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醒了過來,雙目無神的癱坐在地上,腦海中全都是小微那眼中的遺憾。她到死都沒有怨恨過自己,隻是遺憾沒能再見自己一麵,沒能陪伴自己到最後。


    老馬是幸運的,幸運有生之年能遇到一個這麽愛他的女孩。他也是不幸的,明明得到卻又失去,經曆了那人世最大的痛苦。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對老馬來說,別的什麽都無所謂。他自幼父母雙亡,唯一的外公也在養育他到八歲的時候去世了。他要過飯,當過混混,陰差陽錯認識了個陰陽先生學了半吊子的陰陽術。什麽苦他都吃過了,是麽苦他都吃得下。唯獨吃不下的便是這愛人離世,陰陽兩隔。


    ······


    看著被嚴厲的父親拿著笤帚疙瘩打的哇哇大哭小石頭,喬安搖頭苦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似乎隱隱作痛。


    李叔卻是在不停的勸父親放手,孩子教訓教訓就行了,不能這麽打,該打壞的。


    母親沒有作聲,隻在一旁掩麵哭泣,心疼兒子,但又不能任由他學壞。


    打到後來笤帚疙瘩都打散了父親才放下了手,小石頭的屁股上淨是紅的紫的淤血。


    父親再三給李叔道歉,並拿出家裏不多的一些錢來賠償給李叔可是他死活不要。但父親要強,非要給,最後李叔接下了錢。但是他記得之後那些日子李叔總是買些他喜歡吃的東西送給他,想必他是用這種方式把錢還迴來了吧。記得有些時候嘴饞了還有些想再被打一次呢,那樣就又有好吃的了,不過摸摸那隱隱作痛的屁股,這個想法便沒敢實施。


    李叔走了,母親哭著給自己上藥。說著要他上進,聽話不能在搗蛋之類的話,那時候自己也就是答應著,卻並沒聽進去多少。


    喬安看了看給自己上藥的母親走了出去,他看到父親一個人坐在院裏的老槐樹下抽著旱煙。


    走進了看去,父親的神情是那麽的傷心。淚水從他那久經風霜的臉龐滑落,他趕忙用那粗糙的手掌將其擦掉。他,心疼了。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麽的愛自己的孩子,摟著護著都來不及怎麽會舍得打?可是為了孩子他隻能這麽做,他不想讓孩子學壞,所以隻能扮演一個嚴厲的父親。


    喬安沉默了,在他的記憶裏父親從沒有流過淚。不管遇到多大的艱難,父親都是一副堅毅的表情。可是這一天他流淚了,因為他打了自己的孩子。常言說父母打孩子打在孩子身上,疼卻在自己心中,這句話沒有虛假。


    時間慢慢的過,喬安也一直跟著他們生活。迴憶著曾經的美好,即便這個時候他早已認識到這裏是幻境,他也不願意醒來。


    就這樣,喬安在這裏生活了兩年。這兩年裏他每天跟著幼年的自己跑來跑去,有時又在父母的身邊靜靜的坐著。他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可是,這一天還是到了。他,記得,就是那一天他從天堂徹底跌入了地獄。那一天他獨自一人跑到山上去摘野果,因為天晚迷路了,一個人在恐懼中在山裏過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才迴到家裏。可是,家裏的人卻都死了。


    父親的身體護在母親身前,想要保護母親。眼中的恐懼宣示著所經曆的恐怖。記得那個時候,他,沉默了很久。卻沒有大喊大叫,隻是安靜的走過去躲在父親的懷中睡了過去。睡得很安詳,似乎父親還活著······


    村子裏的人都死光了······


    直到一個星期後,從李叔的兒子從外鄉務工歸來才報了警。警察當時也被村子的慘狀所驚呆了。


    直到搜索到石頭家裏,發現了依然有氣息的石頭。


    “隊長,這裏還有活口”在一個青年警察的唿救下,小石頭活了下來。


    這一切都被旁觀角度的喬安看在了眼裏。沒有像老馬一樣哭泣,嘶吼。他很平靜,好像是在看一場與他毫無關係的電影。


    “好可憐的孩子啊·····”頭發斑白的老隊長撫摸著在父親懷中睡的安詳的石頭忍不住歎息。以他的經驗竟然看得出,石頭是在父母死後自己爬到父親的懷裏的。


    他,不想離開他們。可是,他們的屍體已經腐爛發臭了。他們,也已經活不過來了。


    石頭被帶走治療了,經過醫生的搶救和一段時間的住院。石頭的身體已經無礙了,可是內心的傷痛又如何彌補。


    他被老隊長收養了,老隊長老伴死得早也沒有兒女。他把石頭真的當自己的孩子來養活,甚至更加溺愛。


    漸漸地石頭變得開朗起來,似乎的平常的孩子沒什麽兩樣。可是,誰又能發覺,在他開朗的笑容下隱藏著的是滔天的仇恨!


    看著那曾經的一幕幕喬安很平靜,就像當初一樣沒有哭泣,也沒有大吵大鬧。他知道,他還有事情要做。


    “這無聊的幻境,該結束了······”


    離開了幻境,一陣天旋地轉,視野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眼前龍椅上的青年皇帝麵帶微笑的看著他。複活的聶錦看他的目光也有了些變化。


    對於聶錦的死而複生,喬安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意外和驚訝。到不是他本就知道,而是他已經不在乎。沒死就沒死吧,跟他又有什麽關係。


    “你很讓我意外!”青年皇帝頗為欣賞的看著他。


    喬安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看了看雙目無神的老馬,又看了看身處幻境的夜冥殤和頓空。他安靜的坐了下來,背靠著一根柱子靜靜的看著他們。


    不一會兒,頓空也醒了。他的表情依舊是一副悲憫天下的樣子,而且有一股出塵的韻味散出,仿佛是頓悟了。


    他也一樣經曆了人生中曾經的快樂和傷痛,不過像那時一樣他選擇了繼承師傅的意誌。初心從未改變,從跟師傅上山的時候就烙下了根。


    三個人,三種不同的態度。崩潰,平靜,頓悟。


    現在唯有夜冥殤還沒有醒來,沒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麽。黑暗過後是黎明,還是無盡的黑暗?沒有人可以解答,隻在於你選擇的方式。


    不久之後,夜冥殤也醒來了。單看表情似乎沒什麽變化,但是和頓空一樣,他的氣質有了一些改變,變得深邃,變了神秘。


    “我很好奇,你看到了什麽?”青年皇帝麵帶微笑目光灼灼的看著夜冥殤,他很想知道這個幻術中唯一的變數到底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看到麽?”醒來後夜冥殤的話竟然有幾分玄妙的味道,這種變化讓眾人側目,包括已經崩潰的老馬。


    “你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呢。”青年皇帝輕笑。


    “我眼中的你也不一樣了。”夜冥殤的眼神變了,沒有輕蔑,沒有不屑,而是像神俯瞰眾生一樣的高高在上。


    “我很討厭你的眼神。”青年皇帝眯了眯眼睛,眼神變得冷冽。在他看來,唯有他才有資格藐視眾生,別人不可以,更不可以藐視他。


    “陳懷生。”夜冥殤平淡開口。


    “你認得我?!”青年皇帝驚訝。


    “崇禎皇帝朱由檢與陳氏所生之子,清兵入關後隨母親陳氏隱居中原,改隨母姓。後創立天地會,發起反清複明行動。得前朝將軍聶錦相助曾經打下一片土地與清政府僵持不下,卻在數年之後離奇失蹤。空留天地會群龍無首,後由其母陳氏掌舵。”


    “你看到了什麽?你怎麽知道這些?!”陳懷生眯著眼睛,淩冽的寒芒毫不掩飾,殺氣外露。


    “我看到了,我能看到的。”玄之又玄,無處捉摸。


    “說的不錯,但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可願追隨朕。”陳懷生麵帶笑意“你們又可願追隨朕?朕的力量想必你們也看到了,朕可以讓你們追迴心中的遺憾。追迴失去的人。”


    一個重磅炸彈拋出,老馬忽地抬起頭,雙目中露出狂熱。喬安平靜的臉上也是有些動容,不過隨即就壓了下去。


    頓空和夜冥殤倒是平靜,不為所動。


    “難道你們就不遺憾嗎?愛人,朋友,父母·····他們離你們而去,卻再也追不迴來,再也無緣相見。我有力量讓你們見麵。”


    老馬的唿吸變得急促,就要答應下來。一隻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喬安沒有說話,扒著老馬的肩膀帶他來到了宮殿外麵的露台。


    “看!”二人站在欄杆邊上,喬安指著來時的村子。


    “看到了嗎?那些村民的樣子,你不覺得熟悉嗎?我們的親人是怎麽離去的。還記得嗎?”喬安看了眼老馬“看看這些村民,想想柳樹下的那些遊魂。你,確定要相信這種人嗎?”


    “我,我想看看她~”老馬的聲音在顫抖。


    “他讓你看到的隻是幻象罷了,你難道寧願沉迷幻想,也不遠麵對現實嗎?”


    “我很痛苦~”老馬捂著腦袋。


    “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麽,但我應該猜的到你失去了重要的人,因為我也一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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