻後,黃牛兒就讓二娘去剪了兩塊土布紮成濾袋,將蒿蓼灰水倒進濾袋簡單過濾後,便得到了較為純淨液體。


    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將灰水、石灰和白鹽攪拌成了稀泥一般的溶液,而後卻讓福壽和月梅去騾棚取了小半袋喂騾用稻殼,待兩人迴來時,黃牛兒就已經將雞鴨蛋都浸泡在了溶液之中。


    將蛋在溶液中泡了一會後,黃牛兒便取來了一個壇子,讓福壽和月梅學著將蛋取出後在稻殼上一滾,便放在壇中。


    弄完後將壇子一封,黃牛兒便拍手道:“這便好了,半個月後就有皮蛋吃了。”


    將壇子放好,黃牛兒洗了手出來,正好看見自家老倌居然蹲在堂屋門口,便笑道:“爹,可迴來了?聽說母舅爺也來了,怎不見他?”


    黃老倌咳嗽一聲,先對跟著從灶房裏出來的姚二娘使了個眼色,這才起身道:“進屋說話!”


    黃牛兒一頭霧水的跟著老倌進了堂屋,抬眼就看見堂屋中間的飯桌上放著一堆銅錢,怕不是有四、五貫之多。


    “坐下說話!”老倌指著桌旁的長凳,讓黃牛兒坐下後,卻示意跟來的姚二娘把堂屋的門關上,這才陰沉著臉問道:“爹問你,昨夜你真把拐子的骨頭劈折了,眼瞧著投的便河?”


    聽老倌這麽一問,黃牛兒也有些驚訝,隻得點頭道:“俺說是真,可爹和王叔、趙叔都不當真!”


    “劣貨!”老倌一拍桌子,喝罵道:“果真禍事了!”


    姚二娘聽了大驚,忙問:“老倌,如何禍事了?”


    老倌斜著眼瞧了黃牛兒一眼,這才看向姚二娘道:“婆子,今早有人在西水門外的便河口撈著了一具浮屍,抬到府衙門口一看,就被仵作斷定是肩骨傷斷,溺水而亡。派捕頭們一打探,倒是認出這浮屍乃是下江黃花蕩裏落草的大盜馬三,也是昨夜綁了萬家小娘子的拐子,一顆頭顱值得二十貫哩!”


    “啊!”姚二娘驚唿一聲,然後跳起身來,指著桌上的銅錢發不出聲來。


    倒是老倌卻把目光看向黃牛兒道:“劣貨,還有甚話說?”


    黃牛兒卻是傻了一般,目光發直,口中喃喃道:“俺殺了人?俺殺人了?俺……真的殺人了?”


    瞧見兒子兩眼發直渾身發抖,老倌當即伸手一掌拍在兒子頭上,喝罵道:“昨夜狗膽包天殺了人,此時才來後怕麽?”


    老倌一掌差點把黃牛兒打下地去,卻也叫黃牛兒醒過神來,不由驚叫道:“爹,俺真殺了人?”


    老倌卻是嘿嘿一笑,指著桌上的銅錢道:“驚個甚!殺了便殺了,殺的是賊,還是江上的大盜,不但無罪而且有賞。瞧瞧,這便是賞錢。”


    “哎喲!俺的娘額!老倌你領了官府的賞?禍事了!真是禍事了!”沒等黃牛兒反應過來,姚二娘卻是驚叫一聲,手指著老倌罵道:“可是豬油蒙了心,這賞如何領得?卻不是叫賊人的同夥知道了人是咱家牛兒所殺?那黃花蕩號稱二百裏水寨,裏麵落草的賊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可如何是好?”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老倌看看狀若瘋魔的妻子,又看了看依舊目瞪口呆的兒子,突然仰頭笑了起來:“莫怕莫怕!此事母舅爺理會的,已經使了計策,將咱家牛兒脫了幹係!”


    “如何?”姚二娘急忙問道:“如何脫了幹係?”


    老倌這便娓娓道來,卻說昨夜萬家小娘被擄之後,萬家人竟還不知情,直到救下之後又派人前去通知才知,而且去報信的張虎也不知道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還是也被豬油蒙了心,居然沒提是黃牛兒救下了萬家小娘,反倒把功勞都攬到了他爹身上,甚至去衙門報案的張豹也膽大包天的說是他爹張五發現拐子救下了萬家小娘。


    而昨日也晚,除了萬家來人在張五家裏接走了萬春奴,官府也就派了個捕頭來聽了聽口供,誰知道今個一早就有人在便河口撈著了浮屍,抬到衙門一看才發現可能跟昨夜的綁票案對得上號,自然這才驚動了官府,以及母舅爺姚政。


    姚政身為黃州主薄,所管的事情從勾稽薄書到催督賦稅,還有出納官物、審理案件和平決獄訟。簡而言之,這黃州出了人命案子,接警的自然是衙門捕快,而處警的上官也就是主薄了。


    得知此事後,姚政自然是要細細過問,待他知道此事竟然與黃家有關之後,便親自領了人帶了衙門的賞錢去到了裏正張五家中,又叫了老倌前去問話,最後便大張旗鼓的將斃賊救人的名頭和懸紅給了原本就想要搶功勞的張五父子身上。


    至於擺在桌子上的五貫錢,倒是張五給的封口費,甚至按照老倌的說辭,張五父子絕對是豬油蒙了心,看樣子是絲毫都沒想明白這事可是一件天大的禍事。


    黃牛兒不在現場,自然不知道老倌說得是不是事實,這張五是不是真沒搞清楚伸頭領了這個賞會被馬三的同夥兒惦記惹上禍事,這母舅爺所使的到底是不是禍水東引的計策,因為他現在腦子裏正翻來覆去的迴放著昨夜他衝到那馬三的背後,雙手持斧劈在他肩頭的一幕。


    想著想著,黃牛兒突然感覺到腹中一陣翻騰,忍耐不住當即衝出了堂屋,撲在院中大口幹嘔了起來。


    此時已近響午,早上吃的東西早就過了胃囊入了腸道,幹嘔幾聲後便開始吐起了膽水,老倌和二娘出來瞧看,隻得讓福壽舀水來與他漱口。


    這一吐,可就讓黃牛兒吐了個天昏地暗,待他把膽水也吐淨了,這才被攙扶到屋中躺下。


    “奇了怪栽!”老倌坐在床邊瞧著臉色發白的兒子,笑道:“又沒真瞧見死人,卻做這般模樣。當年你爹在南門外見梟首江洋大盜,鬼頭大刀斬下就切了個碗大的血口,腔子的血線噴出了足有丈高,還呲了你爹一臉,可你爹眼都沒眨一下。”


    “嘔!”原本剛緩過氣的黃牛兒聽老倌這麽一說,當即腸胃又是一陣翻騰,張口又幹嘔了起來,可膽水早就吐光,自然是吐無可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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